帝王葬

　　进了马车，庄戌自觉地坐在了门边的位置，倒是把他身边的丫鬟惊讶得很，拿眼睛瞟了瞟钟离凝暮，家主可是淡定得很，也不看着庄戌，只顾着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说。丫鬟心里暗想“还别说，这位小哥换了这身衣服倒是真有番风流公子的味道，举止稳重得体。只是如此的沉默寡言，以后跟家主两两相对时可怎么好？”这丫鬟还真是八卦。。。。
　　“这件衣服最衬你。”钟离凝暮把玩着白玉獬豸轻声开口。
　　庄戌双手平摊放在两膝之上，后背靠在车壁上，也是闭着眼不知想什么，听到这句话张开眼来，望着钟离凝暮弯了弯嘴角，点点头。不再闭眼。
　　庄戌一味地不开口与自己交谈，这可大大破坏了钟离凝暮的兴致，“难道自己屈尊寻找还落不得好？未免太不识趣！”她难得轻松的好心情此刻消散无迹，拉下了脸。偏过头去一会再回过头只看到庄戌还在望着她笑，心一软“自己何时这般小心眼了？明知他过得辛苦，如何再与他置气？”便招手让庄戌坐到自己身边来，庄戌慢慢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钟离凝暮示意他伸手，把手中的白玉獬豸放在他手心上“送你，养气。”
　　庄戌把玉放在手心里翻转了几下，收到了怀里，然后似乎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放到了钟离凝暮摊开的手掌中。抬头看看她，钟离的脸明显的柔和几分。
　　然后一路无话。
　　看着眼前用漆金琉璃瓦装饰的两大扇朱门，门口置放的四只石狮子，站成两排衣着整齐气度不凡的家仆齐声喊道“恭迎公主回府！”以及牌匾上的“天赐公主府”这五个纯金的大字。庄戌心里不能说没有震惊，只是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只是就算早已猜到她的身份，亲身面临如此场景又是另一种感觉，茫然而无措。罢了。。。。。。庄戌说服自己既然如此想念她，那就适应这儿吧。
　　钟离凝暮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兴致好像一下散了，虽然神情没有变化，但是钟离就是知道他突然怏怏的没了精神。难得的大发善心，托了一下他的头，拉着他走进了自己的府邸。抵达公主府时天已经暗了大半，钟离吩咐下人伺候庄戌沐浴，然后自己就去处理公务了。
　　钟离凝暮这个公主可真是应了她的称号，当年的长乐帝钟离康带着他心爱的皇后也就是钟离凝暮的母后到江南之地安心养胎，岂料被他国的奸细得知，悄悄潜入江南行宫刺杀长乐帝，皇后为了皇上身中一剑，那一剑正好刺在皇后的腹部中，当时皇后奄奄一息，太医们都说无力回天，惹得长乐帝大发脾气，扬言如果保不住大人小孩太医院的人全部赐死！吓得那些老头儿各个心惊胆颤，连夜开会讨论施救方案，最终他们发现这位龙种在腹中的位置有些偏差，那一剑没刺中。五个首席太医轮番上阵，奋战七个时辰，终于让这位公主出生了，而皇后居然也救了过来。长乐帝在屋外等的汗流浃背焦躁不已，此时听闻心爱的女人没事而且附中的胎儿也出世，跑到屋内抱着这为满身污秽的公主蹲在皇后面前号啕大哭，令人惊奇的是小公主看到她父皇哭居然“咯咯咯”笑得那叫一个欢快，长乐帝看着更是哭得厉害，直言自己得了上天的礼物。那些大臣被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喊道“请吾皇保住龙体，皇后娘娘千岁，公主千岁。”
　　那一年长乐帝大赦天下，赐给这位刚出世的小公主一座府邸，还赐给了原本只属于王爷们的封地一块，这在当时可是天下奇闻，封号天赐公主！
　　庄戌坐在铺满花瓣的白玉浴池中，他还是让那些负责伺候的丫鬟下去了，实在不习惯自己洗澡的时候有外人在，即使那些丫鬟在她解开束胸的时候没有丝毫惊讶，即使知道此她非彼他之后无动于衷，跟瞎了一样，想必那人早已吩咐过，原本她那样性子的人，料得手下也没有什么多舌之人。这样的情景，庄戌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觉得像是一场梦。她摸着左侧的肋骨无声地笑了。
　　“哗啦”庄戌泡得乏了，起身去放衣服的地方，披起长袍，凉凉的丝绸，白色的，手感非常好。扣好盘扣一转身就看到钟离凝暮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庄戌吓了一跳，挑眉疑惑地看着她，只见钟离走过来要解她的衣服，庄戌像被蛰了似的，脸色发白地闪到了一边。
　　钟离凝暮看到她躲闪，脸色突地就阴沉得厉害，直勾勾地看着庄戌，那模样仿佛要吃人一样的，她觉得自己现下就如同处于真空状态，身边的气压要么就低到地里，要么则升高万丈，她动弹不得、被拉扯的厉害，纵然是庄戌再淡定也被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钟离凝暮眯着眼睛“自己解还是我解？”
　　庄戌无奈地看着她笑了一下，就低头解盘扣，钟离凝暮转到了她身后，庄戌很瘦，简直可以用孱弱来形容了，这五年来的田间工作始终没有让她壮实点，蝴蝶骨凸起来，背上纵横交错着许多鞭痕，钟离凝暮抚摸着她，皮肤凉凉的还很嫩滑，只是这些伤疤刺伤了眼睛。再绕到前面，有两块铁片烙过的伤痕，在肋骨的地方，手顺着肋骨往上，突然顿了顿，钟离凝暮觉得有些奇怪，肋骨这一块不整齐，有一条斜到一边。
　　“这里怎么了？”钟离凝暮疑惑地看着庄戌。
　　庄戌温和地看着她笑了笑，示意没事，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
　　钟离凝暮用力地按了那儿，观察着庄戌的表情，她显得很痛苦。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钟离凝暮看着这些伤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连带着口气也不好起来。
　　庄戌轻轻叹口气，穿好衣服拉着钟离凝暮到书桌前，拿了纸笔，在纸上写下了“我不能说话的。”
　　“怎么回事？”钟离凝暮看到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失神。
　　“被他们割了气管了，作为惩罚。”
　　钟离凝暮看着庄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没什么波动，仿佛在听“今天天气不错”这样一件事。钟离凝暮捧着她的头让她抬高，喉咙那有一道疤，整齐的切在气管那处。不会流血，只是令气管破碎无法发声。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道疤，倒是惹得庄戌有点痒，低低地笑着，只是那笑声就像堵在喉咙那似的，再也上不来。
　　钟离凝暮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庄戌，突然笑了笑，把庄戌纳入怀中，用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抚一般。庄戌对于这样突然地温情局面显得很开心，露出了整齐的牙齿，伸长了手脚，歪着头朝钟离凝暮眨眨眼，钟离了然的样子，压了裙角坐在了庄戌的腿上。庄戌一手环着她，头靠在她的胸前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你猜到了我的身份？”钟离凝暮低低地说
　　庄戌点点头，腾出另一只手在纸上写到“钟离，白玉”
　　是了，自己当年告诉了她真实的名字，今天又带着白玉到处晃。钟离是皇家姓氏，白玉是皇家的象征。
　　“身上的伤也是他们打的吗？”
　　庄戌点点头。
　　“肋骨那儿是怎么回事？”钟离凝暮皱着眉头
　　“被打断了，我被赶出来后找过大夫，但是没医好他就说有事离开了，留了些药给我，吃了也不见有效，我就没吃了，后来就长成这样了。”因为是写字，所以钟离凝暮很慢才能知道庄戌想说什么，但是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静静地等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五年了，庄戌虽然干的是粗活，但是她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利落。
　　钟离凝暮看完了脸色阴沉下来，“什么狗屁医生，分明是不会医治却说是什么有事，你给他多少钱？”
　　“一两”
　　钟离凝暮看着字陷入了沉默，是的，当年她身上的钱想必也都给了自己，当时被抓住暴打的她到底是如何离开又如何到达安宁村的？钟离凝暮想问她又怕她想起不好的回忆决定压在心里，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累不累，想睡吗？”钟离捏了捏庄戌的耳垂。
　　庄戌点点头，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睡莲香。
　　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怎么了？”钟离凝暮看着庄戌。
　　庄戌指了指自己的肋骨，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接着又做了个皱眉的表情。
　　“呵呵，这里——”钟离指了指肋骨，“疼是吗？”
　　庄戌点点头，眼睛眨啊眨，瘦瘦的身子倚在床侧，那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钟离凝暮难得的眉眼带笑“好好睡觉，明日我让御医给你诊断诊断。”钟离凝暮把庄戌安置到床上后就准备离开了，“灯要我给你熄了吗？”
　　庄戌点点头，用手指着钟离凝暮，双手枕在脸颊一侧，做了个意为“你也好好休息”的动作。
　　钟离凝暮笑了一下吹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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