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黑夜野兽

作者:恰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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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这样的故事【上】


      低矮的洞穴,潮湿的瘴气隐约毒素在黑暗中逸散,滴滴答答的水声镂刻岩石也让洞穴中多了一份寒伤肃杀之气,碰撞声响后是更深的寂静,堵塞在人的胸口如一块巨石要将五脏六腑碾为血肉模糊。隐约一隙的幽光从洞□□进来,石壁外的细雨翻飞在森林巨叶之间。冰冷的气息从天上,从土壤里气势汹汹的扑面而来。
      “啪。”
      一簇火光在黑暗中闪过,点着了淡淡的烟草气。
      坐在洞穴微光边的男子吸了一口烟,叹息般的将烟气吐出。他侧目看了看外面在雨幕阴沉中微亮的天色,听到远处隆隆而来的雷声,轻笑着转过如刀削般简洁冷厉的脸孔向不远处盘腿坐着的老人挑起眉:“怎么样,好些了么?”
      老人咳嗽的声音响起,更深的黑暗处还有几个人的声音,如同火中烛火一样瞬间泯灭。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破碎衬衫的男人在嘴角勾起哂笑,又向外转过视线与脸孔,掐灭了唇边明灭不息的烟丢入雨幕中。
      “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尝试啊,会长大人…………”

      “强化与放出……”衣着绅士的男子注视着手中加了绝密的资料,因为少了嘴巴儿有几分滑稽的脸孔上卷曲的小胡子动了动,“确认是真的么?这就是您一直没有派猎人正式教导403号考生习念的原因?”
      “双系能力者世间罕见。”尼特罗站在飞艇的玄窗前,倒背双手,“曾经有过的此类念能力者都多少有些精神分裂的情况,但403号考生毫无异常。据列亚尔的分析,双系能力是其隐藏的第二潜意识造成的。你怎么看,萨次?”
      “我曾与403号考生接触过,他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念能力……当时并未在意,但现在仔细回想那股念能力似乎并不是他本身所有,而像是别人强加上去的……”
      “你和列亚尔猜测的很相似。”老人凝重的点头,“列亚尔怀疑那潜藏的第二潜意识才是403号考生的本有人格,而是谁压抑了这一人格又为他创造了另一人格?为什么?这都是我们今次出行的目的。”
      “要怎么做?”
      “濒死的状态,也许可以激发出这一潜藏人格。”老人苍遂的目光注视窗外,一只自由的黑色鸟儿正随风飞行。
      “要………杀了他么?”
      就如同潘多拉的魔匣,此刻呈现在猎人协会面前。
      它晦暗不堪,灰尘沾满一身。只有暗淡的金片与廉价的翡翠石点缀其上。锈蚀的钥匙摆在一旁,也许它会打开魔匣。
      又也许它只会折断。
      倘若打开了呢?从魔匣中飞出的,会是天使。
      还是让这世界血染的恶魔。

      几个星期后,在雨过天晴的山林一处隐秘的石洞中,萨次和另几个猎人同事修养着疯狂战斗后无力的身体和已被妥善处理的伤口,望着洞口慵懒而做的403号考生,那个差点被他们杀了又差点杀了他们的男人,最后带着诡秘眸光和微笑为他们包扎的男人看,彻夜为他们守在洞口防范着野兽的男人……他依然未曾知晓,被放出的,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一动不动地在洞口坐了一整夜的那个身影轻轻挪动,站了起来。
      “……雷欧力……”萨次轻轻唤了一下,那几乎算得上重生的青年。
      那逆光而立的身影顿了一顿,转过头颅的一个角度看着他。
      黑色的纤长凤眸,以及脸颊上失去了念力遮掩的,那一个触目惊心的鲜红‘04’。
      温和的嗓音混着阳光响起:“醒了么?那,我先走了哦,前考官先生。”
      那身影消失在最后一个音节里。

      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
      雷欧力行走在山林深处,向着潜意识指向的方向走去。他目不斜视脚下快如疾风,冰棱在眼底森森丛生。
      那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很多东西,非常之多。
      黑暗色调的记忆连同着左颊上耻辱的‘04’一同浮现,全盘否定了他至今以来所谓平和宁静的人生,连同他的理想,他的努力,还有…………
      ……
      “皮耶多。”
      他低喃着好友的名字,终于看到了那总是阳光微笑的男孩子死亡的真实。
      怎么办,怎么办,
      扭曲的微笑狰狞的爬上了嘴角、眉梢。
      他低声喃喃,眼里闪着诡谲的光芒。
      “我,又想杀人了呢。”

      黑暗的实验室里,立于中间巨大的玻璃容器是唯一的光源。从培养液底传来的灯光映亮了漂浮在其中的一小团婴儿身体,也让培养皿边白衣男人扭曲的笑容瞪大的双眼模糊显现。
      黑暗中的婴儿身体微微颤动一下,小小的手掌伸出来探寻着前方。
      男人兴奋的睁大了眼:“成……成功了!成功了!”他狂喜的脸孔扭曲成一团挤在刚刚活动起来的婴儿面前,缓慢睁开一双细而冰冷眼睛的婴孩儿注视着他,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脸颊左侧鲜红的‘04’让那黑色的眼睛也染上血腥。
      “好的好的…………我的宝贝……爸爸,爸爸马上放你出来!”
      玻璃容器在铁锥下崩的一声破碎,刺耳的声音里婴孩儿神色微变得稳稳落在地上,稚嫩的小手小脚碰到了玻璃碎片也依然毫发无伤。他静静地看着一地狼籍,看着那个如癫似狂的男人,最后审视自己,以婴儿决不会有的目光。
      “我……是……谁……”
      他从嗓子里挤出含混的字句,下一秒被一双大手举起。男人狂喜的脸出现在他冰冷无神的眼眶里。
      “你是4号,是爸爸最完美的作品!最完美的!”
      “爸……爸……”他若有所思的喃喃。
      “对……”男人长长的喘息了一下,将他抱在怀里,“对,对,我最爱的4号,……我是你的爸爸,你要听我的,一切都要听我的知道么…………”
      婴儿被疯狂男人以可以勒断钢筋的力量紧抱着,依旧了无神色,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地面上粘稠的水和玻璃碎片,左颊上鲜红的04扎非常。
      机械的心跳与呼吸,
      机械的顺从与听命,
      只有两个数字的名字,
      他,
      只是一个完美的人造品。

      婴儿的身体以远超于正常人的速度成长着,并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迅速浏览着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送来的书籍。在生命开始的第一年里,他只是坐在书房的高脚凳里日日夜夜的翻动书籍,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则。每天都会读完至少三十部文献。制造他的男人,包括照料他的人都很少出现。
      那是一种畏惧,他很清楚那些人的畏惧。
      就像他知道流星街以及这幢处于垃圾中的别墅全部的布局结构,却不会想着逃跑离开一样——他不为任何事情所动。
      逃出去又能做什么呢?还是留在这里吧。他想着,又翻了一页书。
      “04,你简直是一台电脑。”制造他的男人偶尔会这样拍着他的头称赞。
      他并不自豪,他知道他和电脑一样都是工具而已。
      毫无疑问他是没有感情的,当他按照朗诵指南诵读一段诗歌时,他好听的声音会有停顿和拉长音,但让人从中听不到任何感情。
      那大概是唯一学不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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