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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
时光荏苒,一晃五年。
如今在亭内奏维夏一曲,看炙阳烧云的,早就仅余我一人。
自那一日偶遇,每个无雾的清晨,我都会到炙阳山顶的亭内看日出。只是再也未曾见过那一身白衣胜雪,美到令人发指的狐狸妖。我曾悄悄的告诉过相好的水祭祀,她立即正色斥我不要思春。
思春?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五年前及笄之后,大祭祀便选中了我留在寺中修行,今日更是我接任木祭祀之职的大典。
“萦祭祀,咱们该去阁台了”小神倌已经在亭外唤我了。
“知道了”应了一声,我起身收琴“喂,狐狸妖。我今日就要正式成为祭祀了。答应过不会收你,那你,以后会不会再来看日出呢?”
叹了口气,我驾起祥云离开。心里默想,五年未见,也不知道那只狐狸现在怎样了。
空旷的阁台对面依次端坐着水、火、土、金四位祭祀。大祭祀站在阁台之上,慈祥的向我招手“萦,你来了。”
我下了云来,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时辰还未到,老朽只是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您请讲”我恭谨的欠身,准备聆听大祭祀的教诲。
“吾徒,昔日收你时赐名为萦,你可知何意?”
“萦为牵念,大祭祀是希望我能心念众生”
“那你可是心甘情愿接任木祭祀之职?”
“承蒙大祭祀不弃,在寺中聆听教诲,修炼五载。日后愿以天下生灵之安乐为己任,舍身亦不足息,定不负大祭祀所望。”
大祭祀满意的点点头,转而退离阁台。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这舍身二字,日后竟一语谶
“吾徒,你的祭祀可以开始了。且向上天转告敬意和决心,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吧。”
我颔首。长袖一挥,空旷的阁台便腾起了淡绿的光芒。我静下心来,盘坐在阁台中央,绿光越来越浓,越来越厚,直至与外界全然隔离开。我此次接任的,是司万物生机的木祭祀一职,接任祈祷的法阵一张开,结界便会持续三天三夜不散。接任的祭祀在这三天内需虔诚祈祷,使得内心对万物的祝福启达天听。
许是修炼不够,静坐了一日一夜之后,朝阳初生,绚烂一如五年前。我的思绪开始混杂了起来,狐狸妖那白发白衣在绚烂朝阳中信手弹琴的画面时不时的跳出脑海。我正欲收起杂念继续祈祷,忽听耳边一声轻笑:
“呵,竟是你这丫头”
我摇了摇头,居然开始幻听了么?看来日后要更加勤于修炼。
“嘿!睁眼!”
??难道竟不是幻听??
膝盖被轻轻碰了一下,我张开眼,一只血肉模糊的狐狸正无奈的看着我。
我一惊。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唉,你倒是选了个好时机”狐狸叹了口气,又道“小丫头竟长的这么大了。帮我弄干净吧,好累。”
正说着,这狐狸就一头昏了过去。我戳了戳它,没动。看了看,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想必幸命无忧。真是奇怪了,我祝福着苍生平安,怎么却变出来只会说话的狐狸。
无奈结界需三日后方能消散,我只好用事先备下的水给这只狐狸洗了干净。谁想,这狐狸还真好看。皎洁出尘的纯白皮毛,蓬松的九条尾巴,连尖尖的耳朵都如此招人喜爱。只是,这尖耳,怎么的这般熟悉?
“啊!该不会你就是那狐狸妖!怪不得你叫我丫头!”思及此处,不觉心头大喜。“原来你的真身这么漂亮,怪不得化了人能那么美。算了,就算你是妖怪,今天我也慈悲为怀,救了你吧。”
一边美滋滋的自言自语,一边将狐狸放稳,开始施法为他疗伤。
日落西山的时候,狐狸终于转醒了。黑闪闪的眼睛,如月华般清濯明净。
“呵呵,有趣的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你是怎么会进来我的祈祷法阵的呢?”
“原来是祈祷法阵,怪不得。呵呵,丫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原来竟这么想念我啊?”
“哪有!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我的法阵里!”
“几年不见,丫头还真是漂亮了”
“你这狐狸妖!我问你为什么在法阵里”
“怎么样?我的真身也一样的好看吧”
真是驴唇不对马嘴,我不由有些烦躁,脸转去一边不再说话。
见我扭头生气,狐狸讨好的绕到我面前,“好了,别气了。你的法阵是祈求之阵,法力约高深,心里的愿望越强烈,实现的可能便越大。正好我刚刚在斗法时受了伤,法力低微,然后就被你召唤过来。”
斗法?我心里一紧“那你的伤?”
“不碍的,暂时恢复不了人形罢了。”
“哦”我暗暗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丫头,瞧你这法阵的阵势,还要好久才能出去吧?”
“嗯,后日天明后结界才会自动散去,你若现下想出去的话……”
“不急” 狐狸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现下冲出去,必会折了你的修为,损了你的颜面。我就且等着好了”
我正心头一暖,这狐狸妖!
狐狸又一咧嘴“正好现下我法力低微,这两日,你就伺候我吧”
就知道狐狸没这么好心!我脸一黑,拍拍手,自顾自的去一边盘膝打坐继续祈祷了。
“丫头,丫头”狐狸挪过了我这边,“愿望只能有一个,你召唤了我来,就不能再让天神佑你风调雨顺了。莫要打坐了,来陪我下盘棋。”
我无奈的抚头,心里却隐隐的知道狐狸所言非虚。这次的乌龙可真是闹大了,不知道出去之后大祭司会如何责怪于我。
狐狸却不理睬我低沉的情绪,继续在一旁捣乱“丫头,丫头,看你这几年修炼的甚好,快幻出盘棋来。”
我无奈,只好依他所言,幻出棋桌与烛火,与他下起棋来。我的棋其实很烂,狐狸倒也不恼,一边下,还一边不时的提点。跟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相坐对弈虽有些滑稽,但不再见那让人窒息的倾城容颜,却让我能够面对他说话时非常的轻松。
许是因为受过重挫,一盘棋过后,狐狸的精神便明显有些不济了。我好说歹说,终于哄他睡去。为狐狸疗伤我也损耗甚大,便在一旁打坐调养。
不知是否因为夜色太深,脑子很是迷糊。月华大盛,轻风送来阵阵草木的芬芳,我在恍惚中走入了一个梦境。梦中我只是个普通而平凡的女子,而他也只是个正常的男子,白衣无瑕,一只白玉簪挽起一头黑发,俊颜依然却不再妖治。我们相遇,相知,携手。他喜欢为我作画,为我写诗;我喜欢为他唱歌,为他刺绣。在鲜花烂漫的日子,我会在他的琴声中翩翩起舞。然后,我们便这么,慢慢老去……
第三日天亮时,我正缩在白狐身边。狐狸的九条尾巴将我包裹的很严实,怪不得夜里一点儿都不觉得冷。我尚沉浸在昨夜的美梦之中,不由得往狐狸的怀里又钻了钻。一抬头,正迎上狐狸的目光。
他的眼眸波澜不惊,深邃不可探知的地方,仿佛有几许怅惘几许温柔。清晨的阳光铺洒下来,狐狸身上耀着圣洁的白色光芒。
我腾的转醒,赶紧起身。自觉失态,脸热辣辣的。狐狸却若无其事的起身,继而又唤我下棋。
于是,时光就在这下棋与谈天之中默默流淌而过。我面上虽不说,但心头却是极喜悦的。因我自小家教甚严,及笄之后又一直在寺中修炼,所以鲜少能如此轻松的聊天,更何况是面对一个还算陌生男子。而且不知为何,同他说话时,总是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舒服感觉。
日之正午,我们已不再下棋,只是聊天。我给他讲那些我在书上看来的故事,他给我讲那些我所不知道的神界和妖界。再后来,便是他在慢慢讲,我在静静听。仿佛又回到了我之前的梦境之中。我们很普通,也很简单,只是在无事的日子海阔天空的聊着天。我懒散的坐在一旁,听他娓娓道来。
不见日月,不闻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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