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十人九墓

　　顾子灵也只是个上大学的女生，不从事特殊专业，最常拿的东西还是手术刀，能背着只比自己娇小一点的冯霖跑已是不容易，让她一直背着对方跑——对不起，她还是觉得背登山包比较轻松点。

　　队伍也渐渐慢了下来，毕竟其中两个人都背着两个包，这时候冯霖也恢复了点精神，挣扎着从顾子灵背上爬了下来，此时跑在最前面的，意外是他们之中最胖的王东山——要是顾子灵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王东山身上的话，就会发现他在第一声惨叫时就已经开始跑了。

　　冯霖抹着红肿的眼睛，哑着声音问道：“刚才……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顾子灵摇摇头，大概是一种长得像是藤蔓的食肉植物，深山里什么都能遇上，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认知范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的声音微微高了起来，因为之前已经有了两次尖叫，沙哑得难听。

　　严松皱了下眉头：“安全的地方。”

　　流年不利。他的脑海中就只有这一个词，唯一一个帮手折在了一点都不重要的地方，接下来的路，他只能相信自己，还好在那个人被掐死的时候，他及时把他身上的枪拿了回来。

　　剩下的人里面，没有多少是能信得过的，叫顾子灵的医生还可以，但毕竟是个女人，黑梓旭亦敌亦友，还有个女人……简直就是拖累！

　　他想起冯霖就觉得头疼，要不是她吵着要休息，他们也不会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停留，以前的队伍里没有女人，倒让他们意外避开了一劫。

　　“安全的地方……”冯霖扯下了还缠在手臂上的藤蔓，动作急促还带着几分恐惧，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些颤抖，“别说安全的地方！这里有正常的地方么？！”

　　这时的严松已经完全没有了和她打马虎眼的劲头，他走到冯霖身边，低头俯视着，冷冷道：“我没有理由让你留下来，你也不用听我的，要不高兴，你可以直接离开。”

　　这是顾子灵可以想象到的答案，虽然不至于一字不差，但意思也差不了多少。他们一群人现在只能同进同退，任何脱离团体的举动，都是不明智的。一个人无法应对任何的变故，一群人的话，只要不存在排除异己的目的，也就是互帮互利的事情。

　　冯霖安静了下来，她明白严松的意思，要不一起去拼运气，要不然就一个人回去。一个人回去，就算她再白痴，都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只能是送死，别说她能不能顺利背着那个登山包回到吉普车停靠的地方，就算可以，她也不会开车，根本无法离开。

　　事到如今，她只能跟着他们走，虽然明白，可她还是不甘心，心里的愤恨透过攥紧的拳头透露了出来。

　　严松回头对众人说：“还有问题吗？没问题了我们就快点走。”

　　很明显，刚才的话，不只是针对冯霖说的，还针对在场的所有人。

　　队伍又开始朝着预订的方向移动，严松在前面带路，冯霖坠在最后，她和顾子灵的登山包被别人背着，却走得比任何人都慢。

　　“刚才……”冯霖低声说，“谢谢……”

　　“没事……”顾子灵道，她看着对方沮丧又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涩地安慰道，“别担心，这么说都是男的，总不会把我拉出去当挡箭牌。”

　　“……你这么说，我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冯霖露出个苦涩的笑，但可以看出心情好了不少，“你比我厉害多了，刚才我是吓得一点反应都没了，没像你还能跑过来救我。”

　　顾子灵的嘴开开合合，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她平时也没有什么好朋友，有空了就看看书，或者直接去找老师，很少和人打交道，跟同性聊些废话的机会更是没有，吞吞吐吐了半晌，只能说了句哪里。

　　走在中间的简佑不知不觉退到了她们身后，他不知道两个女孩在聊什么，见她们停下来，便说道：“别走在最后，垫后也是件危险的事，你们走在中间比较好。”

　　冯霖也看过些恐怖悬疑片，想象了下吊在最后突然被什么东西叼走而前面的人完全不知道的场景，连忙拉着顾子灵往前赶了两三步，卢白也放慢了脚步，和简佑保持并排。

　　简佑对这个沉默的男人没多少印象，对他的记忆完全应和了冯霖在出发前所说的两个字：木头。

　　卢白和他的名字一样，穿得一身洁白，除了裤脚附近因为赶路有了点脏污，其他地方干净得一如刚买回来的新衣服，连褶皱都看不到多少，整个人给人一种整洁到死板的感觉。

　　他背着两个包，却不见有任何吃力的表情，连脚步都没有一点拖沓，简洁地抬腿，利索地放下，仿佛如此负重是件很平常的事。

　　简佑不免有些佩服道：“你经常锻炼身体吧？”

　　卢白比他高点，一米八出头，不胖，但透过单薄的衣物可以感受到他遒劲有力的肌肉，比起自己白斩鸡似的身材……说实话简佑有点自卑，男人一般都希望自己有雄壮的肱二头肌以及完美的腹肌，而不是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的，高高瘦瘦，像干巴巴的竹竿。

　　他想起列车上见到的咎辰，给人也是一样的感觉，在衣物掩盖下的身体，仿佛有无穷的爆发力。

　　卢白似乎没听见他的话，等简佑已经放弃他的回答时，才缓缓地说：“不，我以前当过兵，现在是厨师。”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很爱干净的人，简佑直觉认为他不会在馊水四溢的小餐厅当厨师，一定是个有品位的大饭店，甚至可能是个星级宾馆或者西餐厅，他对厨师这个职业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有名的餐厅那恐怖的人流量，作为厨师也一定轻松不到哪里去。

　　要是那么多食材要他搬进搬出，那就能明白为什么卢白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严松一直在最前面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他的右后方跟着黑梓旭，对方没有说什么，他也不知道黑梓旭把他们几年前的事挑挑拣拣了点告诉了顾子灵。

　　他现在和黑梓旭的关系最为亲近，毕竟两人认识了一好几年，中间还有过几次合作关系，他认为自己走的线路没有错，因为曾经通行的黑梓旭没有提醒他改变方向。

　　一行人离断崖越来越近。

　　那块地貌很神奇，其实也不是断崖，只是坡度比较大而已，但奇怪的是，一个地面的左右两边呈现完全相反的格局，左边是一个向上的大坡度，右边是一个向下的大坡度，仿佛被人为生生劈成两半一样。

　　就因为如此神奇的地貌，严松也就对进入的位置印象极深。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盗洞，是在上坡那一边，洞口被树木草叶遮着，只容一人爬进爬出，所以并不明显。

　　到了崖壁跟前，严松明显松了口气，带着人在断臂前仔细寻找，其他人只能漫无目的地跟着他。

　　结果却让所有人意外，他们的确找到了那个盗洞，但是盗洞被掩埋了起来，还不是人为的。

　　黑梓旭记得几年前，他们发现盗洞也是一个意外，因为仪器故障，他们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到了大下坡那里，沿着断崖往正确的目的地赶的时候，看见了被隐藏起来的人为盗洞。

　　不过现在，那个盗洞被坡上落下的泥土掩盖了个结结实实，上面还稀稀落落长了不少野花野草，看来被埋上的时间也不短了，这里没什么人来，大概是因为强降雨造成的小面积泥土滑落，他还记得两年前这边下了一场时日不短的暴雨。

　　他们也不能再把盗洞挖开，里面不知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说不定泥水倒灌，也已经一塌糊涂了。

　　程泽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拿出当初在聚会时人手一份的资料看了看，疑惑道：“我说，带路带错了吧？这里明显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看照片上，洞口边有两株树木，这里就只有一株。”

　　他们不知道严松曾经来过这里，严松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既然方便的盗洞不见了，他们也只能去寻找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正门”了。

　　于是严松只是简单说了句找错路，便不再说话。

　　正确的洞口应该离得也不远，他还记得几年前进入盗洞了以后，他们还行走了一段不算短的墓道才遇到分岔口。

　　而且照片上树木的朝向和稀疏程度和他们目前所在的这片很像。

　　带路的人变成了程泽，据他自己说，他时常出去旅行，看照片和按图索骥的本领已是一绝，除了照片还有一个方位图，图上注明了比较有特色的标志点，找个洞□□给他完全没问题。

　　队伍在短暂的停留之后，又开始缓慢地移动。

　　左歪右拐了一段距离，简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一路上除了遇到一株会吃人的树，没有再遇到过任何危险，他当然不希望和猛兽撞个正着，但连一只兔子一只蝴蝶都没有……这个山区是不是太过于干净了？

　　卢白似乎也发现了蹊跷，他的手牢牢地握着从包里翻出来的军用匕首，每走一步都分外谨慎。

　　冯霖靠着顾子灵，走得有点疲惫，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小时，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这和逛街不一样，没有目标没有兴趣还和危险相伴而行，无论是心理和生理，她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她刚想抗议说要停下来休息，脚踝处就传来剧烈的瘙痒，她腿一软，直接摔了下去，顾子灵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胳膊，避免了她整个人都摔到地上。

　　“怎么了？”

　　“脚，脚痒得厉害，还有点疼。”冯霖嘶嘶呼气，其实比起那瘙痒来说，一点点疼痛算不上什么，就像是脚底的水泡破了一样。

　　顾子灵心生疑惑，架住她的身子，抬起她的脚，脚踝下方有个细小的伤口，不明显，比验血时扎的口子还要小，乍看之下没有任何问题，但她细细一看，却发现伤口上方有个下东西在她的皮下移动。

　　顾子灵一惊，立刻解下自己的鞋带绑在小突起的上方，暂时阻断血液流动，她现在只希望那玩意儿不会自己咬破皮肉爬上去。

　　“小心那些细小的昆虫！”她拨开草丛，果然发现地上有非常多的小虫子，面包屑大小，数量却极其恐怖，移动速度也快，不过他们一脚就能踩死一大片。

　　一行人只有冯霖穿着镂空的凉鞋，其他人都穿着严严实实的登山鞋和跑鞋，一时半会儿没有虫子钻进去，但也已经有虫子顺着鞋子爬了上来。

　　众人急忙蹬了几脚。

　　冯霖已经感觉不到瘙痒，疼痛也不多，但有东西在皮下活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恐惧掩盖了一切感官，想起影视作品里一个男人被钻入身体内的虫子吃得只剩下一张皮的场面，她吓白了脸，连哭都哭不出来。

　　顾子灵当机立断：“快点到裸露的地方去！”没有草丛覆盖的地方至少能让他们看清那些东西，不至于处在被动的地位。

　　她话音刚落，王东山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要是顾子灵还有空思考些别的话，她一定会认为王东山只是为了甩开他们独自逃命，当然，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这么做。

　　顾子灵试图背起冯霖，马上被程泽拦了下来：“你也累了，背人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

　　他利索地背起冯霖，也没时间再去看正确的方向应该往哪里走，追着王东山的背影就跑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简佑一脚踩下去，隐约可以听见除了草木的沙沙声，还有昆虫被踩碎所特有的咔叽声，而且还是每一步都有这样的感觉，他突然庆幸冯霖穿着镂空的凉鞋，不然等这些小虫子无声无息地爬到他们的衣物里，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王东山带着他们——或者说他们跟着王东山——越跑越远，身后草木的沙沙声已经超过了他们跑步踩踏的频率，简佑知道身后有东西在追赶他们，而且很有可能是那些数量恐怖的虫子，但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穿过的树木的形状和弯曲的方向都和照片上的极其相似，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离所要寻找的山洞越来越近。

　　可以他们这种状态，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附近的哪堆草丛里面是不是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洞口。

　　简佑只能毫无目的地奔跑，就算找不到那个山洞，能找到没有被草覆盖的地方也好。

　　他和顾子灵的想法一样，跑到空旷的地方，他们就不用如此被动，他们可以——放火！！

　　在草丛里放火明显不明智，简直就是玉石俱焚的做法，虫子被烧干净了他们也绝对躲不了，只有没有被植被覆盖的地方对他们才是有利的。

　　他正想着之后的计划，一边的断壁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拉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往旁边摔了过去，简佑跑得快，和顾子灵一起跟在程泽后面，这么一摔让大部分人看在了眼里，只见他往旁边一倒，一旁极长的野草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空洞，然后马上合上。

　　顾子灵一喜，急忙道：“往这边走！”

　　拨开野草，野草后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山洞，钻进山洞后空间要比外面看来大，整个人都可以站起来活动，有一条向下的通道，最重要的是，洞内除了青苔和少量杂草之外没有其他植物，根本就是她想象中的避难地。

　　之后进来的人也兴奋起来，有些人是因为知道自己可以活下来，有的人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这里就是他们寻找的那个洞口，肯定没错。

　　洞内的光线极暗，大量虫子集体移动带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也越来越近，顾子灵隐约地看见简佑被人拉着往下跑，连忙跟了下去。

　　刚跑了几步，她就看见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被扔在脚下，那是简佑的外套，他下火车时就是一件体恤套一件衬衫，她没有犹豫，脱下自己找在外面的抽修蕾丝外衫，也扔在同一个地方。

　　后面的人也紧跟了上来，三步之外，简佑躲在通道内突然凸出的岩石后面朝他们招手，他们躲到岩石后面，顾子灵就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陌生嗓音问：“有没有助燃气？”

　　助燃气？

　　顾子灵立刻答道：“我记得冯霖有喷雾型驱蚊水。”

　　卢白打开冯霖的包，果然看见了一瓶驱蚊水，刚刚开封，量还很多，便拿出来扔给发话的人。

　　对方点起电子打火枪，突然窜出来的火苗照亮了甬道，可以让顾子灵清楚地看见周围人的状态。

　　举着打火器的陌生男人专心致志看着前方，等着那些虫子成群结队地降临，他在摇曳的火光下认真的神情让顾子灵有一瞬间的恍惚。

　　咎辰，是火车上的那个咎辰。

　　竟然在这种时候，又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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