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烟雨

　　三天后是大大的黄道吉日，宜嫁娶，宜祭祀，诸事皆宜，姿玲穿好大红的裙挂，由喜娘绞了脸，戴上凤冠，盖上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由喜娘扶着，跨了火盆，走到大厅，由子俊牵了，双双立在大堂之上，接受大家的祝贺。傅家是齐州的大户，到的人不比岳家的少，整个喜堂闹哄哄的，由钱伯喊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仪式完成，姿玲直接被送到了子俊的房里，到处挂红沾喜，布置一新。桌上有瓜果点心，还有一壶酒，床上是大红的喜被，上面洒满了花生，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姿玲还注意到在左边的桌上摆着一台留声机，想来是子俊曾留过洋，喜欢这些西洋玩意。姿玲看见旁边放着唱盘，便抽出一张放在面上，安好唱针，悠扬的音乐飘然而出。
　　子俊的唱盘还真不少，姿玲一张张翻看着，却从其中掉出一张相片，相片中是个女子，五官精致，小巧玲珑，一身打扮也是娇艳时髦，姿玲微一出神，赶紧把照片放好，重又坐了回去。
　　子俊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满身都是酒气，进门听见音乐倒是十分意外，“你也喜欢这个么？”
　　“嗯，以前听过一些。”
　　“这个好，比唱戏好听。”
　　“嗯。”
　　气氛一下僵了下来，两人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还是子俊先开口，“我们先喝合卺酒吧。”
　　“嗯。”姿玲倒酒，一杯递给子俊，自己也端了起来。
　　子俊木讷地与她双手交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过合卺酒，就该上床安寝了，姿玲看出子俊有些别扭，也不点破。
　　“今天真是值得高兴，我们再喝，来。”子俊不由分说又斟满一杯，殷勤地递过来，姿玲也不好推辞，只得勉强喝下，子俊马上又斟满一杯，姿玲也不多说，仰头一饮而尽。几杯下来，姿玲已微微有些醉意，加上忙了大半天，身子确实有些乏了，不等子俊开口，就自己上床睡下了。
　　子俊看姿玲睡下，轻手轻脚地关了唱机，静静在桌边坐下来，又等了一会儿，估摸姿玲大概睡熟了，便起身准备出去。先前那边来了人，说是小玉听到他今天成亲，大哭大闹的，不过去看看，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就听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呃……”子俊大窘，慢慢转过身来，“你还没睡啊？”
　　“我根本没睡，”姿玲重又在桌边坐下，“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子俊一时语塞。
　　“那相片里的女子，可是你心爱之人？”
　　“啊？”子俊没想到姿玲会这么直接，一边朝后退了退，一边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我……”
　　果然如此。姿玲看子俊的反应，已是了然于心。想必子俊也是为了不拂逆老夫人，才去清江提亲的吧。
　　姿玲看子俊还愣在那里，转身抄起果盘中的小刀，径直走到床边，对着自己的手指划了一下，殷红的血汩汩地流出，滴落在床上铺着的喜帕上。
　　“你这是……”
　　“既然话都说道这了，也就无谓再遮遮掩掩。我与你成亲，这是不想拂逆我爹，想必你也是一样。”
　　“我……”子俊低下头不敢看姿玲。
　　“我既与你成了亲，自会尽到做妻子的其他本分，过了今晚，你大可去找你心爱的人，娘那边我自会替你遮掩。”
　　“你……”子俊不解地看着姿玲，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天底下哪有妻子会让自己的丈夫去找别的女人，还帮他遮掩的。
　　“我知道不能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姿玲顿了顿，“我即已如此，又何必再连累你们呢？”姿玲说得很淡然，子俊却已惊得连就都清醒了大半。这个女子，实在是……
　　“天不早了，快些睡吧，有天大的事也过了今晚再说，明早还要去给娘请安呢。”
　　姿玲和衣躺下，向里侧卧着，把大半留给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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