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黛梨花

作者:清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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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景旧曾谙


      “林姑娘到了。”
      我一进屋便觉得一阵暖香,让紫鹃帮我脱了昭君套。上前给诸人请安,老太太在炕上半卧着,宝玉坐在贾母身边,邢、王夫人、凤姐、李纨众姐妹都到齐了,还有一个与王夫人差不多年纪的贵妇人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无疑就是薛姨妈和宝钗了。
      见我一来,贾母便让我也做在她的身边,我欠身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众人好好的脸一下子黑了起来,王夫人冷笑道:“林姑娘今天真是盛装出席啊!”
      面对泼妇一样的对手,我总可以保持良好的修养,不咸不淡的说:“舅母说笑了,玉儿不过穿了一件御赐的衣料制成的衣裳罢了,哪里有这么金贵?”林如海的官不大,却是个肥差,非皇上的亲信不能担当,所以和皇家沾亲带故是很正常的了。
      这话一出王夫人便变了脸,宝钗笑道:“这位妹妹来头倒是非同一般呀,倒是姐姐失礼了,真是不好意思,还望妹妹勿怪”
      “姐姐有何失礼之处,说出来妹妹看看是怪怪还是勿怪。”我缴着手帕问:“姐姐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是否也是今年的秀女呀?”
      宝钗微红着脸点头,王夫人盛怒的看向薛姨妈,薛姨妈欲言又止,见贾母在场也不好意思再说。
      我想在说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最起码的底线也要给人留,于是装作不适请辞而出。同行的还有探春,一路上,我们嘀咕了许多,把王夫人、薛妈妈(我们取的别名,有点像开妓院的。本来嘛,卖女儿!)宝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讲了个狗血淋头。
      时光匆匆,未曾留恋。
      一晃又是几月,那日我正在读书。听见丫头报说“宝玉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宝玉便跨了门道:“妹妹可好?”
      汗!宝玉为什么你每次来都是这句话呢?“大好了,多谢宝哥哥关心。”
      刚和宝玉说了没几句话又有人传话说什么林大人不好了,重病在身。我足足怔了半天,转头痴痴问宝玉:
      “谁是林大人?”
      而宝玉以为我惊怔了,便到:“林妹妹,你可千万别难过,只是病重而已!”
      这时我才缓过来,他们口中的林大人,就是黛玉的父亲,我的“父亲”!我急忙抓住紫鹃的手道:“快、快,快备车!”
      “是!”紫鹃答应了一声,我心里七上八下,林如海,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黛玉的家乡在江南,江南,在人文地理概念中特指长江以南,但对该词的定义从未统一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江南的文学意象不尽相同,隋唐以来常与山明水秀、文教发达、美丽富庶联系在一起。在历史上江南是一个温婉秀丽的地区,它反映了古代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们心目中的世外桃源。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
      清朝钱谦益在《南征吟小引》写道:“至其(袁可立子袁伯应)榷关南国,登车奉使,江南佳丽之地,风声文物,与其才情互相映带。”
      宋朝吴文英写过《澡兰香淮安重午》、《莺啼序》我一直记忆犹新:
      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黍梦光阴渐老,汀洲烟箬。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沈魄。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念秦楼、也拟人归,应翦菖浦自酌。但怅望、一屡新蟾,随人天角。

      寒正欺病酒,掩沈香绣户。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画船载、清明过却,晴烟冉冉吴宫树。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十载西湖,傍柳系马,趁娇尘软雾。溯红渐、招入仙溪,锦儿偷寄幽素。倚银屏、春宽梦窄,断红湿、歌纨金缕。暝堤空,轻把斜阳,总还鸥鹭。幽兰旋老,杜若还生,水乡尚寄旅。别后访、六桥无信,事往花委,瘗玉埋香,几番风雨。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记当时、短楫桃根渡。青楼彷佛,临分败壁题诗,泪墨惨澹尘土。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吹鬓侵半苎。暗点检、离痕欢唾,尚染鲛绡,凤迷归,破鸾慵舞。殷勤待写,书中长恨,蓝霞辽海沈过雁,漫相思、弹入哀筝柱。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人的生死岂不就是断魂吗?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
      孤城暮角,引胡笳怨。
      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
      烟敛寒林簇,画屏展。
      天际遥山小,黛眉浅。
      天际遥,黛眉浅。我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哭,却忍不住。一叶孤舟,随风漂流;我到底要去哪里?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前途不是茫茫,而是漫漫。
      岸边都是青绿的田地,我突然闻到了一阵直冲冲的香气,太过于刚强,甚至有一股冷冷的清冽。我问紫鹃:“你闻到了什么?”紫鹃皱着眉头摇头,我又问道:“那你知道这岸边种的是什么吗?”紫鹃捂嘴笑道:“我当是什么?姑娘果然是大家闺秀,连日常吃的也不认得了,这是水稻,哪里有什么香味?”
      “原来是稻香。”我点点头,一切都有源头,纵使我们过的太花哨,也始终要返璞归真。原来最好的就是最真实的。只怪我没有看透罢了。

      “斯。”我的手被滚烫的药汁烫的生疼,不由叫出声。
      “姑娘。”紫鹃雪雁急忙上前,我摆摆手说:“不用,没事。”我放下药盏,从袖口翻出一方丝帕来擦拭手上的药滴。“爹醒了吗?”我问。
      紫鹃道:“刚刚才醒问姑娘在哪,我回了,这回怕是要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那好。”我端着药朝林如海的房间走去。轻轻的推开门,道:“爹,吃药了。”
      “哦,玉儿呀!”林如海躺在床上,挣扎着要起床。我急忙上前按着他,道:“爹,您躺着吧!来,我喂你吃药。”
      “不忙……玉儿,爹问你:你恨爹吗?”林如海撑起身子,吃力的问:“你怪不怪爹?是爹让你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都怪爹、都怪爹。”
      “爹,你怎么这么说话?”我道:“玉儿怎么会怪你呢?”
      林如海吃力的睁开眼看了我,眼睛里已经有一层水光:“来,爹还留了一件东西给你。”他从枕头的抽屉颤抖的取出一个紫檀小匣子,交到我手里说:“这里一共有三百万银票,还有林家大部分的房契、地契都在这里,这也是爹留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爹……”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安慰也说不出口。
      “来,拿着。”林如海把匣子塞到我的手里,“走吧,走吧。”
      “好,爹。”我攥死那只匣子,像是攥紧了未来的希望。
      在也没有勇气待下去了,我只有说:“爹,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林如海笑笑,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道:“爹,只要看见你好就可以放心的去见敏儿了……哦,还有、还有轩儿……”
      林如海说道这里已经气喘咻咻,我还是没听清,问:“什么?”见林如海的样子也着实担心,急急的叫道:“来人呀、来人呀!”
      “小姐……”一帮人闯了进来,我道:“快些看看老爷。”大夫一个个上前,搭脉时不住叹气。我别过头,跑出去不想在看。
      秋风涩涩,人影恍恍。
      忽的,耳畔回响起一些熟悉的话语……
      “四哥哥,我好喜欢你,长大以后你会娶我吗?”
      “只有你长大,我便娶你。”
      “好。”
      我甩甩头,要脱离这沉重的感觉,而我整个人却都晕乎乎的,直直的向后趟去。我似乎身处在黑暗无光的地方,四周都是黑水,突然一个娇媚的声音对我说道:“你来了?”我惊觉回头,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对我一笑。而这张脸,我在熟悉不过了,这就是我每天顶的这张脸。我刚刚要放声大叫,她忙对我说:“你别怕,我是绛珠仙草,而你是三百年前的安昭言,且有是林黛玉。”
      “什么?”我不解
      她摇头说:“我欠神瑛侍者的怕是一身也还不了,我成了黛玉六年之后才发现,即使我将泪水还他也无法改变一切……而且,我爱的根本不是他。”
      “你是希望我替你爱他?”我试探的问道。
      “不,我不仅欠了他的,还欠了他的。”
      “他是谁?”他和他和她吗?不是,你到底欠了多少债呀!
      女子将一块玉佩放入我的手中,又说:“你本是安昭言,而却用黛玉的身体,如今黛玉的体内先天不足,我便将她的容貌给你,换过身体,你便成了正真的自己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是谁呢!”
      那女子刚要说什么,便听道一阵“姑娘、姑娘”的声音。那个女子微笑,身子渐渐变淡,最后竟消失不见“别走!”我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姑娘,你可醒来了。”一抬头,却是紫鹃雪雁二人。
      我稍稍感动,又问:“老爷呢?”
      “老爷……”她们一下子沉默,我一下子明白了,推开她们跑到林如海的房间。
      我提着裙角,一把推开门,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我一步三颤到了床边“嘭”的一声跪下道:“爹,女儿不孝;爹,你醒醒呀……”
      林如海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安详的闭上眼,似乎是很快活的去了。我该为他高兴吗?毕竟他已经熬出头了……但我没有,因为我在玉佩上感受到了细细铭上的“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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