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白

　　2012.4.26

　　『公寓』。

　　第三个闹钟响起了。

　　我慵懒地翻了个身，把右手从暖暖的被窝里伸出去，缓缓按掉了闹钟。半晌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伸手抓过闹钟，拿到眼前一看——八点零五分了！只剩25分钟了！

　　那一瞬间，脑袋立马清醒了过来。于是快速套上衣服和裤子，背上包，然后冲到洗手间边刷牙边扣上纽扣。从餐桌旁边跑过时，不忘伸手把桌上的面包塞进包里。

　　换好鞋，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我走了”，砰地一声关上门。

　　跑出了几步，才想起屋里面已没有人，便匆忙倒回来，掏出钥匙慌慌张张地锁好门，才继续向杂志社飞奔。

　　边跑着，我边思考着这个与众不同的早晨。

　　以往，莫芙总是起得比我早，尽管上班时间明明是9点，照理来说是可以比我晚起半个小时的。

　　每到冬天，便似有楞次定律在我和床之间起作用。每到晚上我想要睡觉时，它不让我睡；每到早上我想要起床时，它又不让我起床。（皮埃斯：楞次定律——感应电流会阻碍磁通量的变化，即磁通量增加时会阻碍其增加，磁通量减少时会阻碍其减少。）

　　所以我会定很多个闹钟，而且把音量调得很高。每个阳光温暖的冬日早晨，公寓里都会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震耳欲聋催人发指的闹铃声。

　　每当我正在赖床，而闹钟正在床头响个不停的时候，莫芙便会一边踹门一边愤怒地喊：“林苡白！你快点起床按掉闹钟！”

　　这么多个日子以来，我几乎把她当作人工智能闹钟了——虽然，性情比较残暴，但是不得不承认是效果最好的。我正有过一直让闹钟响，最后导致她破门而入的恐怖经历。

　　我每次急匆匆地出门，她都免不了坐在沙发上边看报纸，边对我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我也总是会边绑鞋带边乐此不疲地回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像你这种鸟肯定迟早会被饿死。”

　　——“早起的虫子才会被鸟吃，我们属于不同的种群，你是不会理解我的。”

　　嗯，对，便是类似如此的话。现在想来，这些争执确实挺无意义，可是，难得的是，我们都不觉得无聊。

　　我嘴里不断哈出白气，脚不断向前迈出大步。而我只把自己心里不适的感觉归为习惯，而不是其他任何一种感觉。

　　『杂志社』。

　　“呼！安全上垒！”我气喘吁吁地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顾米滑着椅子到我旁边，有节奏地拍打我的背：“阿白，你又睡过头了吧。”

　　“去，”我虚弱地白她一眼，“什么叫又！别说的我好象经常踩点一样！”

　　她不以为意地嘿嘿笑着，把茶杯递给我。我便不客气地接过来，一股脑全部喝完，气也顺了不少。

　　“对了，阿白，总编好像有事找你，”她用手撑着下巴呈沉思状，笑眯眯地看我，“而且他是一副笑开了花的样子，搞不好是让你升职什么的噢。”

　　我眼睛顿时闪闪发光，唰地一声站起，心情大好地拍拍她的脑袋，连跑带跳地奔向总编办公室。

　　我礼貌地敲了敲门，再缓缓打开。

　　总编从一堆文件夹中抬起头，见到我便笑得合不拢嘴，立马起身快步走到我旁边：“阿白呀，莫总裁来电话，指明要找你呢。你就快点回他一个电话吧。”

　　我心里一沉，似有一道雷劈在我脑门上。顿时感觉面前一片灰暗，跌坐在沙发上，抬头虚弱地问：“莫先生？找我？”不会吧，他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这么快就找上我。

　　连手机黑名单都阻止不了他了！我竟然忘了还有公司电话啊！

　　“对啊，”他兴奋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万丈光芒，“可能是商量下一次合作的事情喔，又有一大笔钱了！阿白你加油啦！”

　　我咽了一口口水，低头支吾着：“我、我晚点会给他回电话的。”

　　“不行！现在就回电话！做事就要干净利落，绝不能养成拖沓的毛病！”他目光尖锐，猛地拍着我的肩膀催促道。

　　我悄悄用手死命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眶中顿时涌出泪水，于是抬眸，眼中含泪微抖着嘴唇：“总编，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去医院……”

　　他面带怀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突然肚子很痛，可能是阑尾炎！”我作势捂住肚子下方，微眯着眼，紧紧咬着嘴唇，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装出一副痛得要晕厥的样子。

　　“那、那你赶快去，去医院！”总编被我吓得不清，惊慌失措。

　　我正想站起身溜走，门被狠狠踢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莫总裁，怎么好意思劳烦您亲自来呢！”总编喜出望外地迎上去。

　　我急忙捂住肚子后退到办公室最里面的墙角，惊恐地望着来人。

　　孔子站在门口，斜眼看着我，又冷冷对总编说道：“没事。我送她去医院。”

　　说罢，不顾我的摆手拒绝，大步走到我面前，钳制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出办公室。

　　总编在后面欢送我们离开，我则是边挣扎边尖叫。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站起来望着我们，却没人上前阻拦。我想向顾米求救，却发现她不在！

　　怎么能挑这种关乎我的生死存亡的时刻消失！我几欲泪奔。

　　『杂志社楼下』。

　　他终于将我拖出写字楼，不懂丝毫何为怜香惜玉地把我丢进一辆轿车里，然后一屁股坐到我旁边，大力地关上车门。

　　“芙妹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我理直气壮地答，又大声抗议，“我阑尾痛要去医院。”

　　他打量了我一下，淡淡道：“林小姐，阑尾是在右下腹。”

　　我窘迫地把捂在左腹的手收了起来，依旧死鸭子嘴硬，“我突然不痛了。”

　　“芙妹去哪了？”

　　“小芙就坐在那个椅子上！”我突然用手指向他身后。

　　他一扭头，我便转身想要推开身旁的车门。连撞带踹地拉扯好半天，车门都纹丝不动。原来他丫的早有防备！把门锁了！

　　他回头，冷冷地看着我。

　　我只好尴尬地干笑几声：“看、看错了吧。”

　　“芙妹去哪了？” 若我没记错，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三次了，并且一个字也没有删改。

　　“我真的不知道。”我弱弱地答。

　　他深呼吸一口气，紧握着拳头，似乎在强忍着怒气。我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生怕他下一秒就爆发。

　　“她没有告诉我她计划中的任何一个字，就连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发现的。真的！我从不说谎！”我特意加重语气，强调最后两句话。

　　他冷哼一声，定定地盯着我。

　　好吧，我也知道我的话可信度不高，我默默低下头不语。

　　“今天开始，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他终于开口打破可怕的沉默。

　　“欸？凭什么？！”我不满地抗议着。

　　“因为她可能会和你联系，”他一副我说了算的样子，“还有，我住莫芙的房间。”

　　“啊？！”我惊恐万分，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我一定是听错了！一定！

　　“有可能她会回去。有意见？”他淡淡地瞟我一眼。

　　我张大了嘴想要再次抗议，又不甘心地闭上了，低声咕哝：“那我岂不是跟你同居……”

　　“我对我的品位有信心。”他嘴角浮现出了可怕的笑意。

　　我嘴角抽搐着，心里狠狠地骂，脸上却是毕恭毕敬的狗腿样。

　　他伸手。

　　我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它，好不情愿地放进他的掌心。

　　他满意地收起来，从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递给我：“回去吧。”

　　我疑惑地看看手机，又看看他。

　　“这是我的手机，拿着。”他的语气很不耐。

　　“噢。”我讷讷地点头，秉承着不要白不要地原则接过手机。

　　他帮我开了车门，我便机械地走了出去。然后，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伸手拉上车门。它刚发动，我便抬脚对着车尾狠狠一踹，虽然还是不能解心头之憋屈。

　　我握着手机，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影，恍然，原来，前座上还有个存在感为零的司机啊。

　　『杂志社』。

　　回到杂志社，顾米惊讶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无力地啜一口茶，对着她的耳朵悄悄告诉了她。

　　“跟帅哥住一起啊！好幸福！”顾米双手合十，满脸向往。

　　唉，她完全不懂，这绝对是有生命危险的。

　　我盯着办公桌上那部黑色触屏手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下了班走到楼下，没看到那个微笑的身影，才陡然想起孔子今天接受采访，不能来接我。

　　我便一个人到快餐店吃了盒饭。回到冷清的公寓，又立马躲回房间，倒头就睡。

　　莫芙，你私奔的第一天，一切好象都不太一样了。

　　莫芙你个麻烦鬼，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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