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

　　余盼伊走了。

　　她说要结束跟他的这段关系。

　　闵亦驰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手里空无一物，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缺少了她的房子，居然如此冷清。

　　他又呆站在原地十几秒，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拔足狂奔，想要把她追回来。

　　追回来说清楚，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结束他们的关系？为什么——那么的决绝而残忍，甚至连一句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

　　但是，当他跑出去，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马路上人潮熙攘、车来车往，根本看不出她朝哪个方向去了。他下意识地拨打她的手机，但不是在通话中就是直接挂掉了他的来电，很显然，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想跟他说话。

　　是认真的，不是赌气？

　　她真的决定结束跟他的这段关系？

　　他无措得像根木头人一样站在人潮中央，忽然觉得无比的惶恐。

　　这算是分手吗？一个从小暗恋他到大的女人，在他毫无预防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说要跟他分手？

　　脑海里一瞬间像潮水般涌起很多东西，很多画面。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面带不安塞贺卡给他时的样子。
　　他还记得他回国后第一次重遇她时她那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还记得自己在纱音看到化妆打扮后的她不小心被小小地惊艳到的样子。
　　他还记得当她听到自己答应要娶她时那种惊惶不安的样子。
　　……
　　太多太多了！什么时候，有关她的记忆会不知不觉占据他的脑海，想忘都忘不掉？

　　他以为，在他跟余盼伊的这段关系里，他必定是主控者，而她是追随者，这是由他们对这段感情的投入所决定的。他没觉得不好，甚至觉得这样更安全，他会尽可能地对余盼伊好，尽到他作为丈夫的责任，其他的，就无需考虑了。

　　可是，她对他说要结束这段关系，然后用行动表明了她是真的这么打算的。他这才发现，他不是什么主控者，她也不是什么追随者，在感情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他如遭棒喝。
　　现在怎么办呢？就让她这么离开吗？他问自己。

　　他不觉想起她在走之前说的那番话。程羽昕？贺卡？她会选择跟他分手是跟这些理由有关了？

　　他突然慢慢冷静下来，思忖了片刻，抿紧双唇，转身去了程羽昕的家。

　　想挽回一个人，总要把分手的原因搞清楚，以及解决掉会影响感情的麻烦和障碍，不是吗？

　　程羽昕没想到闵亦驰会来找她，或者她是想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亦驰？你……”她才跟Tony吃完晚餐不久，Tony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一看见他来，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朝他冲了过来。

　　“我来，有点事跟你谈。”他摸摸Tony的头，语气不温不火，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程羽昕微微一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弯腰哄着Tony去了自己的房里并关上了门，然后和他一起坐在了客厅的大沙发上。

　　“你说有事，是什么事……”她还一脸的笑，似乎以为他是来跟她闲聊寒暄的。

　　“盼伊回国了，”他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你应该知道吧？”他一双利眼紧紧地盯着她，不带丝毫感情。

　　她先是一愣，然后做了个稍显夸张的表情。“回国？我怎么可能知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唇角冷冷地勾起一个弧度。“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

　　她像是听到一个不可思议又毫无证据的指控似的，瞠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怀疑我？你以为是我在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她激动地站了起来，面色涨红。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她貌似心痛地看着他。

　　他双手抱臂，一言不发。

　　“我今天只是像往常一样，去Tony幼儿园接他放学，然后再去你们公寓。最近Tony对学写汉字很感兴趣，所以我就教他写了几个字，盼伊看到了，好奇地问了几句，我就跟她聊了……聊了些当初你教我写汉字的往事，这些都是事实不是吗？”她振振有辞地辩解道：“我并没有说谎，我说的那些全部是可以查证的，这算破坏吗？算挑拨吗？如果她想偏了，这难道是我的错？”

　　他仍一语不发，只是面容平静地注视着她的脸。那种平静是一种审视式的平静，像医生审视他的病人，教授审视他的学生，太过冷静，又太过理智，毫无情感。

　　她有些慌了，忽然不知哪来的无措，让她挨近他，双手抓住他的衣摆。“亦驰，你真的喜欢她吗？她真的不适合你！也许让她跟你分手才是最好的，我……”

　　她从来没有见过此刻这样的闵亦驰。她设想过很多他知道情况后的样子，也许他会冷语责备她，也许他会对她不理不睬一段时间，也许……但无论是哪一种，在她看来都只是暂时的，他们肯定会和好的，然后，他会接纳她，和她还有Tony在一起，多好！多完美的结局！本来他跟余盼伊的婚约就是建立在那个可笑的救命之恩上，为什么要用他们三个人后半生的幸福来陪葬？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带任何情绪，像看着一个跟他完全无关的人那样，在那里自导自演般地唱独角戏。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漠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不认识这样的闵亦驰。

　　“说完了吗？”待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消下去，他才缓缓开口：“你一点都没变，程羽昕。”

　　她愣愣地看着他，抓着他衣摆的手不知不觉地垂落下去。

　　“你的心里，永远只有你自己。”他说。

　　“我……”她想说话，可是有什么东西好像堵住了喉咙，让她发不出半点声响。

　　“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的心微微一动，思绪不自觉地飞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个法学系教授将她叫到办公室的那一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听到了你对教授说的那句话？”他唇角一勾，讥诮地笑了。“其实是那天，我遇到你的妹妹程羽岚，她告诉我她之所以会在斯坦福大学胡作非为，是因为跟你达成了一个协议。”

　　听到这话，她的脸顿时就白了。

　　他继续微笑，嘴里却说着跟笑容毫不相衬的话。“你负责在名校为她打听那些富家子弟的名单，而她，为你提供生活费。”

　　这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关于这对程氏双胞胎姊妹花行为迥异，却又会同时出现在斯坦福大学的真实秘密。

　　她像如遭雷击一般，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

　　“我当时是想找你问清楚这件事的，可是……没想到会听到你跟教授说的那些话，”他站起身，双手插在裤筒里。“然后我就觉得，问不问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你说呢？”

　　都决定分手了，再问这些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掩面嘤嘤而泣。

　　“这些话，我以为可以不必说出来，”他觉得，给彼此留一点余地，对彼此都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你让我觉得，你从来就没反思过。”

　　她哭得一脸狼狈，从没想过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居然早就被他知晓了。她还以为他们是有机会复合的……

　　“就算余盼伊跟我分手，我和你，也永远不可能了。”像是怕她还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索性将话挑明。“Tony也不是你的工具，好好对他吧！”

　　言尽于此，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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