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朝凰

作者:红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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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奸商


      夜雨未歇,寒冷的风至窗缝间细细拂来,案几上那错银鎏金的青铜座灯中的蜡烛已要燃尽,烛火轻摇,光线渐渐暗淡了下去。

      眼见月白也尚无安寝的意思,阿檀便上前,揭开灯上的纱罩,准备换上新烛。突兀的窗外传来了细碎的声响,他愣了一下,忽然惊觉。蓦然回首,纵身朝月白的方向扑了过去。

      月白被阿檀推至在了一旁。
      尚未及月白反应,耳畔边响起一声尖锐的风鸣,锋利的箭簇划过头顶,背后那绢素彩绘的屏风轰然倒塌,发出刺耳的□□。

      银白的发犹如锦缎,触不及防的蓦然垂落,遮蔽了月白的视野。头上那只用来盘发的犀角发簪已然碎裂成了两截,此刻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案几上笔墨纸砚落了一地。此时窗门大敞,凉薄的朔风卷杂着雨丝吹来,卷扬起地上的宣纸纷纷扬扬。

      厅室中一片狼藉。

      “师傅!”

      阿檀心急如焚,既想上前去追那胆大包天的刺客,又顾及自家师傅安全,一时进退两难。

      转眼间窗外的行刺之人已然消失在墨色之中,似乎并不是真正想要‘商贾越平安’的性命。仅仅只是匆匆几箭,便已然停歇。

      “阿檀,不必去追。——过来把这只箭取下来罢。”

      彼时月白已然起身,踱到了那面屏风侧。阿檀赶忙绕到月白身前,将那没入漆木间的箭簇轻轻松松的取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月白手上。

      月白接过那支箭羽,抬手举在眼前细细辨认一会儿。蓦然轻笑。

      “那草莽头子怕是把自己家叔叔的风头占尽了。也难怪要来这一出。”

      阿檀有些不明所以,他俏俏抬起头,眼角的余光恰瞄见自家师傅平静的眉间微一挑,流露出些许玩味与叹息。

      *   *   *   ***帝***   *   *   *

      翌日清晨。

      当离开越平安那座小楼的时候,楚江的拳头差点砸在了大门口那朱漆梁柱上。守在街外的常服军卫们,看着他们的少年将军面色阴霾,从那商贾越平安的府院里走出来。

      “将军。”

      身着常服的军士迎上前。楚江一言不发的从对方手里接过缰绳,纵身上马。

      “将军,如何……?”那名军士欲言又止。

      少年将军轮廓英挺,如今他的唇角紧绷着,没有一丝笑意,眉目间也浮露出一抹狠戾。

      “收拾行装,北上回营。”

      “那名女子该如何处置?”身侧的军士察言观色。

      楚江顿了一下,向那名军士吩咐道:“魏庭,你着人回客栈收拾行装,将那名女子也带上。”他顿了一下,“军中不能带女人,叫她换做男子打扮!”

      魏庭低首领命。心中却犯嘀咕,只道将军向来军纪严明,如今却要带个女人回军营。却不知这女人与那商贾越平安是什么关系。
      虽有疑惑,但军令如山,遂也不再多想,转而策马赶往城西客栈。

      恰在正午,今日天气尚清朗,然而斑斓城街门庭冷落车马稀疏。皇廷政变刚过,如今战火祸及西北,城中警戒甚严,寻常百姓也不敢贸然上街。
      楚江却一人一骑,行走在街道上,缓缓向城门方向前行。本有官府的差役在城街巡视严守,看到了楚江,立刻露了个笑脸,只循例做个检查,随便敷衍了一下便任其通过了。

      他就这样慢慢走在城内的街道上,下意识的回首,目光再次掠过身后那座素净大气的小楼。眼底浮露出一抹阴郁。

      ……

      楚江没有见到越平安。

      商贾越平安昨日遇刺。受了伤,卧床不起。

      原本与越平安会面的地点,是定在对方所居的小楼中。然而今日清晨一去,所面对的却是那跟随越平安已久的侍童一张冷脸。

      “昨个夜里,师傅被人行刺了。如今重伤在身,见不了客了。将军如是要见,还是改日再约吧!”

      “对了,我师傅虽言不愿追究,但咱们这做下人的可得顾及自家主人的安危。——奉劝将军您还是管理好自己的属下罢!”

      那小童语罢,随手将一样事物抛掷给他。楚江接过,却是一只羽箭。

      那支羽箭的箭簇上有一个明显的祥云苍鹰的图案。恰是‘芒军’的标识!

      那一刹那,楚江只觉得那侍童眉眼之间尽是讥嘲!

      那个行刺之人的刺杀或许是不成功的,或许根本是有意不成功的!但有一件事他是做到了——就是将‘芒军’内部的纷争与矛盾,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倾国富贾越平安的面前!

      因为一只羽箭,令他错失了一个机会!越平安不愿意见自己,是因为越平安已经开始重新考量他们之间的合作,所带来的成效是否能够达到所预期的那样……?

      楚江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他隐约明白是谁在从中作梗、又是谁在顺水推舟。

      只是叹,世情冷凝,世人逐利。此刻的他不过只是一个乱世之中的草莽匹夫!在那些所谓的上位者眼中,一样是尘埃与草芥!

      *   *   *   ***帝***   *   *   *

      此时的魏庭已带着人先行回到了城西的客栈,收拾行李,顺便将奕辉与阿诚带上。

      当魏庭前来时,奕辉正老老实实坐在房里与阿诚话家常,从天气谈到时事,再从柴米油盐聊到如何才能绣出精巧的花样来。

      整个上午,不允许她外出,只能坐等楚江的答复。正是闲暇,阿诚索性拿了针线,教奕辉学习刺绣,可惜奕辉手拙,对那些一针一线的精细不胜心烦,比着模样刺了几针便欲作罢。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耐着性子继续学着。

      想是穿越之前,衣来伸手的惯了,到了这个农耕手工的时代,要是她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能学会缝补。——没身份地位也就罢了,如是连一点手艺也不会的话,那会是怎样的落魄与无能!

      ‘无能’!奕辉恨透了这个词!

      ‘想要过上好日子,首先要学会忍耐。针线活这种东西,最考人的耐心和细心了,便用来练磨心性吧!’

      奕辉思虑着。

      等待中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漫长而心焦。可为了绷面子,奕辉面上显得十分平静。

      然而当魏庭带着军士们前来,向奕辉说明情况时,奕辉却差点将手指扎破。她的眼里露出了一抹诧异。奕辉不明白,即便是那个有名的富商没把她当一回事,但楚江那边怎么会如此突兀的要将自己往他的匪窝里安排?

      奕辉沉默着,她稳稳的坐在榻上,手间的绣花针谨慎的在布间穿梭。

      魏庭却有些着急,他出言相讥:“奉劝姑娘还是识相些的好!”

      “好。只是军爷,小的没有户籍信,出入城关可能不大方便。”

      奕辉抬起了头,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叫做‘魏庭’的汉子,正是前两日,首当其冲闯入‘小周哥’院子里,将自己绑回来的男人。

      魏庭愣了愣,随即道,“出城之事,你不必操心,自有人安排。若无其他事,那么就请姑娘和阿诚嫂收拾妥当,即刻启程。”

      奕辉看了一眼自己手下那张惨不忍睹的花样,沉默的点了点头。

      ……

      临行之时,奕辉恰瞄见阿诚正在掷铜板。

      “婶子会卜卦?”

      奕辉见桌板上那些铜钱的摆放,有些讶异。

      阿诚倒大大方方的应了,“嗯,从前侍奉家主时,与家主学的。可惜我没什么天分,卜算下来,多数时候是不准的。”

      “那帮我卜一卦如何?”

      阿诚倒没有回绝,拿了一些铜板递予奕辉抛掷。只道,“技艺有限,可能很多地方会说得不大准确。”

      “没关系,我也就想知道个大概。”

      奕辉连忙摇头,然而当那些的卜卦的铜板都拳在了自己掌心里时,她又怔忪了。

      ——她想要问什么?

      问过去?占当下?卜未来?

      然而,‘过去’恍惚、‘未来’飘渺、‘当下’难以定论。

      她要从何问起呢?

      奕辉眼中黯然。她又重新将钱币都交还给了阿诚。

      “还是算了……”

      阿诚愣了愣,也未再多问。收拾好行装,便守着奕辉一块下了楼。魏庭已在楼下等候多时,神色稍嫌不耐。只催促两人赶紧登车。

      阿诚举目望了望,问道,“怎么不见将军?”

      “将军先行一步,届时会在城外的驿站等候我们。”

      奕辉没有应声,只是暗自观察魏庭的神色后,便状似随意的登上了马车。

      *   *   *   ***帝***   *   *   *

      正午时分,天气由暖转寒,天上又下起了薄雪。送走了那位‘草莽将军’后,越平安的小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月白站在庭院中,雪片在细风中轻轻旋落,覆在了他的肩头。

      阿檀从房里拿了桐油纸伞,走到了他的身前,刚想要撑开伞骨,却被月白随手接了过去。

      “师傅,这伞还是由我来撑吧!”

      月白回眸,看了一眼个子刚达自己肩头的少年童子,忽而朗声轻笑。

      “无妨。”

      言罢,月白已顺手撑开了纸伞。莲青色的桐油伞面遮蔽了师徒两头顶的雪片。

      师徒两人,便信步于庭院间。

      “师傅,我有问题想问你!”过了片刻,阿檀忽然踮起了脚尖,向自家师傅举手示意。

      月白侧目。“问吧,见你方才也隐忍许久了。”

      阿檀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溜溜转了一圈。“我就是想问师傅,你竟然喜欢人家那个姑娘,怎么反而要将她放在那‘匪寇头子’手上啊?”

      阿檀知道自家师傅不愿见楚江,其一是因楚江这一只势力相对于目前的时局来说,尚弱小。还不足以让人将筹码压在他身上。
      但是阿檀不明白的是,自家师傅怎么就借此次遇刺之事,顺水推舟的,将那个姑娘放放心心的交到了那个楚江手上,以此来制衡自己呢?

      月白想了想,“那个姑娘,如果现在待在我身边,我能给她的只有一个黄金做的笼子,一副珠宝串起来的锁链。那她会怨恨我的。不若尽可能放开手,让她独自看到外面的世界,让她成长。这对于她很重要。”

      月白眼中的东西,依旧是如今的阿檀尚不能明白的。

      对于自家师傅的话,阿檀颇为费解。他的脑子里又不分时候的联想起那些‘禁/书’里的内容。

      ——‘娇妻’就是这样养成的?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把那模样‘粗糙’,心眼狡猾的姑娘交给那个同样狡猾难缠的‘匪寇头子’?
      到时候养出了一个土匪般的姑娘,那该如何得了?!

      还是……莫非师傅其实是个‘重口味’?

      臆想到此处,阿檀不经的打了一个寒噤。

      “师傅,那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月白没有回避,他微微颔首,“嗯。”

      “那最后一个问题!”

      “嗯,问。”

      “您爱她吗?”

      月白突然沉默了。天顶的雪片簌簌飘旋,卷杂着庭内初绽却转瞬凋零的碎红,满天飘舞。最后终于坠在了池水中,荡开一阵涟漪。

      直到阿檀以为自家的师傅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想要放弃追问时。月白却蓦然开口了。

      “……我不知道。”

      他爱?或者不爱?对于那个姑娘的情感总是夹杂着百年前那些梦幻般的过往。光怪陆离的前尘往事总是承载着太多或痛苦或迷幻或浪漫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交错。让他看不清晰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有几分真意于那个姑娘本人?还是仅仅是他自己将那些迷幻堆叠在了对方身上而产生的绮念?

      ……因为不知道,所以可以随意放开手,任那个倔强固执的姑娘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可以置身事外,旁观她的生活、点评她的人生。

      可以毫无愧疚感的坦然告诉别人:他之所以放手让她身临险境,只是为了能够让她成长起来。

      他从来不会觉得那个姑娘有一天会命丧在这个世界里。(关于这一点,他几乎是莫名其妙的充满了自信。对于她、也对于自己。)

      他似叹息,“或许,以后我会知道的。”

      有雪花拂上了月白的脸颊,留下了一个轻盈冰凉的吻……

      《雏凤朝凰》作者:红旭.首发于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428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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