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过桃梨之一醉红楼

　　小玺7岁，晨玥15岁。
　　那时他们还住在乡下。
　　有一次小玺不见了，爸爸妈妈，全家都找疯了。学校，亲戚，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知道小玺喜欢水，尽管他不会游泳，他却经常跟着别人到河边玩。她知道小玺喜欢摸鱼、逮蚂蚱、掏鸟窝。他们居住的村庄，三面环河，长长的堤岸长着茂盛的杨柳，下面靠近河水的斜坡生着浓密的杂草。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小玺没在草丛里逮蚂蚱，看别人摸鱼。有时候，仅仅是有时候，她会喊他上来，尽管她每次都会吃他逮的蚱蜢摸得鱼虾。
　　看着那一片一片的庄稼地，她想，或许小玺就在那里，也许他正在偷摘别人的黄瓜，偷挖别人的地瓜。她站在高高的堤岸上使劲地喊“小玺——小玺——”她甚至想到也许一回头就会看到小玺穿着黄色的马到成功的小背心站在茂密的草丛中挥舞着树枝。可是仲夏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河水静静地流淌，波光粼粼。那个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她却始终找不到小玺的身影。
　　那时她想，如果小玺能够回来，能够回来，她一定会好好地对他，再也不欺负他，再也不抢他的东西，再也不呵斥他，她一定要弥补她做的错事，无论他要求什么，她都会答应！
　　后来她回到家，看到小玺正在沙发上吃苹果，晨玥第一次庆幸她的祈祷灵验了。
　　后来她上高中，她的零花钱不多，但她总是省下来给小玺买东西，蛋糕、玩具、图书、字典。
　　在后来她考上大学，她不愿再花家里的钱，勤工俭学，她用打工挣来的第一份钱给小玺买了画板、蜡笔还有一盒进口的巧克力威化饼。
　　那年寒假她早早地订好了车票，她想回家看看小玺长高了没有。
　　小玺的确长高了，但也瘦了很多。家里暮霭沉沉，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日子。她看到在没人的时候，爸爸会神色复杂地看着小玺，一包一包地抽烟，妈妈再也不按时做饭，不再整理家务，家里乱糟糟的，小玺则一个人跑去玩。
　　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晨玥起来喝水。冬天的月亮透过宽大的窗户在屋里洒了一块清冷的白月光，月光又被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小格子，晨玥数了数，总共是十二块，九块小的三块大的。路过爸妈的房间，晨玥听到了一阵压抑的低泣。这种哭泣，她很小的时候非常熟悉，她曾经以为，小玺的出生至少在表面上已经赶走了家里的阴郁，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会再一次听到。晨玥有些烦躁，对于他们的事情她早已没有兴趣，本想走开，却听到一阵暗哑的低问：“小玺到底是谁的孩子？”“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小玺生病，你打算骗到我什么时候？”
　　原来小玺真的不是爸爸的孩子，甚至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小时候晨玥因为嫉妒，曾经不止一次的诅咒过，没想到真的应验了。只是，小玺还是不知道的吧？
　　小玺长相清秀，与他们很不像，其实晨玥与他们也不像，只是小玺与他们更加的不像。小玺倦雅干净，清秀温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玺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特别是小玺的头发柔柔的，软软的，带着浅浅的淡褐色。
　　五个月之后他们离婚了，没想到从小就听“离婚”两个字，听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圆满了。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晨玥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本来就已四分五裂的婚姻，因为小玺才勉强维持着，现在纽带断了，他们的婚姻自然也就结束了。只是晨玥很想问一问，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当初没有感情为什么要结婚，既然结了婚，生下了她，为什么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她恨他们！她知道，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
　　-可是小玺怎么办
　　小玺最终判给了妈妈，她的父亲直接放弃了抚养权，说的那样干脆，毫不犹豫，全然忘记了以前和小玺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相是丑陋的，比真相更丑陋的是人心，感情在真相面前经不起一点推敲。晨玥忘记了，她的父亲已经不再是小玺的父亲，他自然也没有留给小玺任何的抚养费，但是，他们却同时把房子归在了她和小玺的名下，或许两人都想忘掉那令人耻辱的过去。
　　她的母亲很憔悴，脾气更加暴躁，面对小玺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和尴尬，时时提醒她曾经的不贞和荒唐。2个月后，她的母亲工作调动，到了几千里以外的地方。临走之前，留下了一笔钱，把小玺寄养在了一个不算亲近的姑妈家。
　　五个月后，他的父亲给她寄来了一封信，晨玥自从上学开始，就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父亲的任何一封信，没想到这仅有的一封却是他的再婚请帖。请贴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一起，或许终于摆脱了烦恼，脸上反而露出了真心的笑。
　　她的母亲会给小玺寄钱，却很少与小玺见面。
　　或是出于怨恨或报复，晨玥不再花他们的钱，尽管他们留给她的钱并不是很少。勤工俭学的确很苦，晨玥还是下意识的多打一份工，希望能用自己的钱给小玺买一些东西。
　　那个时候，家用电脑还不普及，晨玥只好和小玺打电话，叮嘱他好好吃饭，记得穿衣，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小玺在那头安安静静地听着，乖乖地应答，却在挂电话的时候，用他那略带稚嫩的嗓音轻轻地说：“姐姐，我很想你！”弱弱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晨玥的耳边，仿佛小玺就站在她的眼前，软软的头发，白白的小脸，就算受了委屈依然清澈温顺的双眼。
　　当她连夜坐着火车感到姑妈家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她永远都忘不掉。姑妈家的几个孩子正在嬉戏打闹，一个孩子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上面一块一块的蜡油，另一个拿着蜡笔在院子里涂鸦，还有一个抱着小玺的玩具枪在那里胡喊乱叫，地下散乱地扔着很多巧克力包装纸，那些都是小玺的，是她买给小玺的，里面却没有小玺的身影。晨玥有说不出的气愤和难过，或许被她地神色吓到了，几个孩子懦懦地说：小玺生病了，正在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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