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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明明杀人后抖得筛糠，可是那毫无征兆的发作，斩尽杀绝的出手，冷静缜密的处理，哪里像一个足不出户不谙世事的十来岁的孩子？素秋心里一阵阵怕，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心思都写在脸上、单纯到让人轻视的小姐！宜夏则在初次杀人的后怕里夹杂着行侠仗义的自豪。相比之下，王夫人的感情就更复杂。女儿变的谨慎利落她自然高兴，但这转变的原因，除了女儿天性聪颖，更多的她归结于慕容夫人的教导。而一向与她不和的慕容夫人在教导这些东西的同时有没有说些别的事，给女儿一些不利的引导呢？尤其是王健功的事，女儿一向敬重父亲，万一动心调查起来——，哪怕是中了慕容夫人的圈套对付她慕容家的敌人呢，她好好的女儿可不是给人利用的！王夫人越想越觉得惶恐，甚至连女儿知道身世后怒杀段正淳的桥段都想到了。而想到段正淳，王夫人就更五味杂陈了。
至于王语嫣自己，两世加起来第一次杀人，生理上的反应倒比心理上的抵触更强烈。换个别人也许就遵从律法，把那些匪徒拿了见官，迅速结案皆大欢喜最好，处理得旷日持久耽误行程也担待，徇私枉法轻判甚至放了也要再找证据。王语嫣前世已经见过许多隐藏在暗处的罪恶，而面对罪恶，律法有时候实在是单薄得可怜。若能择出自己，她很不介意在律法与良心之间选择后者。王语嫣也知道其实这一种比较危险的思想，前世里内心不管如何澎湃，她都按世间的规则行事，因为她自知弱小而又舍不得自由安稳。现在嘛，她已经有了能力；而且穿越在武侠小说作江湖人物，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资源。
很快出了林子，急行了半个时辰。虽然买了好的马鞍垫子，骑马依旧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前边又有个小村子，王夫人到底心疼女儿，勒住了马。四个人牵了马进村，趁机缓缓腿上的酸痛。正走到村子中央，突然胡同里冲出一个女孩子——小小个子，一身半旧但还干净的衣服，见了陌生的人马，吓了一跳，一张瘦瘦的小脸扬起来，大大的眼睛发出浓浓的恨意：“呸！王八蛋！卖你妈！”一溜烟地跑了。本来小孩子突然冲出来，几匹马就有点惊，拉缰绳稳住马的空档就挨了骂，四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王夫人，她哪里吃过这种无名的亏！“谁家的野孩子！大人怎么教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从胡同里匆匆走出来，一个尖酸的声音跟在后面：“看！又闯祸了吧？哎呀，不是我说，赵家的，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这么个闯祸精你留着她干嘛？又不是亲生的。你家当家的可是摔了腿，请医吃药花不少钱吧？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那两个小的亲生的吃什么？喝西北风啊？”那赵家的停下来，对着跟上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胖妇人：“刘婶，阿紫既然到了我家，就是我的孩子。我们当家的是摔了腿，又不是不能好。刘婶以后来玩就玩，再穷我们家也不卖孩子！”说完也不理那刘婆子，就向王夫人一行走过来，连连致歉：“孩子小不懂事，太太小姐多担待，我给您们赔罪了。”王夫人虽然有气，但对这不肯卖孩子的养母还是有好感的，又知道那孩子恐怕是把她们当成买家了，只把一腔气放在那刘婆子身上。只把刘婆子盯得浑身发冷心里发虚，嘀嘀咕咕躲开了王夫人能杀人的目光，小跑着溜了。
王夫人于是对素秋使眼色，素秋便上前问赵嫂子：“支撑到你家男人的恢复好了，要好多钱吧？”问的赵嫂子一愣，宜夏也插进来：“这嫂子，素秋姐问你呢。”
“得一贯吧。”还真是发愁。
“你男人不能干活，粮食也收不回来，一贯够呀？”
“粮食街坊邻居也能帮着收，也就收的晚点少点。我们当家的平时能给人盖盖房子补贴家用。这一下子三个月不能动，家里三个孩子吃饭，就紧巴了点。真没钱借借也就过去了，穷人家都这么过。”赵嫂子人顶要强的，说到家里的艰难，一脸尴尬。
“给她五贯。”王夫人发话。
素秋听了就从荷包里拿钞递过去，赵嫂子愣了下，眉毛就皱起来了：“这位太太，阿紫冒犯了您，您问的话我才答的。刚才您也听我说了，日子再难，我也不卖孩子的！”
宜夏不高兴了：“谁说要买你的孩子了，那么小，光吃饭不干活！我们太太可怜你呢，白给你！”
“那就更不能要了。我们穷，也不是爱占便宜的！谢谢太太的好心。”
“真不识好人心！”王夫人还没怎么样，宜夏不乐意了。
赵嫂子脸色也不大好看，王语嫣倒是挺佩服她：“宜夏！不要胡说！给赵嫂子认错。赵嫂子，得罪了。我妈不是施舍你，倒是佩服你。多少人为了钱六亲不认，亲生儿女也卖的。”赵嫂子知道是阿紫冲撞了人家在前，而且人家太太也是好心。再者，这富贵人家的小姐认真给自己道歉，再别扭就是自己矫情了：“是我家阿紫错在先，冲撞了太太小姐。太太好心帮我，我多谢了，只是钱我不能要，我们又没有为太太小姐做什么，也没有过不下去，平白得五贯钱，我们担不起。阿紫！过来！别躲了，我看见你了！过来给太太小姐认错！”
王语嫣最开始听到“阿紫”的时候还心里一跳，原著里阿紫不是自小在星宿派长大的么？只是刚才那一闪面，亮亮的眼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脸型轮廓倒模糊化了。等到小丫头磨磨蹭蹭的挪过来，看个头也就五六岁，低着头、撅着嘴、向上翻着白眼的一脸叛逆相，真有点像阿紫的不讨喜。
赵嫂子低下头对阿紫说：“阿紫，你放心，妈绝不卖你。不过刘婆婆说的事跟这位太太不相干，快点认错！”看阿紫小声说了声“我错了”撒腿往家跑，只能红着脸继续道歉：“我没教好孩子，这位太太，对不住了！”
有事的地方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胡同周围已经积了十来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长脸的女人忍不住开口：“哎呀，虎儿他妈，村里谁不知道你呀。这孩子又不是你教坏的！比以前好多少了呢。这位太太，不是我们小地方的人都不知礼，阿紫这孩子，到赵家之前比这可淘得多。要不是赵青家的，别说懂道理，命有没有都另说。”话要说起来可就长了，赵嫂子赶紧截住她：“三婶子，说这些做什么，别耽误人家太太路程。这位太太，家里孩子都小，不请您进门喝水了。大伙也都回去吧。”话说完，人真的就转身走了。
王夫人这回真想帮忙，谁知人家就是不领情，心里也不太高兴，翻身上马。村人一见也就知道没热闹看了，也就散了。王语嫣坐在马背上，听宜夏嘀嘀咕咕说那赵嫂子不识好歹，就宽慰王夫人：“妈也别气闷。可不比遇上看咱们想帮忙，狮子大开口的好多了？”王夫人到底有点气不顺，也不答话。宜夏接过话：“小姐骗人，世上哪有人脸皮这样厚？”王语嫣心说，这样的人，多的很呢，把自己当作世界的中心，自己永远都是最可怜的那个，不对他/她好的都该死，对他/她好的不彻底的也都该死。想得心里不舒坦，一扬马鞭，几匹马都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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