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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林昇
在这个村子里巡视了一遍，铁手的感受只有两个字。
——破落。
明明还有不少人被迫困在村子里，可感觉上，寿辰村却像是已经荒废了一样，一点人气也没有。屋顶漏了没人修，篱笆破了也没人管，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等死。
——是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寿辰村的村民仿佛已经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只能自暴自弃。
铁手张望着这里的破落，心头的沉重挥之不去。
“铁捕快？”
不远处突然有人向他招呼，铁手看过去，却见一人独自站在枯树下，表情微带沉重和担忧，可唇边的笑意却是淡淡然的温和，衬得他周身的荒凉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林公子。”铁手点头应承。
——昨天他们才知道暖心也在这个寿辰村，铁手和桑芷妍也过去看过了，那个小小的少女病得严重，烧勉强退了一点下去，人却还没醒过来。
无情守在那里，铁手见识过他待自己妹妹的好，所以没有催促，只是让无情安静地守着她。
而这个林昇，便是暖心的大师兄了，据说也是个大夫，不知怎么地就救了她，一直辛辛苦苦地照料着。后来无情到了，他这才走出房间，开始和鲁医师桑医师一起研究治疗“瘟疫”的药。
铁手走过去，关心地问道：“暖心今日怎么样了？”
“还好，烧又降下了一些，今晚大概就不会再发热了。”林昇终于松了口气，说话的口气也轻松了一点。
铁手闻言，放下了心头大石：“那就好。听说高烧很容易出事，暖心的热要是还退不下来，我真怕……”
林昇笑了笑：“其实若不是家师多年来一直给她将养着，总算身体底子补了起来，这么些个日子的高热，只怕真要把小五两都给烧傻了。”
“小五两？”
“啊……”
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那个名字，林昇颇有些无奈地笑，“她随师傅来时，个子小，身量也轻，说是七岁了，看起来也就是个四五岁的娃娃。我们几个师兄姐便给她取了这么个绰号，叫着玩的，不曾想轻易还改不了口。”
“听着倒也贴切。”想起少女那单薄的身形，铁手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当下这光景，他们二人也没有多少闲聊的心思，林昇本就是出来透透风，既然碰上了巡视归来的铁手，索性就一起走回鲁医师的屋子。
途中，他的目光不自禁地落向了一间同样破落的茅草房，门外两个侍从正在守卫。
“大师兄还在里面？”铁手止住步子，问。
银剑看也不看一边的林昇，只对铁手颔首道：“少主的意思是，在少小姐退烧之前，事情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铁手想也不想地就点了头。
——无情的心情他懂，试想一下，若是游冬出了同样的事，他也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妹妹身边。这就是为人兄长的心情，即使是冷清出尘如无情公子，也一样不可免俗。
“暖心晚间的药，在下会煎好了送过来，届时会再问一次脉象。”即使金银剑对他诸般冷待，林昇的风度依然足够儒雅，他笑着说完了该说的，这才和铁手一起走开了。
银剑冷哼一声：“他倒也算知趣。”
“你气归气，好歹该顾着点分寸。”金剑想得比他远，“怎么说也是少小姐的师兄，要是她醒来知道了这些事，恐怕心里要不痛快的。”
银剑道：“我也晓得这些事，但就是气不过，你想想昨天他是怎么抱着少小姐的！”
——少小姐可是未来的“少夫人”，金银剑自忖有责任替少主保护好她，昨日竟乍见那般景象，如何能不气！
“嘘，小点声！”金剑忙比出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一下，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转头瞪银剑，“少小姐养病呢，需要安静，你在这里吵什么吵。”
银剑哑然了，只得闭嘴。
*****
金银剑其实多虑了。
——此刻哪怕他们在外面吵得震天响，里面的他也是听不见的。
她抓着他冰凉的右手不肯放，他索性也不去挣扎，一直任由她握了。扫了一眼，发现茶壶、水盆和帕子都在床边矮桌上摆的好好的，他就再没抬起眸子来，只管不错言地盯住了这个祸头子。
时不时的，他摸摸她的额头，给她换帕子，喂她喝水，一只左手也能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偶尔她会闹，又是说胡话，又是咳嗽，他就顺着她的话应两句，再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然后她就会安静下来。
——她自小生病，所以这些事，他也是自小就做惯了。
林昇把晚上的药送到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清雅无双的公子与小五两十指相扣，眼光流转处，他眉眼低垂，表情不带一丝波动。可那样不曾动摇的凝视，却仿佛是世上最沉默的专注。
——似乎这茫茫红尘，万里天下，他能看见的，也不过就只有一个她。
愣了一愣，林昇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
无情却已经发现了他，余光扫过，分明没有丝毫情绪，却锐利如宝剑出鞘。
林昇以为他这是还记着先前的事，自己也是有些理亏，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将药碗在矮桌上放了，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且容在下为暖心再问一次脉。”
无情不答，左手轻轻去抚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她却立刻就皱了眉，手上反倒加大了力气。
“……听话，不要闹。”
睡梦中的她似有所觉，干脆就扁起了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的动作跟着一顿。
——这人从小就是如此，平日里还算乖巧，不怎么闹人，可是一旦病糊涂了，就会格外粘人起来。他每每照顾在侧，拥她在怀，哪怕只是中间稍稍离开一会，让她找不见他了，她就算是昏睡中也会当即哭闹不休。
她近些年安生许多，未再出过什么问题。今日突然闹起来，倒真是和幼时一般无二，全无长进。
“……别怕。”
他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暂且放开她的手，左手掌心慢慢贴附过去，轻轻落在她的侧脸上，指腹摩挲着安抚她：“我就在这，哪里也不会去，别怕。”
沉默一瞬，他慢慢续上最后半句。
“所以……不许哭。”
别怕，也不许哭。
不要哭。
他反反复复又重复了几遍，她似乎才听进了耳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只是他的左手依旧只能抚在她的侧脸上，温度相贴，气息相触，不可移开。
林晟在旁看了，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微微一动，沉思片刻又觉得真是自己多想了。
——大概只是这对兄妹之间感情太好了而已。
之后搭脉的结果更是让他松了口气：“脉象已是稳了下来，人也开始退烧。最迟今晚，暖心就该醒了。”
闻言，旁边看着的金银剑相视一眼，具是喜色。
“无情公子，”林昇自然而然地将少女的左手放回被子里，又给她掖了掖被子，笑说，“你已是看了一天一夜了，去休息一下罢，在下会照顾好小五两的。”
他这话本是好意，无情却是冷淡弯唇，自见面以来第一次开口与他说话：“林公子不是还要与两位医师研究病情么？竟还有这许多空。”
林昇一怔。
小五两总是把自家哥哥挂在嘴上，说她家哥哥是如何的容貌俊彦，如何的博古通今，待她又是如何的好。
林昇听得多了，便以为“无情公子”该是一位人才风流，惊采绝艳的人物，纵然是双腿不良于行，也应当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只是今日一见，才知道小五两大概是忘记多说上一句：这位公子的性子是如何的难以接近。
——他的好意，换来的竟是一句嘲讽。
也亏得林昇是个好脾气的，当下只是付与一笑，也不多留，端着空药碗就走了。
——对于小五两的哥哥，他并不想与其交恶。若是人家做兄长的认为他留在那里不方便，那他先行离开又何妨？
而眼见“心腹大患”走了，特意跟进来的金银剑乖觉地复又退出门外。
“你这位师兄……”
淡淡五字出口，语气却像是包含着无限深意，他终究没有把下半句说完，只是拧了一条帕子，将她的左手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安静地等着天黑。
——到时候，这人就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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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于是久违的男二出场了。虽然我是真的大爱无情，不过林公子其实也是蛮不错的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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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