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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受伤
她果然是受伤了。
——也不知是滚到哪里去了，衣服上沾的都是泥土草屑，脸上也白一块黑一块的。右脚踝也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着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没摔倒全是她的轻功底子够好，如此情况下还能勉强掌握到一些平衡。
一眼扫过去就看见这样的她，无情的轮椅猛然停在了破庙门口。
而瞧见了自家哥哥，少女脸上的神情也立时一僵，连带着脚步都顿了下来，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走过去。
两个人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彼此沉默。
好在铁手及时出现。
“暖心你怎么了？”被少女的狼狈吓了一跳，铁手急忙赶过去，扶着她往里面走。
少女红了红脸，很是尴尬的样子：“这个……说来话长……”
其实主要是太丢脸了，她实在是有些……呃，说不出口。
经过无情身边时，少女的步子停了停，很是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极小声地叫：“哥哥……”
轮椅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
“还在生气啊。”
示意铁手放开她，少女一步一晃走向自家哥哥，那样踉跄的步子，光看都让人胆战心惊，唯恐她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摔倒在地。
其实，少女心里原本是真的很委屈。
——她脾气好，脸皮薄，很少记仇，几乎每个人都能处得来……这些都不假，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
自家哥哥无缘无故就冲她发作，莫名其妙的，换成谁心里都要不舒服。
她也的确不舒服了整整一日。
不过少女今天也实在倒霉，一会儿和人打架，一会儿又滚下山坡，天大的委屈跟这些一比，也要淡下去大半。
何况，自己哥哥的身体和性子她又不是不清楚。再这么僵持下去，如果把他气得再犯了喘鸣症，心疼愧疚的还不是她？而以哥哥的性格，又不大可能先让步……
所以先服软的那个，只能是她。
所以她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就像是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走不平稳，一双眼睛却在望着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走向他。
突然，她的右脚狠狠一颤，大概是伤处痛得厉害了，使得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无情冷眼看着。
——他心知，她一向最怕痛。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让她狠狠摔一跤才好，摔得越痛越好，或许就能让这不知事的麻烦精受些教训，免得以后尽做糊涂事惹他生气。
只是……
那双冰铸的眸子，看着已经摔到自己怀中的人，有零星细芒从中闪过。
——只是，身体远比怒气要快得多，或许也诚实得多，等到他有所反应的时候，她早已经被他稳稳接进了怀中。
那一刹那，他紧紧皱起了眉。
对她，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哥哥。”少女却读不懂他瞬息电转的心思，只觉得既然接住了她，那哥哥就应该不怎么生气了罢？
按理说，这种时候她该趁胜追击才对，一口气彻底摆平哥哥，省得接下来还要多费嘴皮子。
不过……
看看自己满是泥泞的衣服，再看看自家纤尘不染的哥哥，他的洁癖少女可是深有体会了。一想到这，少女就在他怀里局促地动了动，努力想站起来：“哥哥，我、我衣服很脏，你……”
“哪来这么多废话。”
有生以来第一次，少女被自家哥哥以如此不耐的口气拦下话头。
少女愕然看他，然后习惯性地扁了扁嘴——这是她每次觉得委屈时都会做的小动作。
“还敢折腾什么。”
无情的声音更冷了，一把把少女按在腿上坐好，一边转头看向桑芷妍：“桑姑娘的药箱里，可有跌打酒和金疮药？”
“啊……”桑芷妍愣了愣才回神，忙道，“有的。”
她身量娇小，很轻易就在他怀里团成一团，无情把她往怀里塞了塞，接过桑芷妍递来的药，沉默一瞬，最后却还是道：“多谢桑姑娘”
——这是第一次，无情公子对着外人认真道谢。
桑芷妍勉强勾唇一笑：“公子客气了。”
少女的脚踝伤得不轻，似乎是崴了，又被石头之类的利物划过，肿得像是馒头的脚踝上还包着一根布带，似乎是她直接从自己衣摆上撕下来的。
无情看得眉头大皱，将她的腿轻轻抬起，弯着架在自己腿上，手上仔细解着布带，嘴里还记得要训她：“一向知道你最会闯祸，却不知只要一离了人，马上就能闯出这样的祸。”
少女被训得低了头，半句不敢反驳。
“装什么哑巴？说话。”
怯怯地抬头看他一眼，少女知道，哥哥这是要她交代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嗯，就是……”少女努力将自己蜷缩得更小些，好方便自家哥哥上药，“暖心就是和人打架，然后一个不小心，滚、滚下山坡了……啊！”
脚踝那里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得她哇哇大叫起来：“哥哥你轻一点，轻一点啊！”
“……活该。”
哥哥的语气一冷再冷，不过少女察觉到，原本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加重的力道，已经被哥哥将放得更轻了。
无情低着头，眼神只落在她受伤的脚踝，口吻却冷得少女只想发抖：“你和谁打架了？”
“唔，暖心不知道啊。”
少女一说起这个就唉声叹气：“暖心本来好好的呆在应奉局里，结果刚入夜，就看见山上亮起好多火把。我以为出事了，就赶忙上山，没想到才走到一半，就在树林里迎面碰上一个人。唔，暖心以为是村民，正准备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可还没说上一句话呢，他突然就发招打过来。那暖心当然也不能站着挨打呀，就还手了。那个人一开始的时候武功好像不是很高，暖心还松了口气，可是二十招之后就突然变得很厉害。唔，哥哥你也知道的，我手上的功夫……总之，那个……”
她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不过到了这里，即使她不说，无情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大抵就是她不敌对方，逃跑时一时不慎滚下山坡，先是摔伤了腿不算，又被石块划伤了脚踝，这才弄得一身狼狈。
铁手在一旁听得直担心：“那暖心你还好么？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没有没有。”少女见他一脸担忧的神色，赶忙笑着安慰，“那里的草地很软，暖心没事的。”
老好人的铁手这才松了口气。
无情却是冷笑道：“果然是活该。若是将手底下的功夫练好些，也不至于要逃之夭夭。如果那里不是草地，而是是山岩呢？你现在还有命坐在这里？”
少女被他这么一骂，下意识就想扁嘴，可是被自家哥哥冷眼一扫又立刻忍住，只能从喉咙里滚出像小猫一样的呜咽：“呜……”
无情却只低头给她清理伤口，一言不发，半个字也不安慰。他此刻神情中的冷怒，即使是自以为已经见惯了【无情公子】的铁手也不曾见识过。
想了想，铁手正想上前劝说的时候，破庙外却又传来了动静。
眉眼不动，目光却更为冷凝，无情手指一扬，一枚暗器已直射而出。
“啊！”
惊叫声响起，却是同样有些熟悉的女子声调。
“你怎么搞的？”先前曾被雪姨私下戏称为“小辣椒”的蓝若飞气冲冲跑进来，不满地叫道，“你怎么胡乱发暗器！幸好本小姐身手好，闪得快！”
无情为少女绑好绷带，看也不看蓝若飞一眼，口中冷然道：“在外面鬼鬼祟祟，就算受伤也是你自作自受。”
“谁鬼鬼祟祟啊。”蓝若飞强辩，“我们看到破庙，想进来留宿嘛。”
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少女觉得应该是她的随从，赶忙附和道：“没错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留宿，难道我们不可以吗？”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铁手不想为了这点事跟他们争吵，也不想这两人惹怒本就心情不虞的大师兄，只好接过话头，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难道是为了大勇的事？”
蓝若飞气势如虹：“没错，你根本就是针对我们蓝天帮！我来，就是要帮大勇洗脱罪名，省得又要被人家冤枉！”
“大勇”这名字，少女听得有些耳熟。
啊……
是了，早前还没出发的时候，哥哥他们被世叔派出去办事，少女却被勒令不准出门，无聊之下就只能去缠着雪姨。
闲聊时听雪姨说，第三位死在天石村的督运使，名叫桂□□。哥哥和铁手昨日出去查案的时候，在一间赌坊外偶遇一手戴扳指的男子，而那扳指，与桂□□遗孀手上的那只乃是一对，本该是桂大人的遗物才是。此刻落于旁人之手，于情于理，铁手都要先将那男子押回神捕司。
审问时，此人所答颇多蹊跷，说扳指是在街边小摊上买的，却又说不清是哪个摊子。没办法，这才只好把他关押了。
那个人就叫大勇，听说是江湖大帮蓝天帮的人。
而这位蓝若飞蓝大小姐，莫非……就是蓝天帮帮主蓝破天的独女？
少女询问似的看向了自家哥哥。
无情却不抬头瞧她，一双冰眸子依旧落在她的伤处。直到将那绷带细细绑好了，他才抬起头，脸上半个表情也没有。
可少女凭着多年……呃，多年招惹自家哥哥的经验，第一眼就看见了哥哥眸底那一簇暗凝的光。
——这可真是气大了呀。
少女在心里抖了抖，当场就不敢乱动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瑟缩，无情这才眼角微挑，终于看了她一眼。
而她现在的样子，脸上黑白相间，却又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摆出一副认错了要讨饶的神情。
——看起来……很可怜。
“……坐稳。”抓住她的肩膀再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无情调转轮椅，声调终于一冷到底，“如果这样坐着还能再摔一次，你师傅当真白收了你这个徒弟。”
……其实师傅一直都觉得白收了她来着……
少女心里这么想，可嘴里万万是不敢这么说的，更加不敢问哥哥是要带她去哪，只能牢牢抓住轮椅扶手，免得自己“再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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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