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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零落胭脂澹秋雨（3）
中秋既过，宫里的叶子便也开始枯黄凋零。胭脂身着一袭墨紫色的雨丝锦，锦上绣着牡丹招蝶，各色的牡丹在雨丝锦上起伏，宛然迎风翻动。
胭脂走进门，朝着殿上的人盈盈福身行礼道：“臣妾给母后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周贵妃，抚着隆起肚子，没有起身只是朝胭脂微笑低头：“姐姐万福。”
“胭脂来了。”太后似乎很乐意看到胭脂。从袖中伸出手指，朝胭脂招手，示意她在最靠近自己的那张椅子坐下。看到这一幕，坐在较远位子的周贵妃，面上微微有些不悦。
胭脂谢恩之后，便朝着太后示意的那张椅子走去，坐下之后宫人奉茶上来。
胭脂刚端起茶杯，周贵妃就关切地细细打量胭脂：“听说昨夜永安宫出了刺客，不知道姐姐可受了惊吓？”
“谢妹妹关心，若不是侍卫敲门，本宫还不知有刺客进了宫。”胭脂平静若湖地回答道。
“既是如此，妹妹也就放心了。”周贵妃脸上的关切换做了安稳，“只是妹妹一直有一事不明，宫中戒备森严，刺客怎会进宫？而且，却还没有抓住。”
“戒备森严并不代表武艺高强，或许宫外更有高手呢。”胭脂抿了一口茶，似是漫无心机地说道。
“母后，臣妾听说那个刺客昨夜一定受了重伤，可是为何受了重伤还能出宫？”周贵妃带着无邪地好奇问向堂上的太后。
“哦？此事可真？”太后听了带着奇怪，“周贵妃可是如何知道刺客还受了伤？”
被太后这么一问，周贵妃脸色变得几分紧张：“臣妾也不过是听宫人们说的，说在永安宫的花园地上发现了血迹。”
“血迹？”胭脂听了恍然大悟，“早上出来时，见一群宫人在那里围着刷石砖，原来是在清洗血迹。”
寒暄几句之后，太后疲累地揉了揉额角，周贵妃和胭脂见状，便起身福身作别。太后点头默许，却留下了胭脂让她继续和自己聊聊。周贵妃听闻便温顺地独自退出仁寿宫。
太后遣退了四周宫人，从殿上走下来，轻轻托起胭脂的手，带着她往内殿走去，边走边说：“昨夜，去找于谦了？”
胭脂听了微垂眼帘，清泠的声音回答：“是。”
“可有对策了？”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胭脂回答道。
太后听了欣慰地拍了拍胭脂的手背：“你长大了。”
胭脂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温顺地微垂着头，跟着太后转进了内殿。内殿里弥散着淡淡的龙涎香，太后心疼地看着胭脂，说：“把衣服脱了吧，让我看看伤在哪儿了。”
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
得知皇上被俘数日后，太后忽然下令在仁寿宫举办了一场赏菊宴，邀请所有后宫嫔妃和朝廷官员的家眷子女。
都知太后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女中豪杰，更是凭着百发百中的射术深得先皇宠爱。这次的赏菊宴名为赏菊，但是太后用意明显，一来是做出坚守京城的表率，二来是给那些在家准备南迁的官员一个警告。
为了博得太后的欢心，赏菊宴上，除了周贵妃这样的身怀六甲之人，无论男女皆精心准备了一项武艺，向太后表达坚守京城的决心。
胭脂按着时间来到了仁寿宫，被宫人领着到了宫后的花园。周贵妃已经到了，穿着一件朱红色宫装，小心翼翼地护着隆起的肚子，站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正拉开弓箭，右手指力一松，箭飞入了红色靶心，周围一阵欢呼。
宫人凑到太后耳边说了一句话，太后便转过身来，看到胭脂便微笑地向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哀家有许多年没有碰这弓箭了。”太后边说边让下人送上来一把弓给胭脂，“还记得先帝在世时，是他教我学会用弓箭的。自那以后我就经常一个人练习，还被他笑为不爱红妆爱武装。”
太后说着话，胭脂在这边已经上好了箭，弦拉到满弓，她感觉到周贵妃的眼神，正丝毫不遗地打量着自己紧拉弓弦的双臂。
弦松箭发，正中红心。周围人又是一阵惊呼。
“姐姐真厉害，一发就中。”周贵妃见了立刻拍手叫好。
胭脂只是不动神色地将弓箭交到旁边的侍者手上，然后恭敬地对太后道：“让母后见笑了。”
“胭脂真是好样的，看来你还是勤有练习啊。”
“母后所授臣媳不敢怠慢。”胭脂恭敬地说着，眼神不觉地环顾四周，却没有瞧见皇后的身影。
“哀家让皇后禁足思过了。”太后瞥见胭脂四处环顾的眼神，略带怒意说道：“竟然自乱阵脚，给也先送去五千两赎金，全然不是一介国母所为。”
胭脂听了眉头一敛。自从进宫，皇后有事都会与她商量，可是这次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情？转念一想，便不觉地自嘲，就算告知自己又能如何？皇后必定是怕自己知道了会极力阻止，所以才会相瞒。
想到这里胭脂不禁长叹一口气。皇后家中虽不至清贫，但也绝不富裕。这五千两无疑是她在宫中省吃俭用的所有积蓄。可惜她怎么不明白，瓦剌人要的不是钱财，是江山。
见胭脂没有再说话，太后转身走向空地边的座椅，胭脂和周贵妃两人垂首恭敬地跟在身后。
太后有所指地说道：“你们是皇上最看重的嫔妃，如今更是要在后宫竖起典范。”
“母后，如今皇上的安危……”周贵妃焦虑地问道。
“镇儿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太后缓缓道，“屏儿，你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照顾好身子，其他的事不要多问。”
周贵妃听了垂首语气恭顺地说：“是，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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