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

　　夜幕降临，接连下了几日的雨终是停了，天色有些晦暗，整个皇宫静谧的吓人。
　　景慧在永福宫小厨房里打点好了晚膳，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四菜一汤，只叹道：“太妃现在的口味是越来越清淡了。”
　　灶上的大锅还煮的咕噜直响，火星子从柴火中迸出来落在秋婵的袖口上，秋婵用手弹了弹，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见没人又对景慧啐了一口，道：“这也由不得她。”
　　景慧不接话，端着盘子就往门口走，挑了帘子正要出去，想了想，又转头道：“主子的事不是咱们能在背后谈的，你这话若是被主子听到，怕是掉脑袋的大事。”
　　秋婵面带不屑的看着景慧，道：“就你怕这怕那的，胆小鬼。只莫要被沈如一听到，怕是又要到太妃面前去嚼舌根了。”
　　景慧摇摇头，掀开帘子，正跨出一只脚，便见着正站在帘外穿着粉白宫装的沈如一，忙福了福身，道：“沈姑姑。”
　　如一微蹙着眉，道：“太妃身子不适，没有胃口，把晚膳撤了吧。”
　　说完抬脚就要离开，景慧却叫住了她：“沈姑姑，秋婵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如一却笑了笑，道：“我也是刚刚到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景慧不再接话，如一点了点头，转身朝院外走去。
　　秋天的夜也是极凉的，如一只觉得凉风丝丝入骨，刺的生疼生疼的。
　　五年前被送进宫选秀，因着年龄小没长开被撂了牌子，之后便被太妃接到了永福宫，多亏了太妃多年来的照拂，她在一年前便爬到了永福宫的掌事姑姑的位置，恐怕是整个南诏皇宫里最年轻的姑姑了。
　　因着年轻，免不了被人诟病，虽说在人前的时候大家还会尊称她一声“沈姑姑”，但是背着总是见不得年纪轻轻的她爬到这么高的位置。
　　走到太妃的寝殿外，如一正欲进去之时却被太妃的贴身小太监小顺子拦住了：“太妃歇下了，姑姑明日再来吧。”
　　“太妃的身子没有大碍吧？”
　　小顺子摇摇头，道：“小的本想请太医的，太妃却只说是心里有点闷，歇歇就好了。”
　　如一往屋里望了望，里面的灯已经熄了，她也不好再执意进去。
　　刚走下台阶，正好看见殿门一片漆黑，便问道：“今儿是十五，皇上照例要去皇后处，定是要从永福宫门口过的，殿外廊上的灯掌了么？”
　　小顺子拍拍脑袋，着急的道：“小的怎么把这茬忘了，若是怪罪下来小的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多谢姑姑提醒，小的这就差人去掌灯。”
　　如一看时辰也不早了，只道：“我去吧，正好我这里提着灯笼。你好好看着太妃，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小顺子恨不得要给如一跪下了。
　　廊上的灯有三十盏之多，平日里永福宫来的人甚少，这些灯便闲着了。而每月的十五晚上皇上必是要从殿外经过的，若是没有掌灯，整个永福宫也不够罚的。
　　如一从东面走到西面，一路用灯笼里的火星将灯掌好，心下舒了口气，却觉得右臂一阵酸痛。
　　轻轻用手揉了揉，只听见身后传来三声鸣鞭的声音，她忙将灯笼吹灭，靠着墙边跪下。
　　因是廊子边上，地上的雨水仍然未干，如一这一跪刚好跪在了一滩水迹上，裤腿便立即湿透了。
　　溅起来的水花打在如一的额发和面上，她却不敢伸手去擦，只沉沉的跪着。
　　鸣鞭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半晌过去，如一料想御驾该是走远了，便大着胆子抬起头来。一抬头只见一副被三十二人抬着的御驾正从廊子外经过。如一刚想低下头，却不妨御驾上那人突然转过脸朝她这边望过来。
　　如一慌了神，额发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滴在了地上，只愣愣的看着御驾上那男子，眉目如画的一张脸，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如一。他轻轻拍了拍手，御驾便停了下来。如一惊觉自己惊了圣驾，忙趴下身，静等着处罚。
　　御驾上的皇上唇边眼角却不自觉带了笑意，虽说只有淡淡的灯光，他却看得分明，廊下远远跪着的那女子，颤栗的目光看着他，他只觉如三月惊蛰，竟有一丝的恍惚。
　　唤过贴身太监刘英，低低的说了几句。刘英“嗻”了一声，猫着腰退了几步，又才走到如一的面前，道：“你是哪一宫的？”
　　如一忙磕了一个头，道：“奴才永福宫宫女，惊了皇上圣驾，还请皇上处罚。”
　　“皇上恩典，姑娘不必跪送圣驾了，夜冷风寒，姑娘早点回宫吧。”
　　如一这才抬起头，眼前哪里还有御驾的影子，只有太监刘英在她面前。如一又磕了个头，道：“奴才多谢皇上恩典。”

　　九月的天气本就雨水多，晴了几日后又阴沉的下起了小雨。
　　太妃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虽说服了药却也一直没见好。如一心里着急，却也没得法子，只得日日在她跟前守着。
　　这日，雨从早上便开始下了，到了午后也没停歇。太妃服了药后在床上歇着，如一便抬了小椅子坐在廊子下给绣帕上绣着花样。
　　待一朵花绣完后，只看见景萱和太医院的庆公公走了过来。
　　庆公公将手里的药递给如一，道：“姑姑，梁太医说太妃心病还需心药治，这药吃了怕是没用。太妃的病，是常年心思忧虑导致的。只有早日打开心结，或许会缓的过来。”
　　如一默叹口气，道：“多谢庆公公提醒，我会好好照顾太妃的。”
　　说着又对景萱道：“我去厨房里把药熬了送过来，回头太妃醒了记得叫我。”
　　景萱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便进了屋。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竟像是长河倾倒一般，如一从厨房里端了药碗出来，在门口伫立半晌才朝太妃寝殿走去。
　　进宫五年，太妃一直待如一如自己所出，虽说是永福宫的宫女，如一却着实没有受过委屈。如今见着太妃这样的身子，若是说如一不难过，定是假的。
　　如一的步子不觉放慢了下来，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刚刚走过廊子，却被景萱撞了个满怀，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姑姑，太妃薨逝了！”

　　玩儿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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