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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per 2
“能够站起来了吧。”神田看着跌跌撞撞站起来的少年一直垂着头，银色的发在已经非常微弱的光线中显得凌乱，沾染的暗红色液体已经慢慢凝结变黑。他这才抽回自己冰凉的左臂，意图用衬衫掩盖住那处已经干涸的伤口，和那苍白的不正常的肤色。也许是失血过度的缘故，他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前进的步伐。
正因为神田优永远那么坚定不移，亚连•沃克才愿意相信并且追随着他的足迹。
亚连抚平了他制服的皱褶，站了起来。泪水早已风干，他抬起下颌，擦净那里已经结块的血痕。白皙的脸颊上蜿蜒的恶魔诅咒与血迹连成一片，竟然有一种凄绝的美感。
西伯利亚的风雪向着远方伸延，直到掩盖了在微弱的夕阳光芒中渐行渐远的旅人飘摇的歌声。他的瞳仁里再也抹消不掉那一个名字。
盘旋在舌尖，现在却无法出口的那一个字。
没有承诺，不需要承诺。
在他们面前，这一句话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
……
“走吧。”亚连挽住了神田的臂膀，再也不用管是谁搀扶谁了，他所知道的只是，前方漫长的道路，他会与这个人一起走过。即使步履维艰，即使前方没有路。
没有路也能开出一条路。六幻的刀刃深深地插/进地表，对恶魔武器的火力扯碎了黄昏的残光，遍体鳞伤也好，陷入永眠也好，驱魔师的职责，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之火照亮被大片大片的恶魔覆盖完全的天空，给残存的人们指引方向。
无论是神田优还是亚连•沃克，都有这样的觉悟。
——呼呼——呼呼。
不知从哪里漏出来一丝凉意，寂静无声的洞穴中，那股透体的清新凉意却是最鼓动人心的东西。
亚连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风声。
他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表情，充满了怎样新生的希望。
他转过头，看不出神田的表情有多大的波动，但是他眼中粼粼的波光却诚实的出卖了他的心情。这简直如同马可的福音，即便他们这些神的使徒没有相信过，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真正能够相信的只是人类自身的力量。、
他们面前是一条死路，但是风的确是从这里发源的，接下来就是要破坏这片石壁了吧，即使会引起塌方他也不管了，休息足够后他们可以把握时机跳出去。
“要不要再赌一把？”亚连笑道：“相信我的赌运。”
出老千的少年，打扑克的时候从来没有输过。
“那我更愿意相信考姆伊的机器人能够帮上忙。”神田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否定这样的话语。
“还真是无情啊……”亚连咬着嘴唇，尽力的微笑。
这简直是大胆到不行的想法，但是亚连和神田都无比自然的认同这个决定。短暂的商议后，亚连将有些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旧倔强傲慢到不行的神田按在了地上，让他休息一会回复体力。他自身也沿着岩壁缓缓地滑坐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科学班弄出来的东西虽然经常惹麻烦，却在关键时候相当的有用。已经在出口了，他已经不再去想省不省电了，将手电打开到最大功率让他们的瞳孔适应光线。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战场上的一瞬间相当于什么，即使没有敌人，踩空岩石也绝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喂，优，醒着么？优？”
“吵死了……”神田竖直地抱着六幻，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按上了刀柄。他故意做出一股凶相，企图让对方认为自己与平常无异，六幻随手一挥就能够秒掉一打恶魔。
“过会出去需要我背你吗？”亚连用右手撑着下巴，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需要我在这里切掉你证明我还有连跳火车的力气吗？”
神田优果不其然的毒舌还嘴。
“你觉得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一个加强排的恶魔？”亚连•沃克抬起手臂，对准了那个漏出风的地方，他现在的气力虽是不济，却因为神田的血暂时有了些活力。可是他感受神田比以往更加冰冷的体温，明白他的身体再也不可以拖下去了。
“你认为这个城市附近那些低等的Lv1能够做什么？”附近没有圣洁，这是早就确定的，诺亚一族最近也相当沉寂，恶魔的量倒也不会太过离谱。
“不要这么说，优，你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彼此心里都清楚。”
“……哼，我会活下去。”
或许他们再也没有拖下去的勇气了。
神田此时倒是觉得他给这棵豆芽喂血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的武器的确比自己更适合爆破这个山洞。
“休息够了吗？”神田拨了一下墨蓝色的发，将这两天一夜的跋涉略显凌乱的发丝理得平直，丝毫不会挡住视线。神田优的坐姿非常的端正笔直，连站起来的时候都不会借用四周的岩壁。他从来不容许自己依靠除了六幻之外的东西，干什么事情都是干净利索到了极致，天生的完美主义更是让他变成任务强迫症，即使偶尔喜欢用刀解决问题，寻求战斗的奥义也是一样。
什么都不会成为他的妨碍。
只是以后，怕是要破例了。
“啊，随时可以开工。”亚连将原本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抬起晃了两下，隐藏在教团制服与白色手套下的左臂随时准备战斗。随后他站了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庄肃。
“愿你一次成功，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勉为其难与你配合一下。”神田优提起六幻，站在了亚连的右手边。这里是最为方便的距离，即使是顶部出现问题他也可以随时将专注于破坏的豆芽捞起就走。
“希望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跳跃水准与和我一起跳火车的时候一样好。”
亚连并没有拒绝什么，他犀利而坚定的目光投在了面前的石壁。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必须要一次成功——！
“圣洁发动——！”
对恶魔武器瞬间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变成火箭筒状的左手臂中焕发出惊人的能量。亚连觉得他继续的能量都在这一击上了，他的攻击不但对于恶魔有绝对的毁灭力，对于其他东西的破坏力也大到不可想象。尘土瞬间飞扬起来，甚至遮蔽住了火光浓艳的前方，火力一直在猛增，山体的震荡也越加厉害。
那一瞬间山崩地裂，四周的岩石发出剧烈而刺耳的悲鸣，本来就因为人工开凿，时光打磨的洞穴因为这样的冲击开始裂缝，亚连摇晃了两下，脚下的地面也因此裂开了缝隙，四周的碎石块像是雨点一样打在了地上，但是他完全没有去躲避。
神田优将一把武士刀挥舞的密不透风，跌落的石块在触及到他之前就被一分为二，发出短暂的轰鸣。在爆炸的热风中，神田的制服猎猎飞扬着，如一面在风中永垂不朽的旗帜。
他以一种完美的守护姿态诠释着他的执着。
圣洁的能量直接贯穿了石壁，连带着引起了这沉寂了百年没有人使用过的隧道彻底的毁灭。在亚连放下手臂的一瞬间，被火光炸毁的石壁藏着极为巨大的能量，因为极热而膨胀的外壳在酝酿着一次极为绚烂的自我毁灭。
那个永远冷静的驱魔师在那一瞬间迅速的抄住白发少年的腰肢，发带似乎被尖锐的石块割断了，长长的墨蓝色发在四溅的火光与滚滚的浓烟中狂乱地飞舞。
简直像暴风雨中那汹涌的海浪，狂乱的拍打着亚连的面上，肩膀上，亚连的左臂早已变回了原本的姿态，足底早已离地。被神田优抱在怀中向着那火光熊熊的洞口冲去，简直像扑火的飞蛾进行一次完美的毁灭与重生。
他们送别了死亡与痛苦的折磨，迎来了一次涅槃般的重生。
“不要呼吸……”神田优以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速度冲向那一片火海，亚连的攻击直接贯穿了接近五米的山壁，他的身形犹如幻影，仅仅一瞬间就冲到了开始崩塌的洞口边缘。火焰纠缠不清的绵延在岩壁上，因为过于阴暗而滋生的苔藓也成为了助长火焰的东西。
亚连感受着夹杂着灼热火光的风凌厉的割着自己的皮肤。
鸽灰色的眸子中映照着度过漫长两天一夜的洞穴，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百年的洞穴再也没有办法发挥它的用途，需要靠它逃生的人民早就回归黄土，灵魂登上天国的府邸。亚连咬住嘴唇，耳边是神田稍显沉重而凌乱的呼吸声，他觉得胸腔中跳跃着比这火光还热烈的东西，以至于快要透体而出。
神田的步伐轻盈而迅疾，亚连自己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速度，仅仅几秒钟他却觉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样久，直到神田腿部发力，抱着他直直向下跳去。神田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而绝美的弧线，伴随着零星的火光，将从火的海洋中跃出的两个人的脸颊染成了醉人的橙色。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亚连一时眩晕，虽然跳火车也成为了家常便饭，他却始终无法适应这种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柔韧有力，亚连恍惚中看到了神田现在的表情。
那应该是与我一样的，劫后余生的安心与喜悦。
两人的发在风中交缠起来，深蓝与雪白交织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同样黑色的制服在猎猎的风中肆意舞动，在刺目的阳光下银色的金属纽扣反射着光芒。这不像是一次刺激的逃亡，更像一次用灵魂舞出的华尔兹。
生命为琴弦，奏出闻者落泪的悠扬旋律。
“看来活下来了。”亚连的肺部灌满了冰凉的空气，但是在他的脸上却能找到奇异的快乐，能够再次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明媚到刺眼的光芒，的确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
“还早呢……”神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傲慢不羁的笑。
“诶……？”
少年能够看透恶魔灵魂的眼睛瞬间启动，一圈叠着一圈的暗红能够透过暗黑物质的表层，剖析每一个被最亲的人困住的灵魂。
层峦叠嶂的山峰后，一个接一个的恶魔倾巢而出。
驱魔师的血的气味，是他们最好的奖赏。
……
“真是麻烦……”神田略带抱怨的说出这样几句话，无所畏惧的扬起了眉梢。他是从来不肯示弱的人，即使现在的身体还因为失血太过虚弱，即使刚才的奔跑已经消耗了他的不少力气。他依旧相信着自己，相信着亚连，一如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他瞄上一个位置略低的恶魔作为着陆点，下落的重压让那个Lv1的恶魔生生偏移了一大段距离。
“豆芽——！”
“了解——圣洁发动——！”
亚连沃克抓住神田腾空的一瞬间，向下方被驱魔师重重踩过头顶的恶魔发射了死亡的照明弹。在灵魂腾空的一瞬间，神田又落在了另一只恶魔的肩膀上——如果这种非人的生物有肩膀这种东西的话。
Lv2的恶魔只会疯狂叫嚣，Lv1的恶魔仅仅拥有杀戮这么一向简单的职能，这种程度的东西，无论是对于亚连还是对于神田，都完全不够看。
密集的病毒子弹像是一场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那样的密集程度让神田一个人躲避还绰绰有余，带上一个人就稍显捉襟见肘。亚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略略松开了抱紧神田优的手，他利用腰部的力量一个旋身从他的怀里跳出来，在下坠到另一个恶魔的身上时，他利用离心力将在半空中躲无可躲企图用六幻硬接一击的驱魔师甩到一边。
少年的手臂挡住了几乎所有的攻击，因为攻击太过集中而四散发出了激烈的火星。
“怎么样，优……太逞强可不好啊。”亚连死死咬着牙，脚下的恶魔开始乱动，让他非常不好阻挡其他的攻击，这样对防御的控制也困难好多。
“戚……谁要你多管闲事。”
神田优半跪在亚连的身后，大口的喘息。他的体力已经到了透支的地步，甚至连挥刀都有些困难。但是神田优这个人呐，即使遇到怎么样的情况，都会有不惜一切代价换取胜利的意志。
即使那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神田的眼神一凛，双手握住了六幻，打算发动三幻式。
“给我住手！——神田优！”亚连到底有多么了解他的性格，才会用这样激烈的语气阻止他的动作。“你想要发动三幻？不值得——这些恶魔根本不值得啊——”
“啰嗦……”
“优……相信我一次。”亚连即使被恶魔的火力轰得不断后退，死死咬住的唇已经渗出了血丝。他的脸上还有着干涸的血污，白发凌乱而狼狈，却在阳光下灿烂无比。亚连憋着一口气大吼一声，竟然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将集中了近乎一百只恶魔攻击的能量全部挡了回去。
攻击暂缓。
少年跌跌撞撞的走到半跪在恶魔身上的神田优身前，突然狠狠地抱住了他。他说出的话却像泣血的呜咽，即使是神田这样的人也张大了眼睛。
“混蛋，你就是个从来不懂别人感受的混蛋……”
“自以为是，任性，暴力，冷血……连给予也是强迫性的……你在逼我背起更加沉重的记忆和责任……神田优，你这种彻头彻尾的混蛋行径……我会受不了的啊……”
“你到底有多自私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向远方……”
“就不能带我一起吗？”
少年发出几乎惨烈的悲鸣声。
神田的瞳孔颤了颤，没有做声。
——如果可以，我想要和你并肩作战。
战栗的火光冲天而起，Lv2像是一场异常迅疾的暴风雨，劈头盖脸地前赴后继。即使驱魔师再强，也终究是个人，禁不起这样透支力量的战斗。或许他们拖得太久，往日丝毫不放在眼里的低等级恶魔们却能在此时对他们构成生命的威胁。
亚连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他迅速目测了一下这座山的高度，那简直让人眩晕。他明白再被这样拖延下去他们都会心不甘情不愿的死在这里。
死在战场也许是他们最终的宿命，但是，绝对不是这里。
“至少把千年伯爵砍个半死才算够本吧，你说是吗，优。”亚连的右手从神田的腋下穿过，直接将他揽在怀里，神田刚想挣扎却被亚连近乎狠绝的力量箍住了，若是平日绝对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逃杀，在此时脱力的情况下，神田优却只能够放弃反抗短暂的依赖一下身边这个早已超越了“同伴”定义的家伙。
“那么，偶尔也依赖一下我吧，我的家人。”
“我会砍死你的，用六幻。”神田只得撂下这样一句充满杀气的结语。亚连发动了圣洁，迅速敲定了西南方作为突破口，圣洁化身救赎的武器，恶魔像是被收割的稻谷一样消失，成片成片的爆炸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已近暮色的天空中。
剧烈的爆炸让人有点耳鸣。
残阳如同淋漓的鲜血，沾染了存在这片天下的人们的瞳孔，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似乎在宣召着战斗的痛苦与激烈，快要消失的夕阳隐匿在山峰的背后，尽力的燃烧着剩余的光和热，仿佛明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辉煌。
但是每个人都从来不怀疑，黑暗终将消失，黎明终将到来。第二天的太阳总是会照常报道而不是世界迎来诺亚大洪水一般的毁灭。
圣洁的光芒在这样壮烈的景象下，竟然有些渺小。或许人类，驱魔师以至于诺亚，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是太过渺小的存在。神不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吗？神的眷顾又有什么样的意义？真的受到眷顾，就有着天之骄子的荣耀，一路平安的人生吗？
被预言为“时之破坏者”的少年不知道。
只是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而已。
站在一片裹挟着死亡与疼痛的枪林弹雨中，亚连•沃克对着几乎被黑色恶魔覆盖的天际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
“优，信不信我？”亚连问道。
“……废话。”
“那么，我就去做了。”
“随便你好了。”
神田捏紧了手中的六幻，他非常讨厌这个守护的姿势，向来他都是那个站在最前面的人，所有人都可以理所当然的仰赖他，与恶魔的战斗，他永远是前锋；收回圣洁的任务，他永远是完成率最高的一个。因为他的背影太过强大而可靠，所以那些他不予理睬的教团“同伴”都自然而然的认为，神田优永远不会倒下。
殊不知神田优也是一个人类，同他们一样的，人类。
即使再说多少句“滚开！”“别插手！”亦或是“砍死你！”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吧。如果是这样，他何必还要废无用的口舌。神田优不会接受好意，他对于一些待人接物都相当的排斥与笨拙。糟糕的脾气与冷血的态度都是他划下的拒人千里的防线。
战友，同伴，亦或者家人吗？
一切都随便你好了，豆芽菜。
……
在圣洁的辉芒中，西南角的缺口被打开了，但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恶魔向哪里补充而去。所幸的是他刚才着重消灭的是Lv2，有了简单智能的恶魔被消灭后更有利与他们的存活。驱魔师是不会逃避战斗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太不利了，蛮力对抗只是会白白浪费两名绝对强大的主力驱魔师的生命而已。
“优——要开始了——”
神田咬住牙，将手中的六幻狠狠地向下方不安分的恶魔刺去。六幻锋利的刀光将Lv1的恶魔坚硬的外壳轻易地切开了一个口子，Lv1恶魔的消失是伴随着轰轰烈烈的自爆的，所以在这个恶魔的灵魂被圣洁的光芒救赎之后，它的自爆也随即开始。
爆炸的热风伴随着淋漓的恶魔鲜血，斑斑点点的溅到了他的制服上，脸颊上，神田的瞳仁已经变得接近三幻式发动时的深黑，制造的冲击即将席卷他的身体。就发生在那一瞬间，亚连发力，借助着爆炸的巨大能量，他带着神田犹如炮弹一般冲向了下方的森林。
这已经远远脱离了跳崖的概念了，而是一次近似飞翔的坠落。
亚连仰望天空，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路西法堕入魔界的故事。
被剥夺了洁白的翅膀算什么，那样并不阻碍飞翔。
……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上仿佛出现了鸟的双翼。一双洁白的救赎之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在落日最后的泪水中，他看到了霎时间洞开的上帝之城。
他不禁将神田优抱的紧一点，再更紧一点。对方温热的体温还在诉说着真实与虚假的界限，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亚连微笑了，他轻轻地在神田的耳边喃喃自语，风穿过他们的衣袂与脖颈，带来近乎撕裂的疼痛与剧烈的悲鸣声。神田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说：“我只知道，神田优，你是真的。”
我真正拥有的同伴，家人，以至更深的……我最在意的人。
恶魔远远赶不上这样的速度，亚连右手紧紧地抱着神田优的腰，左手的圣洁对准了恶魔打算来一次消耗全部能量的大规模清洗，同时蓄力了半天的神田优也将六幻横在身前，调整出最容易发出强力一击的姿势。
他们就如陨落的流星，意图在这时完成一次最为华美而光辉的绽放。
那是能够照亮通往天堂的道路的星光。
……
圣洁盈盈的绿光在那种几乎赌上所有希望的绽放中照亮了森林的上空，他们毫不怀疑在这一击后他们下坠的速度会更为疯狂与急速。但是已经陷入了大胆而刺激的绝命计划中的神田优和亚连•沃克完全不想去想那样的后果。
亚连的右臂的火箭筒中，呈现出末日最后的辉芒。
神田黑色的武士刀上，蔓延着银蓝色的流光。
“界虫一幻——！”
“圣洁发动——！”
那是一个配合极为完美的合击。那样的覆盖面让人避无可避，整个山峰前的恶魔即将迎接最为盛大的死亡，虽然两个人用的都不是最深的奥义，却是他们倾注了全身力气发出的群体攻击，界虫缠绕着亚连圣洁的金色光芒以极致的速度冲向恶魔大军，灌注最为华丽的毁灭与疯狂。
——圣洁的光芒在那一瞬间几近毁天灭地。
神灵唱着来自天国的圣歌，天使挥舞着翅膀，恶魔被禁锢的灵魂终于迎来了最终的解脱——在亚连变化的右眼影响下，神田优看到了无数丑恶的灵魂蜕变为升天的精灵。他们伸出双手拥抱着清风，意外的是微笑着的。
血泪已经消失不见，他们终于不再作为武器存在于这个世界。
神田突然感受到，驱魔师这份让他又爱又憎的工作有了怎样新的诠释。
——这就是所谓的拯救？出奇的……还不错。
他的发在风中肆意的飘舞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月光却不可及，两个人紧紧攥住对方的手，相视而笑。神田难得会笑的这样释怀，一改他往日傲慢到无可救药的中二形象，亚连突然觉得那一瞬间，漫天的星光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反冲力大大加速了他们的坠落，亚连却有些任性的不想用圣洁减缓这样的速度，离地面太高太远，这至少能够给他们享受死亡与活着的快/感的时间。神田的手是那样的温暖而有力，一如他的人，给人以无尽的安全感。
所幸驱魔师的制服足够坚强，在风的冲击下能够保护他们的身体。可是在两个人稍稍安心的同时，一只残存的Lv2在自己快要毁灭的时候，竭力发出了一击。那个恶魔的能力刚好是操纵风，凌厉的风刃从浓浓的火光中透出，对着半空中无处借力，避无可避的驱魔师们砸去。
首先意识到的是亚连，他的眼睛非常好用，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他躲开。刚才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坠落时的暂缓是为了靠近地面时用圣洁让两人的冲击力变小，现在是万万不可以使用圣洁的，亚连闭上眼准备迎接这份疼痛。
希望不会伤的太重。
神田优却在这一瞬间将亚连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堪堪避过了那向不打算反抗的少年胸膛而去的攻击，自己却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临死反扑。
——满目血红。
“笨蛋豆芽……都不会躲么……”神田优的嘴角渗出了血迹，亚连环住他的肩膀，那里触手一片滑腻。夜色下只能看到一些暗红的光芒，这股熟悉的血腥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种苦涩咸腥的味道，暗哑了他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脉搏。
“为什么……Kanda……为什么……优——！”亚连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甚至他抓着神田肩膀的右手都在抖。
“你不是说……是同伴吗？”神田略显痛苦的吐出一口血，声音却是亚连从未听过的低沉磁性而饱含不知名的感情。神田优从来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什么事情都不会说出口，什么痛苦都会憋在心里，他从来都口不对心，以至于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他最喜欢划清界限。但是现在，他却主动跨越了那条横在中间的鸿沟。
他说——我们不是同伴吗？
——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是相互扶持的战友，是……家人。
——神田优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亚连紧紧抱住神田优的肩膀，他平直的齐刘海几乎温柔的搔着他的脖颈。少年什么都不说的，几乎虔诚的吻上他的唇，就如同膜拜一个神明。
他们的背景是耀眼的火光，山峰从顶部开始崩毁，一寸一寸的龟裂回归大地的怀抱，深蓝色的天空几乎与神田的发连成一色。可是亚连却觉得，神田优从来没有这样真实过。或许是平日里打打闹闹惯了，他一点也不习惯神田优这样虚弱而凌乱的呼吸。
亚连的圣洁已经开始向下发射，反作用力可以减缓他们的下坠速度，他们处在森林的边缘，就在城市的郊外，马上就能够得救。
这漫长的两天一夜，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相处与今后的命运。
我们从不说出口的那一个字，我们从不吐露的那一句话。
永远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谁都无法永远。
…………
……
可是依旧期待着，期待希望，期待救赎，期待正在改变的与将要改变的命运。
……
树叶霎时间纷飞。两人躺在了铺着掉落树叶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亚连用自己的背部挡住了大多数冲击力，以免神田的伤势加重。
“优……”亚连略低着头，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的好勉强。
“别哭啊，难看死了……”神田的墨蓝色眼眸中，终于清晰完整的映照出了他的身影。
“才没有哭呢……为什么会为你这个面瘫脸哭啊。”亚连的表情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神田觉得他快要流泪了。
神田却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倒了下来。
仿佛所有的气力都在这时消耗完毕，神田本来就失过血，在没有补充过的情况下又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即便他的毅力再过惊人，他的恢复能力再过优秀，也抵不过这样的消耗。
他只来得及看到亚连惊惶失措的面容。
还未出口的“别担心，还死不了”消弭在了穿过树林而过的风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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