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作者:川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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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花开



      彼岸花开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因果,缘注定生死。
      ——《佛经》

      Leading Actor 1 泫小舞
      彼岸盛开,最美的花,我叫泫小舞。
      我是一个生在南方的孩子,有自闭倾向,我是个有缺陷的人,因为安妮曾说过:“如果她在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她有残疾的嫌疑。”
      我疯狂地迷恋一种叫曼珠沙华的植物,它有火红的花朵,开得骄傲却是因为有毒。它是死亡之花、引魂之花,它的英文名字叫Red Spider Lily。我迷恋它的样子,像一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我迷恋它的香气,据说能唤起人生前的记忆。它是上天赐予这个世界最美的花。
      我习惯把它叫做——彼岸花。
      我喜欢深夜坐在电脑前写字,听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寂寞的声音,它们好像是在不断盛开和枯萎的花朵,留下凄艳的气息。
      我喜欢听王菲的《彼岸花》,那是我唯一爱的歌。它是王菲巅峰时期的代表作。歌曲中冗长的前奏,迷离而妖娆,是心痛的绝望,残酷但美丽。林夕写的词,简单却有深度。彼岸花是没有彼岸的守候,凄楚的女子假装幸福地守候。即使天黑刷白了头发,也要为他撑亮回家的火把,只要他知道她依旧在为他守候。这彼岸也许是永远到达不了的距离。王菲空洞迷离的声音,震撼人的灵魂。
      我喜欢坐在顶楼的平台边上,把脚悬在半空中,向下望去,心中难免会有恐惧,但就是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坐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聆听到城市的喧嚣,看下面的马路车水马龙,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然后就会幻想我从楼顶落下去的样子,落地的那一瞬间,人们应该都会驻足,然后我会被人群包围,很幸福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我的安静与孤僻,没有人会关心我的安危,没有人会发觉我的存在,所以我总是被人们遗忘,遗忘在一个黑暗而又潮湿的角落里。我已经厌烦了那种没有阳光的生活,我讨厌闻角落里因潮湿而发霉的味道,我讨厌看长在角落里深绿色的青苔,肮脏的颜色。所以我不得不厌恶这一切。
      从童年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是在独自生活。有时身边有很多人,觉得他们都像空气般透明。仿佛没有人能进入这种被封闭的孤独。城市,好像都是空的。
      索梵,十八岁后,我把童年渐渐遗忘,从此,我再也哭不出来。
      ——泫小舞

      八岁那年,院子里搬来了一个小男孩,他有好看的脸,笑起来会露出雪白的牙齿,眼睛像一潭湖水,澄澈透亮。他和我一样,喜欢坐在楼顶。直到有一个夏天的夜晚,我们在平台上相遇,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索梵。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看似很俗套的相遇,小说中常有的情节,就这样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像是在演一场舞台剧。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的心永远都是自私的,他们不会把自己心爱的玩具送给别人,更不会与别人分享什么,他们心中装着的永远都是自己。而索梵和他们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曾经我一度认为他是来自天堂的天使,会拯救一切,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有很多事是他无法拯救,无法改变的,他毕竟是一个人,属于这个星球、这个世界的人,仅此而已。
      十年的时光漫长,却又很短暂,当我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时,它就消失了,那样坚决。
      十八岁那年,在盛夏来临的季节,我在深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大片花海,开满了蔓珠沙华,我躺在花田中,身体被火红的花朵包围,我看见索梵拿着相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但花茎在不断长高,遮住了我的视线,然后我大声地呼唤他的名字,但不管我多么用力地喊,他都没有来到我身边,任凭我怎样歇斯底里地喊,他最终还是消失了。
      然后,我从梦中惊醒,满面泪水。我想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害怕某些东西会突然消失。但是梦魇真的是很灵验,第二天的清晨,索梵敲响了我家的门,当我打开门看到他时,心中多了几分快慰。但他却对我说:“小舞,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就这样,在盛夏的清晨,我还是失去了所有。尽管,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索梵,我在你消失的小路尽头,一路驻足一路张望,你身后拉长的影子,把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撕裂成片片忧伤。一路追逐,一路绝望,剩下无尽感伤,我跌落在上界尽头,像无法飞度沧海的蝴蝶,嘶哑地歌唱。
      ——泫小舞

      从那以后,我害怕做梦,我恐惧,梦里的一切都会变成可怕的现实。所以我开始失眠。这个城市的夏天很热,让人烦躁不安。繁华里瞬间倒塌的誓言,被夏天催眠的班驳的脸,风起云涌的流离的指间,和他欠我的一个永远,在他离开之后,轰然沦陷。
      我用尽所有力气忘记他,却又在不经意中想起。我终于发现有些东西是无法忘记的,这样某些人、某些事沉淀在回忆里,成了褪不去的痕,渐渐习惯了,于是就化为了永久的等待。
      还记得,从前我们总会在楼顶一起看太阳从城市的那端慢慢滑落到另一端,最终被掩埋在夜幕中。然后看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华灯初起,喧嚣无尽头。然后他会拍很多很多照片,各种各样的,他说,他爱摄影,就像我爱彼岸花,他为了他热爱的东西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生命。他就是这样一个为理想可以不顾一切,执著的有点可笑的人。
      他会给我看他从前拍的照片,数也数不清,他说小时侯爸爸总会带他去很多地方旅行,上海的外滩,新疆的伊犁大草原,埃及金字塔、尼罗河,法国香榭丽舍大街,埃菲尔铁塔......从中国到外国,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如此遥远而又陌生。有时真的很羡慕他。这样的幸福,我是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我相信。
      所以,索梵说,他注定旅行,注定过行走的生活,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使我促不及防。
      曾经的那些日子多么美好,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如果等待可以换来奇迹,我愿意一直等下去,一年抑或是一辈子。
      十八岁逝去的那一夜,我又梦到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一直延伸向很远的地方,像一条红色的丝带,将年华系起、打包,寄到那未知的彼岸。只是,这一次的花海中没有我们,也没有我所留恋的一切。
      索梵,你究竟在哪里,我,真的,很想你。
      ——泫小舞

      2007年6月21日,夏至到来的一天,我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窗外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我趴在窗边的木头桌子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大片火红的花海,蔓延到未知的远方……然后我渐渐睡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窗边放了一个白色信封,没有写寄信的地址。右上角有四张邮票,很牢固地粘在信封上,旁边还有一个圆形的邮戳。
      对于这封信,我真的是很惊讶,甚至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因为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朋友,也许是我太过孤僻,索梵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所以我一如既往地孤独下去,不和任何人多说话。有时候在想我一定是个地地道道的抑郁症患者。
      信封是最普通的那种,纯白的没有图案、花纹。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或是字母,我看不懂,也不晓得是哪里的文字,只觉得看起来很好看,像画画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它,里面除了一张照片什么也没有,照片上是一大片曼珠沙华的花田,鲜艳的花朵,像被鲜血染红的一样,那样刺目。
      我不知道照片上的地方是哪里,也许它在地球的另一端,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也许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现实的世界,也许那里是所谓的天堂,超脱生与死的彼岸。
      佛说,有生死的境界好比此岸,超脱生死的境界好比彼岸。彼岸,那无数人向往的地方,我相信它是真的存在的,它就在不远处。
      我信仰佛教,我渴望回到公元前6世纪的古印度,那里的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王子释迦牟尼创立了这个伟大的宗教。我想,西汉末年的中国一定因为佛教的传入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傍晚的残阳透过纱窗斜照进小屋子,照在照片上,相片变得如此清晰,真实的使我有距离感,灵魂在长河落日中缺席,心里眼里是燃烧的痛楚。
      现在已是傍晚了,天边落阳残照,仅仅只剩下一圈红霞细数着人间冷暖、爱恨情仇。
      索梵,你可能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但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整个世界。
      ——泫小舞
      ——摘自泫小舞的博客《彼岸花》

      2007年6月22日,关闭博客。
      泫小舞来到顶楼的平台上,这是自索梵走后她第一次上去,一切那样熟悉却又陌生。角落里堆放的杂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个已被曝光的胶卷静静地躺在那里,很陈旧的样子,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岁月就是这样,会使很多东西变得模糊……
      一阵夏日的暖风吹来,混杂着海水的味道,曾经的一切,注定被吹走,然后烟消云散。
      泫小舞纵身从楼顶跳下,下落的过程中,她仿佛又听到了那首熟悉的《彼岸花》,王菲空洞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
      不知过了多久,那犹如盛开的花朵般的身体才落到地面,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染红了她白色的连衣裙……顿时,一种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那时正值下午5:00,傍晚时分,血红的天,白云像棉絮一样大团大团疾速掠过。她静静地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满足的微笑,她仿佛看到了时光,消失的和经过的时光。它们像一条大河,平静而奔腾。她观望着对岸,等待泅渡,看到彼岸盛放的花朵,却无法抵达,那是巨大的空虚,控制了对生命的质疑。
      彼岸花,永远在彼岸悠然绽放。
      此岸心,唯有在此岸兀自彷徨。
      多少尘间梦,尽随水东转。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
      开到荼靡,花事了。
      留下的记忆,不过是一地花瓣。
      风出走了,就没有了……
      佛说,寂灭即死,死即寂灭。
      索梵,落地的瞬间,我看见彼岸花盛开在我的周围,一片赤红,你看到了吗?
      —泫小舞

      Leading Actor 2索梵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此岸埋葬,我的记忆,我叫索梵。
      五月,我毅然决然地背上行囊,踏上了我的征途,开始了我漫无目的的行走于流浪。五月,我开始逃之夭夭,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任时间铺天盖地地涌向那些撕心裂肺的伤痛。
      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终究要离开,像风筝飞向很蓝的天。
      三毛说过:“生活是一种缓缓如夏日流水般地前进,我们不要焦急我们三十岁的时候,不应该去急五十岁的事情,我们生的时候,不必去期望死的来临,这一切,总会来的。”所以,我只是在跟随时间的脚步,往前走着,没有尽头……很多时候,一个人选择了行走,不是因为欲望,也并非诱惑。他仅仅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而已。
      就这样,我坐上了开往越南的火车。卧铺里那些中国的中年男人身上的香烟味道和他们嘴里吐出的一圈一圈的烟雾,还有年轻打工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使我喘不过气来,实在难以忍受,便大开门到过道的休息椅上坐着。偶尔有说着地道法语的鬼佬从我身边经过,他们有粗糙的白色皮肤,身材很高大,但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每时每刻都是如此,那样的生活,真的很好。有时还会有几个穿着民族服装的越南孩子在过道里玩,他们有黝黑的皮肤,有点大波浪的头发,很健康的样子。他们很安静,不会发出太多的声音,车厢里静得可怕。
      我坐在窗边,透过车窗,风景如此之美,以至于我流连其中无法自拔。突然发现如果我们从超出日常生活的角度观察自然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铁路两边的野花绚烂,五彩的蝴蝶漫天飞舞,就像我们一样,迷失在风一般的五月里。在这繁花盛开的一季,手心的掌纹被风抚平,火车流连于和铁轨接触的质感,我们流连于人间的繁华。这是命。
      窗外有很高很直很细的树,树干一飞冲天,树枝却以嚣张飞扬的姿势发散在空中,回旋曲折。我仰望他们,好像天空出现裂痕,苍穹以绝望的模样破碎。
      很快夜幕便降临到了这个大地。窗外漆黑一片,只能听见鸟儿清脆的叫声,混杂着几声火车进站的汽笛声。然后火车缓缓地停下,车厢内顿时一片嘈杂,越南的乘务员操着及其不标准的中国话喊着:“到站的乘客赶快下车……”车厢内可谓人潮涌动,有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准备回家探亲的军人们,还有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女人们,脸上是一脸的疲惫,这也许就是被生活所迫的结果……
      生活有时就是如此,像一节拥挤的火车车厢,有些人要进来,有些人就不得不离开。
      火车外的站台上,有来接亲戚朋友的人们,脸上挂着焦急的神情,还有提着东西叫卖的小商贩们,他们在一节节车厢间来回穿梭,敲敲窗户,然后举起手中破旧的报纸和过期杂志,或是早已过保质期的面包。尽管没有几个人会理会他们,但他们仍旧不厌其烦地来回穿梭着。生活就是这般无奈。
      十分钟后,火车准点出发,离开这个破旧的小火车站,继续往南开,下一站会是哪里,我也不清楚。
      泫小舞,你还好吗?我正坐在开往南端的火车上,一边流浪,一边回忆,上天注定,这是我的命。忘记我吧,开始你新的生活。
      ——索梵

      在火车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越南境内。我在一个叫做宣光的小城下了车。据说那里有大片的曼珠沙华花田。那是泫小舞最喜欢的花。但一直令我费解的是,那样一个女生怎么会喜欢这样一种恐怖的花呢?那种花传说是开在黄泉路上的,会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没有很美好的寓意,似乎是很不吉祥,几乎没有会为之着迷的人。不得不承认,小舞,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过两天就是小舞的生日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了吧。从第一眼看见她,我就觉得她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缺少人的疼爱与关心。曾经我许下誓言,说要守护她一辈子,但现在,为了梦想,为了我的追求,无法履行承诺了,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面对过去的一切,面对我最亲爱的小舞。这是我的罪过。
      小舞,对不起。
      ——索梵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行走终于到了城市的边缘,火红的花田,犹如正在的熊熊火焰。花瓣有点像菊花,一丝一缕,在空中乱舞,就像魔鬼的爪子,在召唤着人的灵魂。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曼珠沙华吧。此时的天空,是奇异的蓝,好像是得了伤寒的病人的脸,它像绒布,一块遮盖了所有痛苦的绒布,没有真相。
      我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拍照,一张一张,不同角度,不同距离,不同姿态……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无论怎样它们都很美,美得惊人。其实成为一个摄影师,唯一的幸福,是在于对时间的获取。如果美只存在于一秒,那么我对它的观察,会增加到两秒,然后咔嚓,把它凝固。
      傍晚找了家小旅馆住下了,简陋的房间,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地响,空气中到处都是细小的尘埃。我拉上厚厚的窗帘,在昏暗的光线中开始冲洗照片。每一张的色彩都是那样鲜艳刺目。我想,好的照片应该留下世界绝望的美感,那种逝去的慢慢时光。
      我挑选了其中我认为最美的一张寄给了小舞,作为生日礼物。我想,她一定会喜欢吧。
      小舞,生日快乐。
      ——索梵

      然后我继续向南行走,漫无目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路过几个小镇,那里的房子,颓废的,留下漫长的时光痕迹。还有愤怒、忍耐、善良,对生的热爱,包括死亡的美。墙面是暗旧的杏黄色,有些却是那么鲜艳。长长的百业木格子窗,是深深的土耳其蓝,被雨水淋得发白了。大露台上垂着细竹帘。有大簇大簇殷红的花朵。衣服在阳光里晒干,风吹过,呼啦啦地飘。
      这里的人们脸上总是挂着淳朴的笑容,笑得那么开心。姑娘们的皮肤都被太阳晒得黝黑。小巷两旁总是会坐着一些年买的老妇人,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笑起来,露出残缺的牙,有的甚至牙都掉光了,嘴巴像个无底的黑洞。她们总是慢慢地摇着大蒲葵扇,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也许她们是在回想少女时代的那些往事吧……
      小舞,我发现自己粘在青春的尽头,驻足回首,看演尽青春繁华,却遗忘了青春本身。
      ——索梵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只是头很痛,仿佛沉睡了好几百年。我环顾四周,墙壁是木头的,还挂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贝壳。床也是棕色的木制的,散发着木头淡淡的清香。白色的床单,一尘不染。还有不算大的格子窗户,全都是木头窗框,没有窗帘,所以我可以清晰地看见窗外的天空:凌晨的天空还未破晓,是一种夹杂着灰紫和淡青的深蓝色。有大朵大朵厚重的云朵在风中从容地游走……
      我努力地回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可脑子一片空白,头更加剧烈的疼痛,我始终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我情不自禁地呼唤小舞,但女孩似乎没有听见,她坐在床边,微笑着看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努力地搜寻却找不到结果,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小声嘀咕:“看来你真的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接着她平静地给我讲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你误喝了河边一种有毒的草泡的水,然后昏了过去,我昨天去河边发现你躺在那里,就把你带回了这里。那是一种毒性很强的草,要想解毒,只有喝一种药,而那种药喝了以后就会使人失忆,也就是忘记从前的一切,否则只能是死。”
      我想,曾经我以为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遗忘了。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画面残留在大脑皮层,那就是——泫小舞。这是我唯一记得的,真的很神奇。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和其他的越南姑娘一样,她也有黝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她和小舞那样相像,我始终觉得,她就是我亲爱的小舞。
      于是我呼唤她小舞,一遍又一遍。她说:“我不叫小舞,我叫牙雅,牙齿的牙,雅典的雅。我和爷爷住在这里,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她边说边眨着那双有着深褐色瞳仁的大眼睛。
      我就这样和他们住到了一起,我想我是真的累了,我该停下来休息了。每天我都会很早的起床,坐在院子里看东方的天空微微发亮,渐渐地所有阴云都被染成绯红的颜色,被风连成浩瀚的一片。有时是和牙雅一起,有时是自己一个人。依旧会拍很多照片。
      偶尔我还会不自觉地叫她小舞,她也会欣然答应,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我这样称呼。
      时间很快游走,转眼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一切都很美好。在河内没有春天的存在,即使在三月,深夜的空气中依然有烈日留下的灼热气息。而且热带早晨的天空,有一种亮丽而干燥的玫瑰紫。
      小舞,我走进生活,总以为前方有一个莫大的幸福在等我,其实,幸福就在点点滴滴逝去的时光中。
      ——索梵
      ——摘自索梵的博客《可不可以忘记》

      冬日里的一天,索梵被牙雅的爷爷单独叫到了房间去,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老人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天空,背对着他,然后他沉下声来说:“索梵,我知道不很热爱摄影,也拍了很多不错的照片,我可以帮你在中国举办一个盛大的摄影展,让你一举成名。”
      牙雅曾经和他说过,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摄影师,在中国生活了很久,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爱上了一个美丽的中国女人,就是她的奶奶,但不久后她就去世了,爷爷彼就带着他年幼的儿子,也就是牙雅的爸爸回了越南,就这样一直生活了下去。从那以后,不知为什么,他就再也没有碰过相机。
      索梵受宠若惊,一脸欣喜,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老人又接着说:“不过,有一个条件……”索梵充满期待地问:“什么?”老人转过身来,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他说:“你要一辈子和我孙女在一起,永远爱护她。”
      听到这个,索梵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轻轻地点头。老人郑重地看着他说:“很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一个月后,2007年6月22日,索梵的摄影展如期在中国大陆举行,各界名流、各大媒体纷纷出席。而令每一个人为之震撼的是门口的巨幅照片:
      照片上有一个女孩,她坐在楼顶的平台上,两脚却悬在空中,风吹起她雪白的裙摆和乌黑的长发,她的头顶上是一大片湛蓝色的天空,纯净、透明……
      这是索梵最得意的作品,但画面中的女孩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晓得她是谁,没有人会晓得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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