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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折
夭折
不得不说公孙宛的计划简直就是完美。两个护送小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把孩子安全送到了延安保育院。
保育院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在两天前接到了太行,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华北。太行华北姐弟相聚,别看是小小的两个人儿,感情倒是好得很,抱在一起不肯松手。
“辛苦了,同志们。”保育院的院长和博士他们一一握手,表达谢意,“你们奔波了大半个月,如果不嫌弃,在我们这儿休息两天再走。”
再简单的任务也是要绷紧神经执行的,这大半个月以来的确十分紧张,再这儿休息几天也好。再说和孩子处了这些时间,要是就这么走了,还真是舍不得。
白玫有些难过,抱着华北不肯放,“华北,你亲妈妈明天就能来了,高兴吗?”
小家伙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什么呀?”
小家伙“呜哇”一声哭出来,“亲妈妈虽然来了,可是妈妈就要丢下华北走了……”
白玫眼眶一红,亲亲小孩子的脸颊,“华北真乖……妈妈也舍不得华北。”
博士拍拍白玫的肩,给严谨和乔子佩使了个眼色:快来把孩子抱走,不然你们玫姐肯定会哭出来!
严谨上前把小家伙拎过来,擦去他的眼泪,“小鬼,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鼻子?“
小家伙自己也觉得哭鼻子丢脸,于是极力控制,抽噎着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严谨身上蹭~~~
严谨欲哭无泪,乔子佩抱过孩子,用手绢给他擦干净。
院长忙出来缓解分离带来的伤感,“大家一定饿了吧?小张,你去做点好吃的,今天咱们加菜!”
小张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炊事员,闻言捋起袖管,露出一拍整齐的牙齿,笑嘻嘻,“我今天一定使出看家本事,让这些同志尝尝我的手艺!”
“小李,带这几位同志去休息。”
延安革命根据地设施简陋,博士,严谨,乔子佩一间房,白玫被安排和保育院女护士住在一起。
“博士,小乔,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这次任务太顺利了?”严谨拿起屋里的茶壶,倒了一碗水。
“是太顺利了,我都不敢相信。”博士叼着烟斗,这几天护着小华北,自己都没敢安心抽几口,“好在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但愿如此,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严谨无意识地玩着茶壶,皱起眉头。
乔子佩在他边上坐下,“这么焦虑不安,可不像你啊~~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严谨起身,“可能是这半个月来累到了,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不习惯。我去找院长,给公孙先生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严谨回来的时候嘴里叼根水萝卜,衣袋里还装着两个馒头。
博士笑,“我说严同志,你真是混什么像什么~瞧你这样儿,分明就是个土八路嘛~~”
“那是~~”严谨把馒头分给他们,“从小张那里顺来的~~先填填肚子~~这里吃饭可晚了,肯定会饿的~~”
博士狗腿地抢过两个馒头,生怕严谨抢回去,夺门而出,“那我给小玫送去~~”
严谨看着手里已经啃了一半的水萝卜,讪笑,“小乔,你的馒头被博士抢了,要不~~我这半根萝卜省给你?”
乔子佩看着萝卜上的两个牙印,坚定地摇了摇头~~
延安的天空和上海不同,一到夜晚,上海的夜空便会被五彩的霓虹遮蔽,看不见深处的炮轰的火光。
而延安的夜,天空挂满繁星,偶尔能看到火光凄艳。
“小乔,你说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严谨双手枕着后脑,躺在谷堆上看星星。
乔子佩坐在他身边,“快了……你累了吗?”
“谁不厌倦战争?我是累了~~不过能和你并肩,能为正义战斗,我心甘情愿。”严谨伸出手拉他一起躺下,“小乔,有你在身边真好。”
“小谨,子佩,快跟我去看看,华北好像有点不对劲!”
严谨和乔子佩听见博士一喊,一下子就从谷堆上蹦起来,严谨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三人跑到华北的房间,孩子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
白玫一边哭一边抱紧他,然而孩子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前段日子的奔波下来,华北很累很累了。今天中午就开始午睡,到了晚饭时间还是没醒,保育院的护士就没叫醒他。
晚上吃过晚饭,白玫有些想孩子,就和博士去看他。谁知怎么叫都叫不醒,白玫搭脉一试,就变了脸色,忙叫护士和博士去通知其他人。
严谨他们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保育院上上下下的都在。
“小玫,怎么回事?刚才我走的时候,华北还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
乔子佩只觉心口闷得发慌,喘不过气,看着华北进气多,出气少,一时觉得眼前直发黑,攥紧了拳头。
“孩子……是中了毒……”白玫早已泣不成声,“都是我……没照顾好他……”
“那……那你们救他啊!玫姐!你能救他的对不对?!”严谨有些失控,“你们一群医生护士,都愣着干嘛!”
“严同志,”院长叹了口气,“救不了了……”
“妈妈……抱……冷……”华北闭着眼睛,不停地哆嗦,一双小手紧紧抓着白玫的衣服。
“华北!华北!”白玫抱紧了孩子,强忍着眼泪, “妈妈在这儿,华北不怕……”
“妈妈……我困……你唱歌哄华北睡……”
白玫平息声气,声音却还是不住地颤抖,“华北乖,先别睡……你亲妈妈马上就到了,等她来好不好?”
“嗯……妈妈唱歌……”
白玫把孩子抱在臂弯里,轻轻摇着,边落泪便唱童谣,“小槐树,结樱桃,杨柳树上结辣椒,吹着鼓,打着号……”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有几个小护士忍不住呜咽出声,推开门逃了出去,扶着外面的树哭了起来。
白玫依旧是温柔的语调,含着暖暖的爱意,“…..抬着大车拉着轿。蚊子踢死驴,蚂蚁踩塌桥,木头沉了底,石头水上漂……华北!”原本缓缓的儿歌忽然化为凄厉的呼声,“华北!华北!”
华北攥着她衣服的小手一松,静静在她怀中睡去……
“华北!”白玫再也忍不住,抱着孩子跪倒在地上,别人怎么劝也无法从她怀里抱走孩子。
严谨眼中有狠戾之色,这个孩子他一向疼爱,却在经过一次次磨难后,死在了原本最安全的地方,“玫姐,华北……有没有说是谁……”
“他说……害他的那个叔叔……他见过……”
严谨闻言,拿出手枪抵着炊事员小张的头,声音冷得吓人,甚至隐着暴戾,“你给他吃了什么?!”
小张被吓得说不出话,一双眼睛里满是委屈和害怕,“我我我我……”
“严同志!你干什么!”院长喊了一句,严谨却不为所动。
“说!”严谨的枪又往前抵了抵,小张吃痛,退了两步。
严谨的反应有些激烈,连博士都吃了一惊,上去劝他,“小谨,我知道你的心情,你先把枪放下。”
“除了他,没人有机会下手!”
“小谨……”白玫开口,眼神却从没离开华北的脸,“孩子不是吃了东西中毒的……”
严谨咬着牙,依旧保持举枪的姿势,眼神似乎能把小张撕裂。
白玫心疼地卷起华北的衣袖,小手臂上有一个针孔,“静脉注射,ztt毒剂。”
Ztt毒剂能在二十分钟内让一个成年人结束生命,更不用说是一个孩子。
“我们见到孩子时,从他的中毒症状来看,不过几分钟……要是……要是我能早来一会儿,华北就……”
“小玫……”博士蹲下身拦住不住颤抖的白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院长忍着难过,安慰道,“我们麻痹大意、失去警惕性,才让孩子遭到暗杀。你们不必自责……敌人以为杀了陈大将的儿子,我们就会对他们手软吗?这是痴心妄想,华北不仅是陈大将儿子,也是党和人民的儿子!孩子的惨死是有贡献的!他要我们记住中日民族的仇恨!要是敌人不投降,就坚决把他们彻底消灭!这件事让保卫部门的同志去清查处理,不要草木皆兵,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敌人是跑不了的。”
严谨咬着牙收回手枪。大局为重,没有证据,不能冲动。再说,这里是共产党的地盘,自己毕竟是国民党,不宜发生正面冲突。
乔子佩在一旁静静看着,孩子在白玫怀里就像睡着了一般。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却却地抱着自己的小腿,叫了一声,“哥哥……”
言犹在耳,却再也看不见孩子笑嘻嘻地要求骑大马,吃糖葫芦……
乔子佩暗暗发誓,如果知道是谁杀了孩子,一定不会放过他。
蔷薇刺在华北死后的第二天离开了延安。伤心地,这里埋葬了一个孩子,民族的未来,他们如何能多呆一刻?
三天后,他们回到了上海的别墅。
华北的死成为蔷薇刺心中永远的痛,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自责和悲恸之中。
五天后,公孙宛打来电话,告诉他们,暗杀华北的凶手已经找到。就是延安保育院的炊事员张会。
严谨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上楼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肯出来。
乔子佩倒了杯水送进去,严谨抱着头趴在书桌子上,不吭声。
“其实你早就怀疑是张会,是不是?”
严谨抬起头,下颚上已经有些胡茬,整个人都憔悴了,“对不起……如果我再警惕一点,或者和你商量一下,就不会……”
乔子佩把杯子往书桌上一放,有些生气,“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华北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严谨懊恼地揉揉头发,“对不起……”
乔子佩心软了,“算了……也不全是你的错。”
“你知道,我对语言有特殊的天赋。张会一开口,我就听出他的口音带着日本语的味道,尤其是那几个特定的发音……一般人听不出来,我一听就知道了……那天我给急着公孙先生打电话报平安,其实就是要让她派人查一下那人的底细……我们是国民党,在延安不能依靠誰,所以我只能找公孙先生……后来我又去找张会,名为肚子饿了找馒头吃,实则是再去听听他的口音……可是那时我再听的时候,又觉得没问题……没想到当晚就出事了……”
“严谨,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乔子佩抬手,手指掠过他的下巴,“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藏在心里,好吗?”
严谨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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