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厝火积薪
日薄西山,绚丽而诡异的落日照射进了紫陌的房间,瑰丽的云彩缠住了日头,进行着最后一波光影缠绵。灿灿金光把整个天地都笼罩成了一抹金红色。紫陌微微眯着眼睛,望着这眼前这五光十色的变化,一会儿紫,一会儿蓝,最后变成茫茫的白,闭上眼睛,任眼前的酸涩褪去,却不想,挤出了一滴泪,连忙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擦掉眼泪,却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只能颓然的望着自己小了一倍的手苦笑。在一旁忙针线的静嬷嬷听到动静,连忙放下针线,转身瞧她,望着他那张可爱的笑脸,不禁慈爱的一笑,想想自己刚给兆佳氏当奶妈时,兆佳氏也这么一小点,转眼间,她孩子都有了。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却见紫陌圆圆的大眼只看着她。她瞧着有趣,脸上也带了笑意,道:“原来你装睡阿,你这个淘气的小妞妞。”说罢把被子盖松些,也只跟孩子对着眼睛瞧:“孩子,你也算是福大命大了,要不是平时你吃的少,估计那天就出大事了”,紫陌心中沉重,虽然不知这具身子到底多大,但是,现在自己还不会说话,应该不会超过两岁,几天的观察,知道自己的父亲图海是个内大臣,母亲兆佳氏和十三王爷的嫡福晋是近亲,虽说自己姓博尔济吉特氏,但是,历经三朝,这个姓氏已经没有入关前的那么光彩夺目,是什么人对自己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下黑手,紫陌怀疑,自己不是命大,这场投毒更像是一场警示,兆佳氏口中的“她”到底是谁,她想通过投毒警告什么,静嬷嬷一边说些闲话,一边轻拍着她哄她入睡。丝毫没有觉察到紫陌眼中的清冷与警惕,这种待遇,紫陌没有心情享受,却终是抵不过困意,不一会眼皮子耷拉下来,静嬷嬷只觉得小家伙越来越正常,也不怎么呆了,想来很快就会好起来,心里极高兴,手里倒还是照拍不误。
南书房。
李德全给康熙皇帝上了一杯热茶,一边道:“回禀主子,给图海大人家小姐看病的谢太医已经来了。”
“恩,叫进来吧。”年迈康熙皇帝放下了杯子,又摘下老花镜。
谢太医恭敬地进来给康熙皇帝磕头道:“奴才谢田安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说话。”
“嗻。”
“图海家丫头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差点连命都有了?你如实说。”
“回皇上的话,奴才,这是……”谢田安欲言又止。
“你如实说,朕不怪罪。”
谢田安抬头道:“恕奴才大胆,依奴才看,小格格,误食了附子汤。”,说吧,原本冷汗连连,心中忐忑,却终究一切释然的闭上眼睛,深深的伏倒在地上。
康熙皇帝神色变换不定,眼光凌厉地在谢田安的脸上审视半天,抿紧了嘴唇却半晌无语,突然,康熙皇帝起身站定,冷冷地道:“你下去吧。这事对谁都不能说,只说小格格误食相克食物,懂么?”
“奴才明白。”谢田安低声应答,冷汗已经沁湿了袍服。却也梗着脖子壮胆说出最后一句话“皇上,老奴才斗胆”。康熙皇帝又拿起了茶盅小口啜饮着:“你不说朕也知道,你全家几百口朕自会善待,你去吧。”
谢田安深深的一拜,慢慢的起身,踉跄的退下。李德全深深的望着他苍老的背影,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定了定神,李德全弓着身子转向康熙帝
“皇上。”李德全悄声呼唤
康熙帝疲惫的摇了摇手,向椅背重重的靠去,“李德全,朕累了,让他们闹去吧”
李德全忧愁的凝望着日渐衰老的康熙帝,不禁哽咽“万岁爷。奴才给您揉揉?”康熙帝点点头,李德全立刻净手细细的按摩着他头上的穴位,不一会,李德全以为康熙帝睡了,不由得放轻力道,却不想康熙帝慢慢的说“是朕,毁了惠丫头,也毁了老十三” 李德全犹是满脸惊愕地盯着康熙的头发,全白了,自从二废太子以来全白了,泪水终究没忍住,却也死死的不发出哭声,康熙帝不睁开眼睛,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手臂,仿佛又回到六十年前一样,顽皮的笑道“小李子,朕若是哪天去了,你随着朕可好?咱俩黄泉路上有个照应,到老祖宗那边,也不嫌闷,他行事如此,不会给你善终的,还是随朕一同去吧”
李德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奔涌而出,嚎啕一声:“皇上!”便跪倒在地上。
自从紫陌中毒,图海就依旧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在宫里当差,别人凡是问候,都只不过淡淡的说了一句劳尊驾叨念,小女之病已好之类的,只有兆佳氏知道他整宿整宿的彻夜难眠和鬓角的白丝因何而来。图海修长整齐的手指一直在桌子上轻轻的瞧着,眉眼间已经隐隐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怒气,景德镇瓷盖碗里装的是雍亲王带给自己的茶叶,味道很好,但是他一点都喜欢不上,望着桌子上还有一块红绒布包裹,眼光在茶盅与包裹间游离,眼中的愤怒越来越旺,兆佳氏抱着紫陌站在一旁,见他脸色越发阴暗沉重,提着一口气在胸口,小心的说“爷,上次那人是暗指,这次,就算是明说了”
怀中的紫陌顿时睁开了眼睛,雍王爷?一抹阴冷在紫陌眼中徘徊不去,自己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内大臣,但是几乎代表整个科尔沁部的态度,雍正若想夺位,仅仅只依靠一个年羹尧是绝对不可能的,整个蒙古的局势至关重要,只是上次中毒是他内部出了纰漏,有人操之过急,好端端的拉拢,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图海怒极,斥道:“是谁给她这样的大胆?一个小小的四品典的女儿,如今翻了天了,她心中还有没有君父王法?”紫陌听着这诛心之问表现如常,心中约莫着也知道了个大概,倒是兆佳氏浑身一抖,连忙上前轻声劝慰,“老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虽行事狠毒,但看雍王爷的意思,估摸着是她这个妇道人家擅作主张,若把幕后的那些脏东西都翻腾出来,未免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望老爷三思。”
呆坐了半天,图海总算是控制住了火气,知道兆佳氏说的不错,堂堂内大臣的幼女被雍王府的一个妾毒害,结果是为了警告内大臣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张扬出去,绝对不是面子上好不好看的意思,雍王爷今天送这些东西来,半是道歉半是拉拢半是警告,自己这中庸之道也撑不了多久了,是时候该表立场了。图海望着襁褓中的幼女,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禁心情沉重,自己死不足惜,但是这个孩子才多大,科尔沁全族和自己孩子的命运都在自己手中,琢磨半响,深深的望着妻子一眼,半响,。摆了摆手,平和地道:“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莽撞了。”
就这样,随着几个府里的人和太医院的人消失,一场谋杀,就埋没在这图海的这一点头的瞬间,一场荒唐的阴谋就如同河底缓缓升起的水泡一样,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啵”地一声碎裂开来,变成无数细碎的泡沫,消失在死水微澜里,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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