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

　　杀了日本人，这烟霞镇再也呆不下去了，我捂着伤口逃出了镇子。刚出了镇子便遇见隔壁赵大娘进县城采买回来，她见我胳膊受伤流血，赶紧扶过来，担忧道：“敏姑娘，你这是……？”
　　我道：“放心，要不了命的，我也是大夫，会照顾好自己的。赵大娘，这日本人怎么都进了烟霞镇了？”
　　“哎……真是作孽，昨日你在后山葬你师父的时候，那些天杀的的就进来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这也是赶回去收拾收拾，去投奔亲戚。”
　　“大娘保重，回去以后千万别说见过我。”
　　“大娘知道了，敏姑娘，你也保重。”
　　我找了隐蔽的地方坐下来，撕下一片衬衫，在受伤的地方绑起来止血，休息了一下，吃了干粮。本想去县城治伤，却也不敢，这城市里怕是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便只在山林里乱走。无处可去，想起分别时刘棠兄妹的眼睛，心道此时也只能投奔他们了。正走在山间小路，却见前方耸立一座碉堡，拦着路障，几个伪军鬼子懒懒的站着守卫。这是去新四军驻地的必经之路，而我胳膊上的枪伤，是一定过不了盘查的。我径直走过去，左手手心扣着飞镖，右手拿着枪背在身后。一共两个伪军两个鬼子，我走近的时候左手出镖，右手“啪啪啪”连开三枪，守卫全部倒地，我赶紧冲过去。身后传来零星的枪声，往后一瞟，五六个人在后面追我。我使劲跑使劲跑，伤口因为肌肉用力而再次流血，我有些跑不动了，找了个灌木丛躲起来。
　　几个追兵也停下来到处搜索，我再没力气杀人，只能躲起来。看着一个伪军搜索过来，我只能举枪“砰——”。然后我没命的跑没命的跑，伤口的血流了一地。
　　我被追踪了三天三夜，若是平时我肯定几下收拾了追兵，但此时我流血过多，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自己遇上日本人还中枪，只带了一点干粮，想着到城镇上能买。馒头早在一天前就吃完了，一路淌血让追兵有迹可循，只能躲躲藏藏，眼看着新四军的驻地只有半日脚程，我把心一横，忍着伤口疼痛一路奔跑但追兵一直没甩掉。直到跑到驻地附近十公里才觉得追兵没追来，但是自己也不敢停下来，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不断前行。到驻地的时候两个卫兵站出来，问我什么人，我这才停下来喘气，道：“刘棠……”这一停下来，便觉头重脚轻，视力模糊，腹中绞痛难忍，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陈墨把我抱在怀里，我无助的哭，抓着他的衣襟，我说：“你别走，你别走，我怀了你的孩子！”尽管我抓着他的衣襟，但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他在往后退，我想追上去，但脚却像粘在地上，怎么也挪不动。我瘫在地上，哭的越发的伤心起来……梦中的陈墨终是没能留下来，我哭醒的时候，只看到刘棠通红的眼睛。
　　“你醒啦。”他扶我坐起来，房间里有张八仙桌，刘翡桐趴在上面睡着了。
　　“我……”我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的冒烟。
　　“喝点水吧，伤口发炎，高烧一整天，嗓子怕是早就干的冒烟了。”他把水端给我，我结果水杯，手指却无力握紧，“啪”的一声，杯子碎在地上。
　　刘翡桐被打破杯子的声音惊醒，忙走过来，道：“阿青，你醒了。哥，你怎么不叫我？”她又倒了一杯水喂我喝起来。
　　我喝了水，看他们兄妹都是脸色悲伤，突然想起昏倒前的腹痛，眼睛垂下来看着被子，无力道：“孩子没了。”
　　刘翡桐眼眶红起来，“阿青，你哭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哭？要是这孩子生下来，我要告诉他他爸爸杀了他妈妈的视若亲爹师父吗？！”
　　“你说什么！”两兄妹同时问我，刘棠抓紧我的手，刘翡桐睁大了眼睛。
　　我甩开刘棠的手，埋下头，我不想他们看到我的表情，道：“我师父，十年前杀了刘棠的父亲。”
　　刘棠一下转身就走，门口却出现了秦远黛，她道：“阿棠，阿青才刚刚醒，你去哪儿？”
　　“去让道上的朋友把那个王八蛋陈墨找出来，然后杀了他！”
　　“刘棠，”我叫住他，他应声转过来，“替我找到他，但是别下手。”
　　“那个混蛋这样对你，杀了你师父，让你怀孕流产，你还要维护他吗？”他走过来使劲抓着我的肩，我觉得肩膀快要被他的手指捏碎了。
　　我抬手抓着他的胳膊，道：“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师父报仇。”
　　刘棠认真的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液体。“好，我去放消息。”他转身出门。
　　刘棠一走，秦远黛就无遮无挡的站在我面前，几秒钟的沉默，她尴尬道：“小桐，你陪陪阿青，我去端碗粥，她那么多天没吃东西，大夫交代过行了要吃些流食的。”
　　我看着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出去的背影，脱去洋装旗袍，荆钗布裙竟让她变得可爱起来，不似以前如刺猬到处扎人，收敛了脾性的她竟然有了一种如云姨一般温和的美，而对刘棠的爱也越发的深沉起来。我看着门，那美丽的背影消失的地方，道：“小桐，她会成为你的大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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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新四军驻地修养了半个月，身体渐渐转好，这几日也刘翡桐也陪着我在村子里散步，走到村头的时候见秦远黛正焦急的张望，我走过去叫住她：“秦小姐，这是在望刘棠？”
　　我转过来见是我，道：“我早就不见外叫你阿青了，什么小姐不小姐的，秦家早散了，你以后便叫我远黛就行。”
　　我看着她不施脂粉的脸，觉得那年圣诞舞会上她的冷嘲热讽竟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想到圣诞舞会，忽而想起那天午夜的最后一支舞，我低声呢喃，陈墨，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喜欢我的吧。
　　“阿青，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这才收敛了思绪，“哦，不是，我是说远黛，我很好。”
　　秦远黛走近一步，道：“过去我太年轻，不懂事，我……”
　　“好了远黛，”我打断她，“那些小事，我早忘了。”
　　“我多谢你宽宏大量，你身体还没好，早点回去吧，我在这等阿棠回来。”
　　“他去了哪儿？”
　　“孙连长带着他们去伏击日本人的运粮队，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便见远处一队穿灰蓝军装的人回来，我打趣道：“回来了，你也别望了，就快成望夫石了。”秦远黛不好意思的笑笑。
　　等他们走近了，才看到，几乎全是伤员，人数也只剩了半个连，轻伤员扶着重伤员，各种触目惊心的伤口，断胳膊断腿，因为伤痛而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满眼都是血。我在众人中找到孙大富和齐岱宗，他们只受了些轻伤，但却神色哀愁。孙大富道：“他娘的，中了鬼子的埋伏，我们的情报人员暴露了，日本人利用他放出了个假情报，让老子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这七尺大汉说着竟然流下泪来。我正要帮着扶伤员回驻地，却忽然听见后面队伍里传来秦远黛的尖叫，“阿棠！阿棠！”满眼的血竟然让我忘了刘棠也是孙大富的兵，赶紧跑过去，只见两个人抬着刘棠，全身都是血，周身有多处炸伤。
　　“快！快抬到卫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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