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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一大早,墨韵便醒了。尽管还有些犯困,还是坚持起了床。闭着眼睛摸索自己的衣裤时,墨韵突然想起床上还有个人,不自禁一呆,转头看,发现虎隘还睡着,随即松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地溜下地,放下床边的帘子,站在外头穿戴起来。墨韵没有发现,帘子后,虎隘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白天依旧如故。虎隘遵照墨韵的嘱咐,每天都活动一下伤腿,但时间不能太长。空闲下来他就坐着练他的枪。墨韵绷着脸在一旁看,突然间,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突然近身扑来。虎隘一惊,慌忙想止住枪势,又感觉不对,横枪防御,左脚奋力蹬地后撤。尽管他反应也算快了,臂弯处仍是一酸一痛,长枪险些脱手落地。墨韵没有再动,只是看着他的右腿,半晌,转身进了书房。
虎隘不由苦笑。他知道,等伤彻底好了,墨韵绝对会再跟他打一场。换成其他什么人要比试,虎隘是无所谓了。天策府枪法出自战场,讲究的是一去不回的凶狠凛烈,中枪者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就是碗口大的血窟窿。要挑衅天策府,那就要做好或残或死的准备。可墨韵……怎么说也是他恩人!这让他如何下得了手?再说……虎隘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脑海里陡然浮现出来的画面丢开似的。
当夜,墨韵在书房抄书抄到很晚。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就在书房过夜,却听见有人轻轻敲门。知道是虎隘,墨韵略感烦躁,提高音量说了声“待会儿”,然后又埋头继续。后来实在困了,他才收拾了笔墨纸砚,打着哈欠走去卧房。屋里的灯还亮着,虎隘盘膝坐在床上,见墨韵进来,才笑了笑,翻身躺下。
墨韵不由地又想起师兄。那时候小,晚上总做噩梦,师兄总是哄着他睡着了才睡。往事在心里一闪而过,墨韵脱了外衣吹灯上床,扭头往虎隘所在的方向看去,嘴里低声说:
“睡过来些。”
虎隘怔了怔,旋即笑道:
“没事。”
“那也换个方向。”墨韵又说,“你这样把伤腿压在下面了……”
“没压着。”虎隘说完,听见墨韵一声冷哼,连忙补充道:“我不习惯背对别人。”
墨韵眉头一挑,欲言又止。片刻,他“唔”了声,含含糊糊地说:
“那就躺平。”
虎隘不由苦笑,揉了揉鼻梁,低声说:
“躺平了我睡不着。”
墨韵禁不住扭头瞪了虎隘一眼,旋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重重地“哼”了声。虎隘也觉得自己挺麻烦的,尴尬地咳了声,稍微往床中间挪了挪。墨韵虽说听到动静,但没想到虎隘在做什么,恨恨地吐出“随便你”三个字,翻身一卷被子,闭上眼睛。但没多一会儿,他又爬起来,摸索着拿出安神香点燃了,放进桌上的小香炉里。
墨韵不惯与人同睡,除了他轻微的洁癖之外,还因为他经常会做噩梦。每次噩梦中惊醒时,他总是分外的胆怯。随着年龄渐长,他努力将这种惊恐藏在心底,不愿让任何人知晓。可自从独自一人住在这里之后,他却比以往更容易做噩梦,不得已,只好自己配了安神香来用。不过他配的这个药材剂量略微重了点,用得勤了也不好,所以搬去书房睡时,墨韵也没想要把香炉带过去。可眼下旁边还有个人……昨晚被虎隘一吓忘记了,今天却不能再忘了。
“你燃了什么?”虎隘突然出声,把墨韵吓得差点叫出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大失颜面,墨韵气得脸都黑了,恨不得踹虎隘两脚。
“你管得着吗!”
黑暗中,虎隘鼻翼微动,皱了皱眉。这味道,他曾经在伤营闻到过。重伤的兵士疼痛难忍,根本没法入睡,万花谷的军医们就常常在营帐里燃起这种特制的熏香。虎隘曾反感地问这和迷香有什么区别,那些军医却只是笑,不分辨也不解释。
虎隘不觉得这安神香是为自己燃的。要是为自己,前段日子才是他用得着的时候。可要说墨韵他自己用,虎隘又觉得很不可思议。正想着,虎隘就觉得眼皮发沉,浓浓的睡意袭上心头。换做是旁人,大约也就顺着这意思倒下睡了。偏虎隘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战场上打滚,本能地一咬舌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探头去看墨韵,果然已在似睡非睡之间,神情极为安宁。
那些万花谷军医用的安神香可不是这样子。虎隘坐起身,略一迟疑,从墨韵身上爬过去,下了床。可等揭开香炉盖子,虎隘又迟疑了。他不是医生,他觉得墨韵才是。也许墨韵用这个是有必须用的缘故?自己若是冒然灭了这“安神香“,会不会把什么事儿弄糟?想得用心,他一时忘了屏住呼吸,熏香浓浓地弥漫在他周围,不过三五呼吸之间,就觉得眼前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虽然勉强站住了,手里的香炉却落到地上,打翻了。
见鬼。
虎隘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索性把熏香一脚踩灭了,也不管那香炉,摸索着爬回床上。他打定主意,万一墨韵问起,他就说夜里去方便的时候不小心撞倒的。
次日,墨韵对这个说辞并未起疑。他自己常用这熏香,多少有些抵抗力。虎隘却是第一次闻到,半夜就算醒了,必定也是迷迷糊糊的。别说无意中撞到桌子,就算更夸张点的状况都可能发生。
假想了一下虎隘昨晚的状况,墨韵突然又有点不安。他记得师兄说过,以前有个喝醉酒的人,夜里渴了起床想找水喝,结果从床榻上摔下地,折了脖子,苦苦挣扎了两天,死了。
罢了,减半吧!墨韵如此想。只燃前半夜的,大抵也就和普通安神香差不多。他可不想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床榻前躺了具尸体。不!绝不!光是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他受够了和尸体打交道。所以他绝不学医。无论是离经易道还是普通医术,都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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