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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回到云落宫。
迫不及待地翻阅那本宫中宝典,仔细搜寻着治愈死噬的办法。
典籍纸张泛黄,页脚干净完整,内容竟全然不是什么医术和药剂,而是记载着大量稀有独特的研究实验。
……
五千年前,血蛊寄生体。
四千年前,鲛人变性体。
三千年前,人翅接导体。
……
我随手翻着,翻着,却蓦然手指僵硬,眼睛直了。
顿一分钟,各种记忆凌乱的在脑海中一齐翻腾起来。
鼻前黏黏着书页古朴的沉香,却令我莫名想要全部呕吐。
我的脸色惨白,眩晕地跌跌撞撞往天心师傅的三清殿跑,使劲的跑——
几个师姐迎面谈笑而来,“烟师妹……”还未道完,我已经疯了一样从她们身边掠过。
三清殿前,我连礼节都不顾,“吱呀”一声,急急打开门——
没有人。
大师姐也急忙朝这里赶,“烟师妹,她们说你回来了,我正要问你二师妹和三师妹的事……”
“天心师傅在哪里?”我焦虑道。
“……你怎么急得满头汗的,来,先在这坐坐,我给你倒杯水……”
“天心师傅在哪!”我更加大声。
“……”大师姐微微惊诧,但很快平静道:“师傅在天心阁中进修,和三长老,五长老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出来?”我攥紧师姐的衣襟,问道。
“师傅进去很多日,应该就快出来了……师妹,你是不是想请师傅帮你救人呢,要不师姐我先陪你去看看。”
我缓缓弯下腰,眼泪落下来。
不是的。都不是。
全都错了。
错了。
大师姐吓一跳,见我四肢不禁抽搐,后背凉成一片,立时替我把脉:“不好,你的体内元气大伤,气虚过重,是受过严重的内伤,大量失血的休克迹象,血?是贫血?”她扶住我,靠在旁边的宽椅上,按住我的百会穴和四神穴,“何时开始犯的心悸?”“你的血液怎会少到这种境地……应该、应该早就不能活了呀!”“到底怎么回事,师妹……师妹……”
……
我什么也听不见。望着暗红的房梁,想起血——好多的血——
“师姐。原来我是个怪物。”
“你听过混血魇人体吗。”
“那是一种吃人的怪物。”
“前提是异种结合的子嗣。”
“这些都没什么。”
“但是你知道么。”
“呵呵,原来我一直不知道。”
一直都不知道——
生来的混血子嗣,无论中性与否,原本并不会吃人。
要在幼龄时,腌泡至魇水至少七百天,才能制作成魇人。
从此,一辈子,只能以人为食。
不然,就会耗血而亡。
为什么。
为什么。爹娘要如此对我?!
……
书上苍黑的字迹在眼前氤氲一团,黄色的扉页,载入一行细小的文字:
“实验玄号,令纱烟,败作。”
这八个字让我手脚发软,险些晕厥。
——打我生下,就被当作实验样本,一项实验的研究对象。
心痛,抽空到空虚,到无助,再到满满针扎的刺痛,冲向我脆弱的心口,汹涌而来。
我无力的靠在宽椅上,师姐端来的水杯,我才触到,手一颤,就掉了下去,“啪!”
“对、不起。”我喘着气,意识模模糊糊,大量意外的记忆往脑海涌入,令我头痛欲裂。
还不如死掉了算。
浑身冷汗,哭得稀里哗啦。
忽然,门外低低一声,唤回我的神智:
“才一天,你就出事了?”
师姐拍着我的后背,脸庞转向门外。
我的视线模糊,看向门口隐约的小骷髅,白白的脸,小小的脚,浅色的袜子套在拖鞋里,单薄的衣襟,显出略微高挑、特别纤细的骨架。
格外幼浅的轮廓,却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
师姐一愣,对阴郁的小孩万分警惕:“师妹,你认识他?”
“嗯。”我窝下身,慌忙去擦眼睛,不想再被他嘲笑。
“师妹,他是你弟弟?”
我正要点头,小孩已经无声息地走近:“你敢说是……”阴森恐怖。
“唔,不是。”我立马瞄了眼师姐,窝下身继续擦眼睛,遮住自己异常惨白的脸。
西洛已经跳上椅子来,冰凉的小手伸向我的下颌,轻轻一提,狭长冷漠的眸子正对上我,不允我逃避:“说,怎么了。”阴森异常,包裹着浓烈的杀气,仿佛要把三清殿的屋顶掀掉。
我吓得后退,停住抽噎,贴在背椅上。
他一来,氛围煞变。
师姐呆住,没有作声,凭她千年的道行,当然察觉得出西洛的可怕。
我使劲摇头,小声嘀咕,“没、没什么。”
西洛微微挑眉,显得神情更冷:“谁欺负你了,她么。”微闪寒光的千银线游向师姐的近处。
“不,师姐没有欺负我!”我赶快解释,拽住他的衣襟,要他住手。
大师姐失色道:“师妹……他是何人……这气……”
“闭嘴。”西洛淡淡一声,师姐立马不敢出声,丝线仿佛即刻就要割破她的五官。
“说,谁。”没耐心。
“唔……”
“不说是么。”空气里戛然荡起无数银线,裹着寒意冲向大殿的佛像,那可是师傅朝拜供奉的神祭——“阿,是、是……”
“我爸爸,和我妈妈……他们……他们……”
西洛蹙起眉,煞寒的银线停住杀气,缓缓游荡在空中。
“他们……”我哽咽着说不出口,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伤心地拽住近处的衣襟。蹭上他的胸口。
他一时吃惊,小手伸来支开我的脸,却在触到我的时候,脸微微一红,没有再使力。
我紧紧抱着冰凉的小骷髅架子,脑袋蹭在湖水气息的颈间,哭得泣不成声:“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大骗子!”“我本来不会吃人……本来就不会!都是因为他们!烂爹妈!……太不是人了!”“天底下……天底下哪有像他们那样的!……那么……那么……”嗓子眼忽然被气呛住,“那么……”
“那么坏。”怀里的人平淡道。
我抽噎着点头,身体一颤一颤,像个抱着布娃娃哭泣的小孩。
他冷哼了声:“这也哭,幼稚。”语调虽然不屑,但是彻骨的寒意明显收敛。
伸过来小手轻轻擦了擦我的泪水:“不是要你都忘记那些么,本来脑袋就笨,还给自己找罪受,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唔,你……”你不安慰我,还说我活该!
“衣服又给你弄脏,你说怎么办。”愠意。
“唔。哪有。”我泪眼模糊地瞅着他雪白的衣裳。
“该死的,你看。”他不悦地推开我,指着胸口一团湿乎乎的印记,和浅浅伸手抓去的皱痕。
“没有……看不出来。”我吱唔起来。
“还说没有!”神情煞寒,火了。
“唔,回去给你洗,给你洗……”吓得我乖乖抚摸他的衣角,止住哭意。
顺了顺胸口的气,才渐渐缓和心悸的冷汗。
咚,脑袋又重重挨上一记:“自己身体差不知道的么!成天瞎想不会挑个时候!落个后遗症怎么办!这么冲动叫人怎么放心!”
“唔。”我的胸口无限憋闷:明明是关心我,还这么凶!我伤心的要死,他还快要把我杀了似的!怎么会有这种男人阿!
门外早已凑着十几个姐妹看热闹。
我抹着鼻涕觉得好丢脸,更丢脸的是,还被一个小孩教训得死去活来。
西洛扛着我往宫外走,对着门口的人冷漠道:“转告你们师傅,这货我带走了。”
酒街深处就是赌场,最大的三家赌坊全在这里。
“疯子,放我下来,要赌你自己去!”
“啰嗦,想死么。”
“我不去、我不去……”
“少废话。”
……
然而,很快我就后悔了:还不如和他去赌场呢。
他带我来的,竟是酒街深处的醉青楼!最豪华的妓院,其名气可绝不弱于赌场。
楼里的女人个个身材妖娆,容貌艳丽,轻衣薄纱,□□半露……她们见到西洛这样的小孩子竟全然不感到惊讶,喝酒的喝酒,陪客的陪客,仿佛没有看到我们一般,只是神情的妩媚动人之中多了些生硬。
三楼的廊道很快出现一个矮胖、穿衣艳俗的妇人,头发光溜地梳在脑后,嘴里叼着一个深色的大烟斗,长着一张奇大的嘴巴,尤显风尘而泼辣,该是这里的老鸨。她一望见苍白面容的小孩,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居然还有不怕西洛的人?!
老鸨道:“去叫花魁姑娘来。”
“是。”老鸨身后的丫鬟低低应着,朝楼内传唤花魁小姐。
我十分不悦地看向西洛:“你和那女人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答,而是低低一声,“在这里呆着,别动。”就跃至楼上,随妇人转入一间香室。
我心里搅着不知明的烦躁,朝大厅的朱柱不悦地踢了一脚。
没太久,一个样貌正经的年轻男子就主动朝我走来,和颜悦色:“姑娘看去是心情不好?”“要不要在下陪姑娘喝几杯,解个闷,小坐一会儿?”无聊搭讪,不像坏人。
我瞅着他,欲拒绝,却想起自己的男人去见花魁,我为什么不能和别人喝酒,就懊恼地点了点头。
男子和颜笑起来,嘴角才弯起三分程度,却陡然僵住,泛出微紫,倒身下去,毫无生气——
“谁准你找别的男人说话了!”楼上冲出的人影冲我低吼。
“……”是他搭讪我的好不好!
“离他们远点!不要犯花痴!”
“……”我那颗眼睛犯花痴了?!你看见了?看见了?!
“我待阵子就出来,呆在我的嗅觉范围之内!”命令。
他的吼声很低,却足以令所有的人看过来。
我讷讷“恩”了声,遮住脸。
“不要总说恩!”
“……哦。”
廊道的骷髅架子终于没了声,已经闪身回香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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