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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我看了看她的眼,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而后强笑道:“暖弦坊生意还是挺不错的,瞧你,忙活了半天。”
欣娘亦是一笑,随即敛去了笑意,正色道:“如何?”
我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便道:“有些收获。”
然后我便将在春融坊的所见所闻尽数告之了欣娘。
欣娘听后静默了半晌,才说:“明天,你还去。”
我猜到她会做出这个决定,毕竟对方乐师有意投向暖弦坊,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于是我点头道:“行,只是今日这么一看,我倒是生出了不少想法,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听?”
欣娘急道:“快说吧,只要别让那春融坊把咱暖弦坊比下去,什么法子都成。”
我道:“今日我已经安排小厮去收买了长安城街头巷尾那些混混乞丐,过几日应该便会有所成效,卫夫人曾在暖弦坊习曲便会为时人所知。如果我们暖弦坊再加以配合,相信一定能吸引众人目光。”
“那该如何配合?”欣娘问。
我道:“我今儿去春融坊瞧了瞧,所有的演出都只是纯粹的表演,唱曲儿便只是唱曲儿,偶尔配些舞蹈,而舞蹈就纯粹是舞蹈。好看是好看,却并不出彩。我们不若在这歌舞中融入故事,换言之,不若以歌舞的形式来向客人们说个完整的故事,岂不美哉?”
“故事?你是说那些鬼鬼神神的故事?”欣娘蹙眉道:“就和那大傩一般?”
“大傩怎能算作故事?”我道:“是人人爱听的故事,鬼鬼神神亦未尝不可,只是比起鬼神,人的故事,甚至,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岂不是更加吸引人?”
欣娘盯着我想了一会儿,恍然道:“你是说,卫夫人的故事?”
我点头:“既然这个噱头已经摆出来了,何不利用到底?”
“可是,这其中曲折,又有谁知道?”
“自然除了卫夫人和,和皇帝,便没人知道了,但是,我们可以编造啊?直接借卫夫人的名号兴许会惹她不快,但我们不妨更换朝代,甚至自己编造一朝,只取故事的梗概,出身微寒的歌女与年轻帝王邂逅,而后上演一段,一段旷古佳话……”话至此处,我心里竟说不出的难受。
欣娘许是发觉了我的异常,忙问我是怎么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酸楚,强笑道:“没什么,欣娘,你觉得如何?”
欣娘思索了片刻,说:“好是好,只是找谁编这故事?又如何用曲子将这故事连缀起来?”
“我可以想故事。这里头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找个更厉害的乐师,我将故事的梗概告之于他,请他谱出相应的曲子,而讴者和舞者整场都是以歌唱的形式表演。第二种方案……”第二种方案便是同音乐剧一般,我想了想,说:“可以让讴者边唱边说,演一段,唱一段,煽情之处用曲子或舞蹈来演绎。若按这种法子,便不用去找别的,我可以想曲子。欣娘认为,该取何种?”
“依我看,第二种法子好些,一来客人看着新鲜,二来讴者和舞者演的也轻松,只是……”她踟蹰道:“这法子从来没人尝试过,不知是否可行。”
“不若这样,两种法子我们都试试看。故事不一定一晚就要演完,可以分成若干场,每晚上演一场,一来节省时间,二来可吸引客人下次再来。”
“好法子!”欣娘抚掌笑道:“亏你想的出。只是两种法子都尝试,会不会让客人厌倦?不如,我们想两个故事,一个用第一个法子来演,另一个就用第二个法子。有了你这分场的办法,只要我们控制好时间,两出故事大可放在同一个晚上演出了。”
“我也正是此意。”
于是欣娘便又唤来娉婷,三人商议了一会儿此事,欣娘便让我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再来暖弦坊讨论细节。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强子一家特地为我留了门。进了自己的屋却不见和我同睡的妞儿,许是见我迟迟未归,她不敢一人独睡故而和她父母睡了。于是我便简单梳洗一番,也准备躺下休息,怎知身子刚一着床,我便想起了欣娘和父亲的事,又想到春融坊的那位妖艳的乐师以及他那粉雕玉琢的妹妹,竟然彻夜难眠。一直到第二日临近天明,我才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我出得屋来,强子媳妇正在院子里洗菜,妞儿坐在她身旁逗弄着一条狗。
我打着哈欠和强子媳妇道了个早,强子媳妇却笑着指了指天,道:“不早了,这会儿都快午时啦。”
我一拍脑袋,想起今早得去暖弦坊,便道:“哎哟嫂子,你怎么不喊我。”
“你昨晚回来的晚,想来休息的也晚,多睡会儿也没什么,俺也就没喊你。”
我只觉得愧疚,想到之后几日应该都会回来的同昨日一样晚,便怕打扰到他们,于是说:“这几日我在给暖弦坊赶曲子,晚上回来怕是不方便,万一忙过了头,误了宵禁的时辰,怕是还回不来。不若我就在暖弦坊住几日,等忙完了这一阵再住回来吧。”
强子媳妇停了手里的活,看着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回来确实不安全,住几日也好。只是住那什么坊当真方便?”
“我瞧那暖弦坊后院屋子挺多,应该有给我借住几日的。”
强子媳妇略一沉吟,道:“这倒是小事,只是俺总觉得,那种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的姑娘常去。”
我领会了她的意思,便宽慰道:“暖弦坊是正经的歌舞坊,来的客人都是正经听曲子的,嫂子就放心吧。”
强子媳妇原还是不放心,但我每日都大晚上回来也的确不安全,于是她犹豫再三,终是答应了。
到了暖弦坊,我与欣娘说起此事,她倒是欣然同意,还特地命人收拾了一下她屋子东边的一间房给我独住。
等这些琐事办妥,便开始商议起昨晚讨论之事。
欣娘找来了暖弦坊最出色的乐师,而我想起了父亲,索性将一出《窦娥冤》说与了众人,自然,为了适应这个时代,我稍稍做了些改编,但是换汤不换药,欣娘她们听后都有些动容。之后我们又和乐师商议了曲子的问题,接下来几乎便都是乐师的任务,而我便又开始寻思卫夫人的那一出。
众人忙活了大半天,一直等过了申时,才反应过来该吃饭了。
用饭时,却见一个小厮小跑着进来,兴冲冲道:“东家,外头有动静了。”
欣娘赶紧放下碗筷,追问:“外头怎么说?”
“那首歌谣已经在孩子口中传开了,街头戏耍的那些孩子如今几乎人人都会唱那首。”
我原没告诉欣娘那首歌谣的事儿,此刻她茫然地看了看那小厮,又看了看我,问:“什么曲子?”
小厮道:“东家,您不知道?那首曲子可好唱了,小的听了三两遍便记住了。”
欣娘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只是捂嘴偷笑,便吩咐那小厮道:“唱来听听。”
小厮连忙应是,清了清嗓便唱了起来: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他连连唱了三回方才作罢,而欣娘渐渐舒眉,继而大笑起来。
笑声是会传染的,在场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原本也很开心,然而笑着笑着,不知为何就落下了泪来,许是,许是笑大发了吧。于是我悄悄抹去眼泪,道:“好了好了,都别笑了,这曲子很怪吗?至于笑成这样?”
欣娘渐渐止了笑,问我道:“你是怎么想出这曲子来的,孩童是最会学舌的,这曲子简单且易上口,想不传开都难。”
怎么想出的?这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历史上本就有这首《卫皇后歌》,我不过又是“借用”罢了,只是如今卫子夫还未封皇后,“借用”的有些早了。
当天晚上,我再次去了春融坊。
还是老位子,待领我上来的小厮离开,我便拿眼向那间屋子看去。屋子依旧用布帘隔开,我想走近,又怕遇到昨天的那个壮汉,便悄悄四顾一番,谁知竟果然瞧见了昨日那个汉子,他径直向屋子的方向走来,只是身后还跟了个孩子。
我仔细瞧去,居然是昨日打头表演的那个女孩儿。她今日并未悉心打扮,因此脸上稚气尽显,只是目光格外淡漠,又微扬着头,走路时也不看左右,只直直望向前方,样子颇为老成。
虽然她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然而我却觉得她异常亲切,这种亲切之感是没来由的,且随着她的靠近越甚。或许,这便是同时代人之间才会有的特殊磁场。
我悄悄看着他们转身进入那间屋子,谁知,那个女孩竟顿了顿脚步,兀自转头看了我一眼。
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躲开她的目光。一直等他们进屋,我才微微舒了口气。
只是未过多久,他们便又出来了。此时,那位年轻的乐师亦走了出来。我听见有锁链碰撞的“哐当“声,瞥眼看去,竟发现那位乐师的双腿被锁链捆着,走路一瘸一拐,似乎腿脚也不大利索。
乐师走在自己妹妹身旁,也是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就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台上第一场演出即将上演,他们才又回来。只是此时并不见那个女孩,只有壮汉和年轻乐师。
壮汉将乐师带回屋子,又不知在里头干了些什么,才又离开。
我见他身影消失,才敢靠近帘子。还未坐定,就听年轻乐师轻笑一声,说:“久等了。”
“他方才带你们去哪儿了?”我问。
“一个特殊的客人想见见我们。”
“哦?如何特殊?又为何要见你们?”
乐师道:“是位年轻的公子,虽未道明身份,但依我所见,他定然非富即贵,甚至不是一般的富贵。之所以想见我们,是因为他想见见做出那些新鲜曲子的乐师。”
“好事啊,说不定是哪个皇孙贵族想收了你们做家伎,看来,你们不仅能离开春融坊,说不定,还会和卫夫人一样,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乐师沉吟片刻,继而又是一阵轻笑:“看来是辜负你的期望了。那位客人见了我和小妹,竟面露失望之色,只是独自出神,不多久便让我们退下了。”
“怎么?你和你妹妹都是绝色,那位客人竟不动心?”我促狭道。
乐师只是轻笑,也不答话。
我亦是沉默半晌,才说:“都说了这么些话了,我却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我正在等你问这话。”
我疑惑不语,又听他道:“小妹曾说,若你知晓了我的名字,怕是恨不得立时让暖弦坊将我们收了。”
我好奇道:“你叫什么?”
“李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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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大概还有五六章正式出场,好吧其实他已经出场了,你们应该知道是谁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