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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开
梦里花开
那时的我向往荷兰。向往那个可以自由恋爱,无拘无束的国家。可毕竟,已是那时了。
开学典礼那天,很热,也很晴。我坐在座位上,低下头,胡思乱想着些什么。周围的人热切的讨论着一个人,穆梓烨。我皱皱眉,抬手碰了碰前面的人,低声问道,穆梓烨是谁?靠窗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生,长的可漂亮了!我收回手,抬头挑了挑眼,不再说话。新学期对我来说总有无穷的吸引力,因为我不知道,是否又会遇到一些那样的人。像初中时一样。
回到宿舍,我坐在床上,望着对面的空铺,指了指。宿舍长头也没抬地说,穆梓烨。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温和的表情。我在期待一件事,一件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事。门哗啦一声开了,大步进来一个女生,我抬眼看了一刻,低下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非主流。那时的我却忘记了世界上有个叫“世事难料”的东西。
我的骨子里并不是十分安分的人。总在寻一个目标,就像猎人寻找猎物一样,很明确,然后展开全面攻击。性格有些淡漠,不喜欢的事强迫多久都没用。我喜欢接近一个刺猬,然后再将它的刺一个一个拔去。看着那如腐肉般的身体在我面前挣扎啜泣时,我会很开心的,笑了。没有原因,只是喜欢那种追求刺激的过程,体验那经历了无数次但依然乐此不疲的感觉。可最后一次,很明显我错了。错的无可救药。在这漫长的逐猎过程中,我败了,败得遍体鳞伤。不会轻易付出的感情深深地陷入了那人温暖的触感中,不可自拔。桀骜不驯的性格隐去后,只剩下那个独自哭泣的我,伤感而迷茫,令人不愿靠近。
我住宿,回家搬行李时,拿了好多用不上的东西。大堆的挂件,项链,镶满的水钻晃得人眼晕。我眯眼笑了,这些,都是那个女人买给我的。可我从来不曾戴过。坐在床上整理时才发现少了一个,是个漏斗,也是那个女人的。“真的很重要!没有它我活不下去!”后来那个漏斗真的没有了,可我还好好的活着。许多年以后想起来,我依然会笑,笑我的天真和固执。这话,是对当年的自己说的吧?
我推了推对面上铺的女生,“亲爱的,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好啊。找来找去,那人终是没有找到。第二天早晨,我打开柜子,一个东西掉了下来,垂直降落在地上。啪!碎掉了。我瞪了半天,直到橡胶水的味道传来才有了反应,是那个漏斗。我转过头,舍长,帮我收拾一下,我有事先走了。下楼梯的时候我的脑子还迷糊着呢,这么结实的东西,怎么就碎了呢?
周六回到家待了不到一天,第二天就要走。正出门时,电话响了。接上听了一分钟,是那个送我漏斗的女人,也是曾经我努力寻找过的女人。“有事吗?”“想你了!”我转头看了看一脸惊愕的父母,尴尬的笑了笑。回到宿舍,里面只有一个人,我兴奋的爬到上铺,推推那个女生,“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让你帮忙找的那个人,今天来找我了!”
“她怎么说的?”
“不知道,我挂了电话。”我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跳下床,拿了一个笔记本又爬了上去。“给你看看。”那个女生看完后皱了皱眉。“是你写的?”我点了点头,“怎么这么,嗯。肉麻。”我低声窃窃的笑着,像个女巫。在那个明媚的不能再明媚的下午,我给旁边女生讲了以前我的好多事,讲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讲,总之脑子很糊涂,又哭又笑的,像醉了似的。那个女生听了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我垂下头又吃吃的笑开了,“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不会。”女生瞄了我一眼,“那个女人,对你似乎那么好,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漠?”我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她。而且,我玩腻了。”跳下床坐回自己床上,那女生还在定定的看着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为什么,嗯,对待舍长一直很厉害?你知道,她怕你。”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自己对待舍长的态度总是很冰冷。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就会睁着大眼望向我,而我自己的眸中没有一丝温和。“你真的想知道吗?”
“……”
“因为她对我太好了。”
“就这样?对你好你还不领情?”
“不,她给我的感觉很像那个女人。”我顿了一下又说,“所以我怕我会爱上她。”我笑着躺回了床上,想着以前躺在女生怀里,望见那个女人泪眼汪汪,一脸愠怒的望着自己,便闭上眼睛将她的伤感挡在眼外,我不懂她的悲伤,她亦不懂我的残忍。想着以前的朋友总说自己水性杨花,爱不长久的。
出了宿舍迎面遇上了穆梓烨,穆梓烨朝我扬了扬手中的一叠信,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情书。我笑了笑,“今天收获不少啊!你说我怎么就没人送呢?”
“打扮漂亮点就有人送了。”
我摆了摆手,“算了,我不喜欢男生的。”穆梓烨也停下了手,“你,是同性恋吗?”“怎么这样问?”
“你说你不喜欢男生的!”
“可我也没说我喜欢女生啊!”那一刻,我笑得很灿烂,也很无良。
那个送漏斗的女人再联系我时,都被我狠狠的骂了回去。别人很不解,始作俑者却大笑,长那么难看还来找我,有没有自尊了?同宿舍的女生感慨说,那人定是爱惨了你,不然谁经得住你那么的骂,有脸的人都不知道死几回了呢!在别人眼里,我似乎忘了。忘了那女人在我身上花了不计其数的钱;忘了那女人追随我的眼神;忘了那女人的一句,我们交往吧!但其实,这些话、这些事我都没忘。那女人爱往我身上葬钱我也管不着,又不是我让那女人葬的!对于那些钱,我接受的理所当然。但我知道,那个破碎的漏斗就已断了我和她之间所有的情怨。
穆梓烨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阴!表面不说,实际蔫坏!”有时别人怪我冷漠,可我笑着回击,“这叫多愁、善感!”我的笑,在别人眼里,显得很放浪。
我并不喜欢捉弄人,但那只是以前。有时中午空着肚子回宿舍,手中是一个五彩的小盒。就那么随意的,将一个薄荷味的木糖醇丢进穆梓烨未喝的可乐中。看着那细细的气泡从杯底急速的钻出,便又会悄然的爬上对面的上铺。许久,穆梓烨将喝得快见底的可乐举起来,这里面的糖,是谁放的?逼问时,我一脸无辜的撒娇道,“人家只是想给你换一下口味啊。”顿了一下,又说,“听说薄荷糖和可乐会反应生成大量的气泡。怎么没有呢?是不是薄荷糖少了啊?”刻意回避穆梓烨无奈的眼神。我知道,她是不会生气的。
中午去了食堂。两人都要了一大碟子炒饭。我咬着勺子一口一口感叹,对面那人胃口真好,一碟子都能吃完!看着自己这边还“满江红”呢!回去的路上我问穆梓烨,“那么多炒饭你都能吃下吗?”
“不能。”
“那你还吃!”
“我们不能浪费粮食啊!”
因为“不能浪费粮食”,这一个月下来我俩都胖了十斤。
谁也说不清我和穆梓烨之间是谁宠着谁。在第一个月中,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成了很好的朋友。似乎,真的很形影不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来了。我上网时挂着聊天窗口,留了一句话,“老妖孽,上网说一声!”老妖孽,如果穆梓烨真是老妖孽的话那定是拜我所赐。一边下载图片一边跟对面的人闲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别人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周六放学,我提着包一步一挨地走出校门。看看天,又搡了搡旁边的人,“穆梓烨,我饿了!”自己有些纳闷儿,为什么饿了都那么理直气壮的?穆梓烨瞟了一眼拉着我进了一家烧烤店,我嫌热就在门口等。
“穆梓烨什么时候好啊?”
“这才炸着呢,等会儿!”
“哎呀好了没有!”我冲着穆梓烨大喊,那人立刻以更大的声音回击过来,“呀!催死了!你是催命的!!”我终于闭下了嘴,心里的花儿有点小灿烂。我喜欢有人和我斗嘴,尤其是穆梓烨。是什么时候依赖上那人的,恐怕就是这时吧。
周一下午体育课,太阳热辣辣的晒着。我不安分的要玩,穆梓烨要坐,我嘟囔着坐下去却也不安分。过了一会儿穆梓烨拉我起来活动,我却早已被太阳晒去了生气。无奈之下我俩只能在树荫下的台阶上坐下。斑驳的树叶下是两人的身影。
“将来我们两个合资开个酒吧,怎么样?”我忘记了是谁先开的口。
“好啊,想想叫什么名字。”
“暗夜?”
“太俗了!”
“那叫孽缘?”
“没品位。”
“那你说叫什么?”
“等将来有那一天,再说吧。”清风吹下枝头的叶子,打着旋儿,似在叹息我们彼时的天真。谁先开口问的谁,谁欠谁一个终生的承诺。
我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写着些什么,穆梓烨挨着身边坐了下来,将我手中的小纸条抽了出来,“写什么呢,这么沉迷。布拉格?”挺起身拿过来,“我想将来学捷克语,去布拉格呢!”
“是不是又看了哪篇小说,心血来潮了?”
我笑了,“也不算是……”
“啊,上次看了一篇小说,主人公死在了柠檬黄的敞篷车中,就下定决心要买一辆柠檬黄的敞篷车。怎么又变了?”
“没有变,捷克的车便宜!”
“再便宜,那外国车能让你开回来?”两人盯着桌子都不再说话。过了好久,才发出一个低低的声音,“穆梓烨,我想结婚了。”穆梓烨淡淡的不说话,因为她知道,当我难过时才会说出这句话。我也不再开口,想到军训结束的前一晚,六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唱着歌。越月问小思思,十八岁成人礼想怎么过。小思思说想找个男朋友。问到我,我盯着天花板愣了三秒钟说,“我想结婚。”越月笑我结婚狂太成熟,我低下头却笑不出来,也不愿再解释什么。结婚只是为了找个归宿安定下来。末了,想到那晚唱到阿桑的《叶子》,“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平淡的调子,就那么一带而过。
高二分科。还有四个月和穆梓烨就要分开了。有一丝小伤感,毕竟已不知何时,我对这个嘴巴毒有些自恋,但作为朋友堪称完美的人已有了深深的依恋。记得曾经一脸严肃的对她说,“穆梓烨,我们在一起,如果你是天使,那么我就是魔鬼!”但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而我们,也只能是很好的朋友啊。
跟她回到宿舍。已有很久很久不曾来这里了。看到上铺的墙壁上用油笔写了一行小小的字,“if you love me, please don't forget me! ”是高一时的自己爬上去写的吧?我仰起头笑了。忽然想到《武陵春》中的一句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就算现在物是、人是。可泪依然止不住的往下流。
分别前的排球联赛上,穆梓烨来到我旁边,小声说,“我腰疼,你帮我拍一拍。”说罢就靠在了我身上。这是我们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如果这也算拥抱的话。我慢慢地揉着,穆梓烨嫌轻,让我使点劲。我抱怨道,“这是腰,使劲会拍坏的。”但还是换了个姿势,轻轻拍了起来。我喜欢穆梓烨靠在我身上,尤其是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这样会很温暖,包括心灵。这一切我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真的。
等到再次开学的时候。一道楼梯,两个身影。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周一升旗,我第一次一个人下了楼。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初中的自己。虽然那时的人缘很好,但还是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可现在的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过的自然了。体育课上,我窝在树下,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那么一个人是孤单的了。我不再和女生聚在一起聊天,也放弃了高一的好多习惯,好的,不好的。放了更多的时间去看书。有时也会望着天傻傻发呆,在那飘渺的云层背后,到底隐匿着什么?我开始喜欢风车和气球,喜欢一切轻盈的东西。看着,仿佛心也会跟着变轻。有时想一想,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其实也挺好。穆梓烨问我,“在新班级有好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有好朋友。”
“为什么?”
“我怕我会忘了你。”
一切都没变,只是在这里,我偏头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愣愣的发呆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分开了。一滴泪打在纸上,浅浅的散开,末了,纸上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带有朦胧墨边的痕迹。我和穆梓烨依然是很好的朋友。下午放学一起走到车站,目送着穆梓烨坐车走远后,才会一个人转身慢慢的走回家。身影被夕阳渐渐拉长,直到消失不见。日子就这样不急不慢的又过了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算是滚轮,也终有停下来的一天。
毕业典礼那天穆梓烨没有来,我也没有刻意去找。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台上的校长混乱的讲着话。最后一句“恭喜毕业”才将我的思绪牵回清醒。出校门时我站在最后。静静的等人都散去。那一天的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就像三年前的自己踏入这个学校的时候一样。只不过三年后的气温比三年前又低了好多。我转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操场,表情不难过,心却在颤抖,没有人发现我回过头去的失落。悠然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各走各的路了。晚上回到家,我到卧室点上了一炷香,看着那明亮的一点火光摇曳着落下,粉碎在桌上。我想到高一时的我们,一时晃花了眼……
“呀。穆梓烨,你认为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不知道,你呢?”
“下雨天撑着伞和喜欢的人从步行街的这头走到那头。”
“哎呀,下雨天都在家中呆着,谁会出去呀!”
“那就是在盛夏和朋友在山间小道骑车。”
“啧啧,大太阳下你不嫌热啊!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是山间小道,不是山坡!”
……
“穆梓烨穆梓烨穆梓烨!”
“干嘛?”
“没事儿,就是叫叫你。”
……
“穆梓烨,将来我结婚,你来当伴娘好不好?”
“好啊!”
……
我笑了,欢快的话语一如当年,仿佛能看到穆梓烨的刘海微微翘起,被阳光镀上一层温暖而不可磨灭的色彩。眼前的事物揉到了一起,看不清轮廓。母亲进来看到我一脸的诧异,我笑着说,这香好厉害,熏得我都流泪了!
打开邮箱,有一封邮件,是穆梓烨的。亲昵的叫着仿佛就在眼前。看完后敲了敲鼠标,打了四个字——我想你了。按下发送后便关了电脑。她果真走了,带着三年时光的痕迹,消失在某个城市的角落。自此以后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再见到她。
八月,我离开了北方这个不算小的城市,去了南方。拿着课本走进明亮的课堂时,惆怅地笑了。三年前的自己立誓要学捷克语,只为那个飘渺的布拉格之梦。可真正下笔时,却又改为了英语。没有原因,就那么随便的落了笔。如烟雨潇沉的繁华,不再回首往事。那颗向往漂泊生活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从我身上,人们再也看不到那个桀骜不驯的影子,仿佛那只是个过往。我再也不是高中时期张狂着寻找目标的自己了。
手握着的钢笔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那些沙沙的声音像是在深沉的睡梦中听到的雨声,恍惚的落在窗外,时间也在窗外缓慢地踱步,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大学四年期间和以前的朋友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独自悠悠的飘过书店,花店,小吃店。独自悠悠的寻找那似曾相识的画面。在闲暇时间打开邮箱,看到以前同学发来的邮件,没有任何新内容。却也只是不再见那人的了。沉默之后全选,删去。假期回到小城,又踏过以前走过无数次的街道,影子和影子的交错,让时间变的迅速。可是感觉却出了错,像是缓慢的河水漫过了脚背,滴答滴答的节拍,慢了下来。抬头迎上刺眼的阳光,当燕子在来年衔着绿色匆忙的回归时,那人是否依然会像16岁那年的夏天一样带着张狂又明媚的笑,然后,遇见我?
大学过的似乎比高中还有快。大四毕业英语考级,要过本八。我知道这次考上的希望不大,改错题看得似懂非懂。放下试卷走出考场后长舒了一口气。好像从开始学英语起,改错题小心翼翼的却总是做不好。出了教学楼,我走过树荫来到尽头,那有一部公用电话。当拿起听筒时才想起来。如果接通了要问些什么,那人还会记得与自己之间的约定吗?好多年不联系号码似乎也记不清了呢。她未给我任何承诺,这所谓的一切都如水中的花般虚无。但我会无理由地等她,静静地等,等到叶子长出花,等到飞鸟掠过夏。
我总觉得自己永远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会拉着朋友的手坐楼顶、数星星、谈梦想……我们曾经也是为梦想努力过的孩子啊。可似乎,最终,我也放弃了。如果我们都还是孩子多好,那样就可以留在时光的原地,坐在一起。少了十二分,八级没过。拎着包走出校门。从今天起,我就彻底是一个人了。
我去了杭州。这个古老到石头都开始分化的城市。我喜欢诗样的生活。在繁华的步行街尽头,开了一间酒吧,静静的开张。没有朋友也没有礼花。我仰头望着那艳丽的字——“迷失中途”,很随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名字。迷失了什么我恐怕至死也不会承认。身边空空的,没有那个人。
很少会有人来这个酒吧。这里没有疯狂的音乐,没有妖艳的钢管舞女郎,甚至没有一个调酒师。只有乡村音乐在满屋的咖啡香中流转。偶尔来的客人会说,要不是门外写着bar,真以为这是一间咖啡店呢!我笑笑不答语,只是低着头继续写着那称之为文章的东西。有时会投稿,可选上的很少。看着手中不多的稿费,有一丝苦涩,要是当初学文可真当“坐家”了。听着曾经听过无数次的情歌,还是会难过,可干涸的泪腺已然流不出泪了。便只能躲在某一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躲在某一地点,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那人……
南方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总也停不了。很早就出了门。朦朦胧胧的带着才养了三个月的牧羊犬撑伞来到了街上。想着当初那个简单的小梦想,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身边没有爱人,只有一只相依为伴的狗。走到路的尽端坐下来,随意的一抬头,望到远方的那个人,瞬时红了眼。时光逆转成红色的晨雾,昼夜逐渐平分,我在她早就遗忘的世界里开始孤单的岁月,这一点她不曾知道。没有时间上的距离。那人晃晃悠悠走到这边才发现了……亦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失望顿时涌上心头。“好久不见。”说得有些尴尬,真的没有想到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再次见面竟是这般光景。我撑起伞站了起来,“来我这里坐坐吧。”说得很轻,就如一阵风带过。彼此已了然,我们已不是曾经的我们了,已不是那只会闭着眼蒙着耳,含着眼泪欢呼雀跃的我们了。
我端了两杯岚山放下,心里暗暗怅然,有朝一日的我们竟也会这样正式的面对面坐着。八年时间,不长,可也足够让对面那人变成熟了。我缓缓的搅着咖啡,故作轻松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陪朋友来的。你呢”
“我住在这儿,我喜欢江南的生活,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记得你曾说你想下雨天撑着伞和男友走遍步行街呢,对吧”
“对啊……”
我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仿佛回到了当年那相依的身影。她低头看向我的脚边,“这是你养的狗?”
“对。”
“叫什么?”
“十三,赵十三。”
“怎么就叫了一个最小的呢?”
“不知道,也许是他的年纪和我们相近吧,就这么叫了。”
她瞥眼四下看了看,“你这生意可不太好,半天了都没人。”我挥了挥手,“今天下雨,客人自然会少的。你呢?现在又在做什么?”她伸手抱住赵十三的脑袋贴在胸口,“我和朋友开了酒吧,在北京。”话出口的那一霎那,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离了□□,哽在喉咙道不出一句话。末了才低颤着声音说道,“今天,留下吧……”
“好啊!”
我抬眼看到她指甲上涂着鲜红蔻丹,思绪一下子抽离了现实,便又再次哑了语。……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混混沌沌的说了什么,我仍无勇气去忆起。看着那如花的笑靥于视线渐远,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恍惚间如何再去相见,发现时却也已是人去楼空了。约定,就是一句话,可有可无。现在的我又能做什么?恋人之间最难回答的话不是“我恨你”,而是“为什么”。但我们不是恋人,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啊!想到昨晚两人最后的对话,“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当然了,我记得的,穆、梓、烨。”我一笔一划的在桌子上画着,仿佛划开了半封的回忆,在那之中总能听见那不愿听见的细语。突然觉得一阵辛酸和委屈,穆,梓,终是拼了一个“离”字。她笑眼朦胧的看着我,“呵呵,我还以为你会忘了我呢!”穆梓烨,不交新朋友,是因为我怕我会忘了你。恍如隔世,高中时的我也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吧?我们十六岁就认识,可当彼此忧着乐着倚着闹着时,会想到十年后的我们竟是这般结局吗?穆梓烨,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时光,请你一定要记得!
那个大大的太阳依然每天在这个城市中升起,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再缩短。
一周以后,我转让了酒吧,带着不多的财产离开了这里。惟独留下了那只叫赵十三的牧羊犬给房东。房东是个好心人,会养好它的。走的那日我冲房东和狗狗挥了挥手,狗狗静静地站在房东脚边,我清楚的看到,狗狗的眼泪流了下来,它哭了。因为它的主人离开了它。远远地看着狗狗和房东走过路口,消失了身影。启唇吐出轻不可闻的一句话,“赵十三,原谅我离开你,原谅我……”一切都已暂停,就在这个懒洋洋的午后,望着远处发呆的午后,空气凝滞在我的四周。留下它只是为了更好的遗忘那风烟已尽的过往。
所谓当局者迷,用情者痴,惜恋者狂,这一切,覆水难收。
她结婚了。是我以前的同学发来邮件告诉我的,就在我转让酒吧后的第十天。看着闪烁跳跃的字我哭笑不得。琴上紧绷的弦,终于,断掉了。没有去那里,因为我没有请柬。我不知道是她忘记了还是根本不想请。我独自坐在小屋里想象着教堂里的两人,说着我愿意,交换戒指,亲吻,祝福,一切的一切,机械般的进行。
我到底还是没有去成布拉格,而是反方向登上前往麦加的飞机。在三千英尺的高空上我放声痛哭,无忌他人诧异的目光。以后,是不是真的见不到那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的看着,燥热的空气将一切静止。来到这里是做什么?旅行,还是朝拜?麦加清真寺就在眼前二十米处,那一个个忠实的信徒从我身边缓缓经过,站立了十分钟后我选择了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自己怕是还没有资格来这里吧。
我站在旅馆的窗边,看着远处小的模糊了视线的清真寺。外面的阳光依然很热辣。下一站去哪里?荷兰吧。曾经真的很向往荷兰,向往那个可以自由恋爱的国度。我知道自己现在很孤单,真的很孤单。再也不会有人和自己斗嘴了,也不会有人亲切地叫自己了。这一切都已随着记忆而远逝。我曾经怀疑这只是彼此做的一个梦,可是我的梦醒了,梦里的人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生命中的我们要学会记住一些人,一些事,也要学会忘记一些人,一些事。脑中莫名其妙的掠过很多年前的一首叹息惆怅的歌,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如果注定是分别,那我们当初,又为何要邂逅那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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