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者

　　“只有血液才能使我们充沛。”
　　老者盯着我的眼睛，声音阴冷。
　　我满不在乎地吸了一大口“血”，咂咂嘴：“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能忍受那股腥味……我挑食不行吗？”
　　“哼！”老者狞笑一声，“那你就是杂种、败类！没有血，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人类罢了！”
　　“老头儿……”我懒懒地抬起眼皮，充血的眼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我是不是低贱的人类，需要我向你证明吗？”
　　被冻住的空气悬浮在我和他的周围，细小的血痕从他的脸上显现出来，冷冽的触感温柔地提醒他——这是我的世界，放肆的人，必须被绞成血沫安抚我不愉的心情。
　　毒蛇在地面爬行，弯曲的身体滑过我的脚面，向对方吐出恶毒的信子。
　　老者后退一步，不再说话，一挥衣袖愤愤离去。

　　我抚摸着蛇，它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有些后悔把老者赶走了，虽然他的话不好听，但起码也是在对我说话，怎么能在日夜盼望着能有个人来和我交流的时候，还把对方恐吓走呢？
　　让他多说一会儿，然后再杀死也好啊。
　　“我想我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了……”我对着蛇自言自语，蛇伸出信子碰了碰我的手，又凉又麻，还有点痒。我笑了笑，咬开了手腕。
　　血液在流动。我讨厌腥锈的血味充斥鼻腔，却固执地觉得自己的血带着一丝香甜。
　　蛇是贪婪的家伙，吸血如同酗酒，醉醺醺地爬都爬不动了。我拎起它细长的身子，把它绕在脖子上，冰凉的温度让我满足地叹了口气。
　　再见了，囚禁我三百年的虚空，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最妖冶的鲜红——纯白让我难以忍受。
　　老者离开的空洞正通向漆黑的未知。
　　感谢你用令人作呕的鲜血做我的路引，我会用永眠的果实呈为你的谢礼。

　　“你？”少年手中的动作停止了，呆滞地看着我。
　　“谢谢。”我真诚地点点头，伸出的匕首从他的胸口抽出，小心地躲开喷洒出的血，用尽一切办法让他的血液迅速流干。惨白干瘪的尸体躺在一片血泊中，真是动人心魄的美。
　　没有了特制的“血液”，我要怎么生存呢？如果把我的血液放进其他人的身体再生，是不是就有最好的食物来源了呢？
　　可是太令我失望的是，这个少年似乎并不行呢。
　　安详平和的村庄沐浴在阳光和清风中，虽然一点也不美，但我也舍不得把它毁掉。
　　“乖。唉，去把他们都咬死吧，别把屋子和地毁了。”
　　我放开已经清醒的蛇，往地上送去。它吐吐信子，向我作出保证，静静地滑走了。
　　我坐在地上，咬破了手指吮吸起来。通过空洞，我实在有些累了，既然刚才那个少年不行，只好多找些慢慢试了。真麻烦。
　　天上的云随着风飘动，这个时候白色看起来也不错。
　　我等待着。

　　婴儿、小孩、少年、大人、老人……
　　没有一个让我成功。
　　挫败地靠在树干上，一边欣赏被按大小摆放成一排的尸体，一边发愁地思考着，我承认自己的出逃实在太鲁莽了。
　　蛇顺着我的腿爬了上来，饱餐一顿的样子让我不太高兴。
　　“这下可怎么办呢……”我慢慢地掐住蛇的七寸，看它在我手上扭动挣扎。空气开始冰冻，它的鳞片上有细细的薄冰叠起来，最终将它完全冻住。
　　既然不能满足我的愿望，那就只好用来发泄不满了。我扁扁嘴，拿出匕首，决定在这些空有艺术价值而毫不实用的作品上修改一番，也算做一点在虚空中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混合着蛇毒的血液的味道泛着一股酸味，我受不了地在手背上狠狠咬上一口，品尝着自己的血。
　　“搞不懂他们，怎么把这种污水当做食物……”一把插进尸体的脖子，我开始觉得晕眩，但即便如此，我也绝不碰一口眼前这种恶心的液体，何况都被蛇咬过了。
　　唉，从三百年的无聊中跳出的代价吗？
　　我拿着匕首在手腕上比划，慢慢地扎了进去。甜美的味道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我陶醉地躺在地上，把匕首拔出来，亲吻汩流的鲜血。
　　“哦，对了，那个老头子……”
　　“高贵的种族不能言而无信呢……”

　　我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貌似有些奇怪。很低，也很荒芜……
　　远处传来人类粗野的叫喊声，我转身，看到他们赤裸着上身，举着木棍呆滞地看着我。
　　“嘶嘶我——”我想说话，最先发出来的却不是语言，想伸手，却甩过来一条尾巴。
　　人类突然跪下了，做出了虔诚的动作。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重现了，便极不舍得再自我毁灭。
　　那么就继续死之前的工作吧，培养我食物的容器——他们看起来很好下手的样子。
　　“我决定帮你们了。”我笑了起来，“你们吃过鱼吗？知道怎么结网吗？”
　　我可是下决心要为你这老家伙送上永眠的……啊，不会已经永眠了吧。
　　人类……我看到他们迷茫的神情，高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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