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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冬至?”
补天看着毒经在案板前忙来忙去的身影,咬着糖葫芦问。
“是啊,今天是冬至,听说那些汉人要在这天吃饺子。”
“那这就是饺子?”
嘎嘣嘎嘣地嚼着山楂,补天用糖葫芦棍戳了戳案板上的一个白色软趴趴的东西。
“呃……”毒经沉吟了一会,从旁拿起一捆书卷,“哗”地抖开,两人顿时染了满身满脸的面粉。
“你看,这就是饺子。”顶着一脸的面粉,毒经指着书卷上的一幅图。
补天伸头过去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案板上那群堆在一起的,白色的,软趴趴的东西,头顶落下三条黑线。
“师兄,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个,”指了指书卷,“和你做的那个”,又指了指案板,“这两样东西之间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师妹,教主说了,看东西的时候不要只看表象,要看内在——”
“内在也不一样。”打断。
“……”
“图上那明明就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师兄你这包的可是——”补天端起装饺子馅儿的盆子闻了闻,然后一脸恍然大悟。
“师兄真乃我大五仙教毒经一脉的嫡系传人,这馅儿配得当真一顶一的绝!断肠草加上曼陀罗再辅以鹤顶红的汁液,一口咬下去,管他是大罗金仙也得去个半条命……”
“口胡!那明明就是水芹菜和小白菜!屋后的山泉水怎么就让你闻出鹤顶红的味儿了!”
“嗯?那为何刚刚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腥酸味?难道这馅儿乃是师兄放在大地祭坛最为阴湿之处浸淫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
“噢噢师兄真不愧被称为‘毒手断魂笛’!这一口饺子下去,保管泻他个三天三夜,不死也去半条命……”
怒。
“灵蛇!咬她!!”
“嘶!”
“教主救命啊——毒经师兄要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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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开眼前的草叶,像鼹鼠一样左右看看确定灵蛇没有再追过来之后,补天这才费劲地从草丛里爬出来。
“不就是盆饺子么,不给吃还不让说了,毒经师兄真小气。”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补天一扬手召出一只通体金色的巨大蟾蜍,“呱太!走!看老娘掀了他的锅!”
“呱!”
运起轻功几个纵身,没留神眼角撇到一个紫色的背影,补天吓了一跳,提着的一口真气顿时散开,身子也跟着一沉,叽里咕噜地就从山上滚了下去。
“啊痛痛痛痛痛……”补天抱着头原地打滚,也不忘滚到最近的草丛里。
“您好,请给我一张到唐门的车票。”举着两根树枝在脑袋旁边作掩护,补天从草丛里探出头,隐隐约约听到毒经对车夫这么说。
唐门?
准是又去会他的小情儿了。
眼看着毒经上车,车夫呵地一声甩开鞭子,补天才从草丛里爬出来。
“送饺子有什么意思,要是我,就直接上门提亲,一筐茯苓砸死丫。”
念念叨叨地往回走,补天突然有些烦躁。
“都来瞧都来看啊~冬至佳节最好看的饺子礼盒~便宜卖了啊~”
不远处行脚商正在叫卖着什么,补天走过去,盯着摊子上那个金纹锦盒出神。
檀木盒子上一圈一圈地纹着金线,盒盖当中一龙一凤交缠着,旁边还刻了不少祥云纹。
“哎,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行脚商很称职地凑过来。
“这个金纹锦盒,给我来一个。”补天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正在荷包里掏钱的手突然一顿,又补了一句,“那个檀木的漆盒,也给我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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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
自己怎么就一时兴起买了两个盒子,又不会包饺子,又不像毒经师兄那样有处得不错的小情儿,买这玩意有啥用。
可到最后,不还是腆着脸去求教主拿了面粉,又去山上抓了几条蛇配上大黄龙须草金银花什么的胡乱搅合在一起,搞得嘶嘶一见自己是用蛇肉做馅子,立马转身泪奔出家门至今未归。
补天低头扫了眼摞在一起的盒子,里面装了啥玩意自己知道。撑死也就是厚面片包肉丸子,她可包不出教主那般花儿一样的形。
马车过了白龙口和瞿塘峡,正从巴陵县一路往洛道狂奔,在驿站换马的时候补天抬头看了看太阳,然后拉住车夫。
“不去扬州了,向北去天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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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牢正在操练士兵。
今年新进的小狼崽子们素质太差,负重跑了不到半圈就东倒西歪地趴了一地,他还只是下令绕着天策府跑一圈而已,当年李将军还在的时候,每天至少三圈,跑不完不准吃饭。
看着面前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装死的新兵,铁牢开始庆幸。幸亏今天傲血被藏剑的问水小子拉去山庄过冬至节,不然自己面前躺着的这一堆一定会是真正的尸体。
“都给我起来!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铁牢强忍着挨个狠狠踹一脚的想法喊道。
再不起来老子就让你们变成真正的尸体啊混账!!
正纠结着,传令兵来报,说铁牢将军有人找。
铁牢的第一反应是万岁傲血终于回来拯救他了,再面对这群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臭小子,他就要违反天策府不准打骂士兵的律令了。
示意教头先代替自己训练一阵,铁牢转过身。
以人格保证他听到身后那群臭小子发出了一阵微弱的欢呼声。
回来再挨个收拾你们!
铁牢将军咬牙切齿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留下一头冷汗内心OS着“那个小丫头该不会是将军的仇人吧?”的苦逼传令兵。
补天才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她转过身,看到滚滚烟尘之中,一个黑影从操场的另一头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而来。伸手摸了把脸上的飞灰,补天操起檀木漆盒,眯起眼睛略微瞄了瞄,然后——
“给我下来!”
“嗷——!!”
正在操场另一头操练的小狼崽子们抖了抖,从来都没听过铁牢将军发出这么恐怖的惨叫声。而比他们高了一级的教头则淡定地抹了把脸上的尘土,继续喊口令。
其实,铁牢将军是怀着奔向美好清闲生活的愿望欢快地奔跑在操场上的,但是最近来投奔天策府的狼崽子们太多,而每一个狼崽子都会被派到去神策军偷马匹的任务,这就直接导致了天策府的马匹数量越来越多,操场的草都快要被吃光变成沙漠了。
铁牢内心OS:这不怪我啊任谁在这种半沙化的地方骑马都会搞出那么大的尘土吧真的不是我的错啊TAT
“喂,没事吧?”脑袋顶上猛地一疼,视野里探进一张清丽的容颜,铁牢仰面躺在地上,看着一身紫衣的补天正双手揪着自己头冠上的两根红翎子,一脸担忧。
“没事。”抹了把脸上的灰,铁牢坐起身。“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听师兄说今天冬至,想着天策府定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过节,就顺手包了些给你送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补天一手揪着铁牢的两根红翎子,一手打开食盒。说来这食盒的质量也是不错,被补天从一丈外抛出来狠狠地砸在铁牢脸上又掉在地上叽里咕噜地滚了几滚,盖子居然还盖得严严实实。
“什么馅的?”铁牢直接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蛇肉加上大黄还有龙须草和金银花。”
“……噗!”
“怎么了?”
“没什么,挺好吃的……”
“嗯,你喜欢就好。”补天挨着铁牢坐下来,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里还玩着那两根红翎子。“说起来,过了冬至,就快到年节了。”
“唔唔嗯嗯嗯……”铁牢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一边点头。
“年节过完,就快了吧?”
铁牢闻言一顿,转头看着补天。
紫衣的少女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铁牢的红翎子。
咕噜一声咽下嘴里的饺子,铁牢开口道:“没事,只是去教训一下不知好歹的神策……”
“才不是这样!”补天猛然站起身,指着铁牢大喊,“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和本小姐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我才,才不是……”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早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补天就已经红了眼眶,看着铁牢抱着食盒,抬头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补天气得转过身,恨恨地抹着眼泪。
“好了,我知道。”身子从后面被抱住,铁牢环着怀中少女小小的身躯,轻轻地安慰着,“放心吧,我自有我的分寸,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天一教那些混账也不是好相与的。”
“哼,那也轮不到你!我有嘶嘶,呱太,小蜈,阿蛛和翩翩呢!你说是不是,呱太!”
“呱!”
“是是是,补天最厉害了~”
铁牢哭笑不得地看着补天用肿得像水蜜桃儿一般的眼睛瞪着自己。
“你把小枣红借我一下,晚上给你送回来。”
“你不回五毒教?”铁牢看着补天气势汹汹地去拽自己爱马的缰绳,然后唰地跳上马背。
“嗯,我想……”补天咬着下唇,斟酌了一下词句,“回七秀看一眼。”
“去吧,早去早回。今晚就歇在我这里,明早再送你去驿站。”
“那我走了啊,晚上回来给你做吃的。”
“呃——”
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吃大锅菜。
铁牢抱着半食盒饺子,头冠上的红翎子被揪得软趴趴地垂在肩膀两边,眼看着紫衣少女“驾!”地一声大喝打马而去,铁牢叹了口气,后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路上,铁牢转过身,就看到身后一群小狼崽子们正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或坐、或跪、或趴地分散在自己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今天天气真不错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纯良表情,但是四周却围绕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YOOOOOOOOOOOO”的诡异气氛。
……
“都给老子去负重绕城一周!!跑不完不许吃饭!!”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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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打马进了扬州城,把小枣红托付给驿站,又在小枣红的瞪视下扔给店小二一块碎银子,盯着店小二在食槽里添了上好的燕麦之后,这才在小枣红满意的喷着鼻息的噗噗声中搭船去了七秀坊。
一别五年,已物是人非。
补天换了一身普通的衣物,混在那些冬至节进秀坊观看歌舞的人群中。
回雪飘摇,翔鸾柳舞,风袖低昂,王母挥袂。
龙池乐,雨霖铃,鹊踏枝,婆罗门。
一招一式都是补天曾经无比熟悉的。
但也只是曾经而已。
当日为情所困,与师父反目成仇,一气之下叛出七秀,拜入五毒教门下,为的就是心底那口吞不下,呼不出的怨气。
总有一日,定教他万蛊蚀身,生死不能!
现在五年过去了,当年亭亭玉立的女子已变成了如今这般瘦小的女娃,纤弱的十指亦再也握不住那曾经名动天下的双剑。
恨吗?怨吗?
五年的时间已足够消磨掉所有的恩怨,剩下的,只是对师父,对坊主,对七秀坊的愧疚而已。补天仰头看着天空,忽然觉得阳光很耀眼,耀眼得那在不远处的画舫上翩翩起舞的七秀女子都如同入了梦境一般。
一直待到歌舞结束,秀坊弟子开始赶人了,补天才回过神。仗着自己身形小,丹田里提起一口真气,几个纵身便已来到忆盈楼之上。因萧白胭代坊主带领七秀众弟子在外答谢前来观看歌舞的人们而尚未归来,此刻的忆盈楼里空荡无人。紧着这个空挡,补天溜进楼里,把那个在怀里揣了一整个下午的金纹锦盒,轻轻地放在萧白胭代坊主的案几上。锦盒里面有两个格子,每一格里都是十个饺子。左边的那格是给萧代坊主,而右边的那格,是给自己未曾谋面但却十分敬畏的叶芷青叶坊主。放好锦盒后,补天后退三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坊主案几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为忤逆师长,是为不孝之罪。
二为背叛师门,是为不忠之罪。
三为私结恩怨,是为不敬之罪。
今,七秀坊琴秀高绛婷座下弟子,云裳,本应向各位师尊当面请罪,但因弟子已投身苗疆五毒教,追随曲云师姐为天下苍生大计,天一教不除,弟子无脸见各位师尊。苟活至今,戴罪之身无以为报,只能如此为之,以报师父及代坊主养育之恩。待到功成之时,弟子定亲自回坊向各位师尊请罪。
鎏金的华美食盒静静地躺在案几上,仿佛正在注视着那个跪在红毯之上,额头点地,浑身不停颤抖着的瘦小身影。
维持着磕头的姿势,直到身后传来木质楼梯被踩踏所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补天才浑身一激灵,慌忙提起一口真气,逃也似的从窗户翻出了忆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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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秀代坊主萧白胭在案几前站定。
看着锦盒之上的那张绢书,一字一句皆是以鲜血写就,鲜红的字迹渗透了白色的绢布,真真是字字泣血。
萧白胭笑,长袖一挥,口中说出的话语已由内力向方圆十里之内送出。
“见书如见人,得知徒儿尚在人间,吾心甚慰。徒儿有此大志,不枉为我七秀弟子。人道曰前尘似梦,昨日种种,已如水过无痕。待到徒儿功成名就之时,吾定以花月凌风舞阵迎接,以犒徒儿卧薪尝胆,十年磨剑之苦。”
萧白胭不知道,当她的这些话被内力送出之后,七秀坊码头上的一名紫衣少女,突然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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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个小预告吧。
补天和铁牢的事情肯定会写。
不久就会开坑。
有兴趣的亲请关注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