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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
天空仍然黑暗,挂着【魔王谷】特有的血月,红得妖艳,红得刺目。
身畔的少年脸上早已没了习惯性的笑容,他有些吃力地转过头,轻声开口。
“呐,小露,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要不要听?”
——我们,现在都已是重伤在身,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这,也算是遗言了吧。
握紧了手中黑色的法杖,女孩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真殿?”
“我们,是同一类人呢。”
我们,是同一类人呢。
我们,是同一类人。
女孩怔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对方没有回答,手中紫光一闪,挑起一个嗜血的笑容:“呀~真是……失礼了呢……”
原来不觉间敌人又冲上来了……自己的警惕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定定地望着少年手中散发着莹紫色光芒的宝剑,呆立着看着他把右手横到胸前,指尖的咒印已经变成紫色。
“小露……我说过的吧……我要……保护你……”
“真殿?”还没有回过神,女孩先前结下的防咒硬生生帮她抗下了一击,本身也化成灵力破灭四散。
“以【审判者】之名,”少年冰蓝色的眼瞳像冻结了一般,平静无澜,“犯我者,杀无赦!”
敌人在他周围越聚越多,最后化作血珠飘散。
“【血咒·深红天责】!”
那样深沉的语音,像是从苍穹中传来,震撼着大地。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魔王谷·第二层】,而有能力结下这种高强度火系咒术的人只有一个。
女孩的法杖狼狈地跌倒地上,她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满眼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是我吗?刚才……是我吗?!”
是作为【守护者】的……本能?
痛苦地拧起眉,少年凌厉的眼神在那一瞬突然柔和下来,周身笼罩的紫光越来越弱,最后他已完全被脚下法阵散发的红焰吞噬。
“真殿……不!不可以!”女孩一下子忘记了周围还有敌人,嗓子明明已经沙哑,还是嘶吼出声,“不!不可以这样!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局……那我宁可……不要你的保护!我自己,一定可以的!”
通灵的法杖主动跃到手中,一种名为恨意的纹路在她脸颊上缓缓蜿蜒开来,编织凝集。
“【血咒】……”
脚下的黏稠的鲜血慢慢汇集成一个法阵的形状,诡异的花纹开始显现,暗紫色的条纹爬上女孩的手臂。
但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月弯上的血光在一点点消褪。
天,下雪了?
不,不是雪,是白色的、柔软的羽毛落到她的肩头,有点痒,却带着一点暖意。
更多的羽毛旋转着从仿佛没有尽头的天空深处飘落,女孩是听说过这种阵势的,好像叫,【神临】。
只有隐居【天之际线】的神祗亲临,才能把这个常夜之地,撕开一道光芒。
女孩和环绕着她的敌人就这么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眺望天空深处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光点。
“真殿……我看到你说过的‘光’了……很美,真的……”
女孩颤抖着慢慢坐到地上,泪水终于可以肆意流淌。
如果我的人生注定始于这里也终于这里,那我甘愿将唯一的一次为你绽放,我看到了哦,像我这种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光”,真的好灿烂好夺目,像你唇角那一抹轻笑。
十七年了,总是这样麻木不仁地活着,见惯了鲜血,所以连灵魂也披上了冰冷的外衣,你知道么,我的【缔约者】,【复仇女神】Erinnyes。
直到你的音乐,你所珍爱的钢琴奏出的那样甜美的曲调,将我的一切洗涤。
如果可以,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真的希望不再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命运将我的生命与使命牢牢地束缚到一起,羽翼还来不及丰满就被折断了翅膀,拥有希望却永远无法翱翔。
为什么当我知道世上还有美好的时候,却已无法选择,却必须要再一次失去?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绝不是!
“Michelle。”
是谁,这样轻柔地唤我的名字?
女孩杀意肆虐的淡金色眸子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清明。
“是……是你在呼唤我吗?”
对面从空中降下的人影周身被极为炫目的七色光彩笼罩,让我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顷刻间眩晕,好强烈的……刺痛感。
这种真实的痛楚,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呢……
“是的,是我,我是【命运女神】Skuld。”
那位神祗温柔地说,左手抚上大约是心脏的位置:“Michelle,停手吧,杀戮不适合你。”
原来是那位……传说从不走下神坛淡看世间一切纷劳疾苦的神吗……
女孩挑起嘴角,冷哼,全然不顾对面人的身份:“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杀人便被杀,我的双手早已沾满无辜的鲜血,也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死。”
“是的,你不适合。”
女神轻柔地微笑,神情庄严,语音淡漠好似在吟唱【神召】:“因为这里,你的心,它告诉我它仍是慈悲的,它渴望救赎,渴望成为救世主,却被命运背离,直到在黑暗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回头。”
“回来吧,你还有机会,放弃屠杀放弃鲜血的快感……”
“对了,你是……。”女孩怔愣着抬起头,望向她纯白圣洁的羽翼,不杂一丝偏色,像命运从来对人没有任何偏移,“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告诉我!改写我们的命运,让我们也像正常人那样去活一次……什么所谓的【守护者】由命运来决定太不公平,其他人是无辜的,难道我们就生该背负这样的凄楚?”
“不。命运是无法更改的,那样的大门即使敞开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命运,是要靠自己的信仰去改变的。”
“……信仰?”
“对,Michelle有信仰吗?”
“我……”
女孩微微张口,正在措辞回答,眼前的光芒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寒风簌簌吹过我的耳边,颤抖着啜泣。
……转瞬即逝的,Windflower,风之花。
火光勾勒出一个十分模糊却熟悉的身影,无数的吸血蝙蝠扑棱棱从暗处飞起,遮蔽了整片天空。
少年摇晃着向女孩走来,仿佛刚才的法术并未伤着他分毫,脸上是狰狞的笑意:“太好了……小露……还没事呢……”
“真……殿……?你怎么了?……回答我啊!”她急切地叫喊着,挥舞着双臂,这样的他,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真殿,不是Lanaser·D·Rayle啊!
他的笑容越发冷冽得真实,像一把利刃,把周围的空气狠狠劈裂。
“伤害我的人……都可以去死了……”
女孩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一个接着一个的咒阵在对面人的瞳仁里浮现,曾经展露过独属于她一人的温柔的眼眸,现在写满了狂虐。
而且,怎么可能,完全不用咏唱就直接下咒……
空气好像凝结,天地似乎都染上了红色,那个温柔纤细的少年站在尸堆中心冷笑。
“呐,现在……还有谁,想要试试看么?!”
不、不对,好像一切都错了……
“住手!真殿,快住手!这不是你,不是你啊!”
女孩冲上去疯狂地摇着少年的手臂,快想起来,快想起来,那份澄静的幸福,最初的感动,彼此喜欢想要守护的心情……
冷风呼啸,恰似她眼中的绝望。
不是我……这不是我……
少年浑身一滞,呆呆地望着怀中女孩的睁大的眼睛出神。
这曾是我的信仰……为了保护,为了得到力量……就算抛弃了一切……
我只想,不再错过,为什么现在一切都似是而非?
连你也要背离我而去么,我的,小露……?
少年的唇角凄然地挑起,笑:“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的,我明白的……”默念着咏唱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法咒,女孩平静地看着灵力表上那道蓝色的长条越缩越短,直至消失。
“我用守护者的特权送你回去……抱歉再不能陪你了……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哪怕遗弃了所有……”
身体越来越虚弱,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说呢,我们,甚至还没有告白过吧……可是,来不及了啊……
“小露——!”
少年焦急的喊声像风般划过,离我愈来愈远,身体消散成星光点点,眼前一片金光闪过,是【星泪】,我知道这是组合技开启的兆头。
真殿,我终于也,保护了你一次呢……
战场上嗜血的百变王爵殿下,最令人不解地地方就是他那独特的组合战技,据说那是唯一一个不需双方同时就可使用的组合技,只要一人咏唱即可。
每当后辈问起的时候,Rayle都只是笑笑,声音一贯地轻佻:“嘛,是秘密~”
当然可以了,为什么需要同时在场呢,因为我们是,双生子啊。
我们有相同的灵魂,因为我们是神的双生子,我们跳着锁链下的舞蹈;
我们注定相逢相恋,因为我们是神的双生子,我们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可我们注定背弃,我们有相同的命运却刻画下截然相反的轨迹,不知在哪个路口你毅然决然地松开我的手,然后把眼泪连同逝去的爱一起埋葬。
自由的舞蹈,跳跃着闪烁的华丽,流光溢彩。
可命运是锁链,只能循着既定的舞步,僵硬单调。
所以终究会不想这样下去,终究会想要挣破牢笼寻找解脱的钥匙,不惜伤痕累累,不惜孤独一世。
我们是,双生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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