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顿战记

　　战斗进行得相当惨烈。
　　很久以前，到了这个时候，希尔德一定是站在前线部队的某战舰上，下一道道冷酷的命令，用最有效的方法杀戮——不给任何逃跑或投降的机会，然后快收尾又遇到抵死反抗时跳上战斗机、单枪匹马的大干一场，而且居然没死。
　　不过那是年轻气盛，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年月。
　　她轻轻敲击金属质感的冰冷仪器表面，“少将先生，消灭的意思就是，如果对方有一个生物还在呼吸，我就消灭你。明白了？”
　　“上校……小姐，这是单方面的杀戮！”切下一块、用上所有火力烧成灰，这么残忍的作战手段，他这辈子没见过。
　　“当你的部队被敌人密集的大炮轰成宇宙垃圾、你部下的士兵们一个个在真空中变为木乃伊的时候，你怎么没向对面的人抗议违背人权？还是我应该向资料室调一具干尸、每天摆在你卧室的床头让你了解什么叫做杀戮比较好？”
　　“你——”
　　“对敌人仁慈，就是屠杀你的部下。如果，先生拒绝执行指挥部的命令，我会建议立刻换一个，您看如何？”
　　冠冕堂皇的理由说辞无非是凸现自己的“过人”之处。可一碰到职务权利立即就识时务起来。
　　“真的得换一批指挥官哪！”希尔德无聊感叹。
　　凯隆不由得摸摸额头，“希尔德，收敛一点。”
　　“好呀！给我一支机动部队，让他们瞧瞧仗是怎么打的。”
　　“不行！你是指挥官！”
　　“是啊，只有发言权没有命令权的上校——我不是要升官，这玩意没太大用处。”
　　“但一般世俗的体制中，军衔代表地位和权力。”凯隆气道。“现在，斯坦林准将，能不能移尊降贵看一眼现在的局势！”
　　“除非再来一支庞然大物。”她都已经贡献到这种地步，一个一个环节计算好，利用空间地形和新的中子武器，把上千艘强大的攻击战舰分割成七块，然后严令每个士兵军官消灭眼前一切生命形式，换句文明点的话就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对！还有不到二十标准小时就能把我们炸成碎片了。”
　　“好吧！大家已经痛痛快快的屠杀了至少两三万，”这个伤亡对比简直是开战以来的奇迹，“那就快跑吧！”
　　所有人一脸痴呆状。
　　“用大家听得懂的语言来讲，就是，现在是普林茨将军和他的第一集团军表现实力的时候了！我们总不能独占功劳啊！是不是？”

　　“打开所有的卫星监测频道！”
　　“是——”马海姆号的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乖乖的服从这个“据说”又要升迁、而且速度几乎是要塞之最的女人的话。
　　整齐的队列、五千艘以上不同等级的战舰组成的庞大军团——她就是知道有大型强攻与中小型战斗舰等至少三种类型的战舰！即使在狭窄的空域也只是稍微改变一下队形，从五边型改为纺锤型，甚至还有一支小规模的舰队殿后防卫。
　　“卫星能监听吗？”
　　“我们不懂他们的语言，而且不能保证能解开他们的压缩形式。”
　　白痴，一群白痴！——希尔德暗骂。“先接过来再说，至少看看他们的指挥官长什么样子。”
　　“怎么？”凯隆问。
　　希尔德咬牙，“这支部队还是他们的主力。”
　　“你说……”
　　“前面我们打得这么辛苦的只不过是试探的前锋。”
　　凯隆轻叹，“我们有你，不是吗？”
　　“不够。你只要看他们控制队伍的手腕就知道了，既严格又灵活。我想象不出我们这边有哪个指挥系统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光光控制几千艘战舰的步伐就不可能。”
　　一名传令军官匆匆跑进来，递上一份名单。凯隆看了几眼，思索了会，又递给希尔德，“这是阵亡军官的名单。”
　　“这些笨蛋的名字不看也罢。”她已经这样拼命努力了，还死了好几十中校以上的军官？真是活见鬼了！还好，她的直系部下什么事也没有。就应该有军功吧？她心里在描画军官位置图。
　　“第七和第十三舰队的前线指挥官一个重伤一个阵亡、第七舰队的司令官眼底神经严重受伤。”而且是因为爆炸是没有及时调整屏幕进光量的超级愚蠢错误，但严重到眼睛受伤，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司令官不是太愚蠢的苯蛋就是太怕死的混蛋……总之是桩笑话，特种部队的长官贪生怕死，说出去简直是丢人丢到家。
　　“也就是说位子空了不少？”
　　凯隆苦笑，他是世界上最可怜的指挥官，还得贿赂部下。
　　“舰队前线指挥官的任命，得由普林茨将军决定吧？”
　　“战时，可以直接由他签字任命。”
　　“好！缪亚号返航了吗？”
　　“大家都按照你的指令全速往环状星云赶。”
　　“不错，都很爱惜生命。”
　　不过叫军人在战时爱惜生命……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凯隆没好气得想。不过他必须承认，希尔德也许在某些细节方面经验不足，但她在时机的把握和对敌人动作的猜测上，精准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卫星信号传过来了。”
　　“快接到主屏幕上！”
　　图象还是挺清晰的，但声音却是断断续续。
　　屏幕上那个清俊、线条刚冷的军人，不容辩驳的下令。
　　“……不是逃跑，而是寻找新的战场……”希尔德轻声翻译给凯隆听。“注意地形，敌人很可能利用……”
　　仿佛意识到看着自己的除了部下，还有其他不速之客。他皱眉，对着身边说了几句。
　　“所以——”
　　信号没了。
　　“报告！我们的三颗侦察卫星发生不明故障，无法传送信号。”
　　凯隆看看年轻的“属下”，“我想是他们干的。”
　　希尔德一样的面无表情，“比我设想的更糟。”
　　静默了一会，“我们能赢吗？”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凯隆有种惶惶感。他痛恨一堆无法预计、无法应付的状况。真的要两军对决，他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取胜——他升到副总司令官凭的是实力。可是，对敌人全然的不了解，以及自己部下的愚笨与自私，他确实失了些自信。
　　近乎无礼的拍拍长官的肩。“先别泄气，要想想对面也搞不清楚我们这边的实力，必定也大伤脑筋。所以，只要把我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就可以了。”
　　凯隆转向她，“我发现，给你一支舰队是下一场战斗的最好办法。”
　　“只要不是强人所难的命令，一般我都能完成。”希尔德讨价还价。
　　“这是总司令官的事情，不是吗？”他用她说过的话堵她。
　　真……有默契的一对上司下属！

　　环状星云地带的自然状况相当复杂，大量的太空粒子、衰变期的恒星、高密度的黑洞和能量裂层集中于同一个狭小空间。即使是星空图上的安全地带也只有大概半年的有效期，必须经常修正才能躲过宇宙空间的危险。
　　“这有些像古代战役里用的战壕和护城河。”玛瑞安如此感叹，她在希尔德的“强烈期望”之下被调任司令部的参谋兼快速机动部队的指挥官。
　　又是一桩可能给攻击的人事命令。威尔的军事教育背景和实战经验、玛瑞安的资历和“辉煌”战功基本上还算与其职位般配，但如肖恩等的破格提拔，从一开始就打上了用自己人的烙印。
　　“你觉得让他指挥第七舰队没有问题？”凯隆只在签署临时人事令时问过这样一句。
　　希尔德想了想，回答：“他的极限是您‘现在’的位置。只要他始终是您的下属，就没有问题。”凯隆的眸色，近看有蓝、灰两种颜色，看似温暖的蔚蓝之下，有着残佞的金属冷灰。和普林茨上将形于外的强悍完全不同，是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人物。也因此他不到中年就爬到高位。
　　“希尔德，我相信你。”
　　“无所谓，长官，他不过是临时的指挥官。等这场战役结束后再评论也不迟。”
　　“对了，肖恩的本名不是现在的吧？”他确信这小子是个有丰富前线经验的军官。没有哪个军校毕业生能从个特种飞行员一下子跳到责任重大的舰队指挥官，何况那支舰队承担着极重要的战斗任务。他必须调查对方的档案。近十年来的战事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比如一场空前惨烈的剿灭宇宙海盗的战争……
　　“我想他至少用过三四个名字。”希尔德并不反对上司多做点功课。但目前可不是搞那些的时候。“不过，和普林茨将军联络上了吗？”
　　“还有五个小时就会面。”
　　“把指挥部移到迈克儿达齐拉斯号上去？”普林茨长官的旗舰有个冗长别扭的名字，一如将军的作风：哪怕再长，你们也得给我记住！
　　“看上头的情况。”
　　“下官认为还是分开比较好，阁下。两支集团军原本就不和睦，难以配合得默契。”希尔德正经的说。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斯坦林准将。”凯隆也一脸严肃的回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