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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弃
最后的眼泪滴入艳红似血的液体中。
那个瞬间。
炽热的液体灌入咽喉。
淹没了意识。
——龙逆作为背弃者的身份,正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眼前漂浮模模糊糊的光影。如同走马灯轮回着回忆。
在意识到自己还在思考的时刻,龙逆从一片虚空中睁开双眼。
脑海中闪烁的人影被现实切裂成无法复原的碎片。
将身躯包裹的黑暗如同蕴育着生机的土壤或埋葬一切的废墟。隐隐可见几点火星漂浮于其上。但他不想再看。
——太刺眼了。
龙逆这么想着,但并不是指浓重到无以复加的黑暗或者其间清晰可辨的火光点点——在他的思绪游走至此时那火星已消弭殆尽——而是指手中的一丝冰蓝。
然后,仿佛应和着,或者是说讥诮着他的想法,那丝冰蓝逐渐扩张延展,直至变成手心里鲜明的钝痛。
那是【玄冰弓】——
他这个【冰之主】的武器。
以及杀人的方式……之一。
他举起长弓,一片冰蓝亘过眼帘,依稀可见其间游走的冰纹。
纯净无垢。
有关那柄弓的回忆瞬间展开。
光年以前。
当龙逆背弃那片繁华时,那片繁华早已不再是繁华。玄冰弓,以及更多武器上的血迹已然将它弄得污浊不堪——在火光和敌人的铁骑之下,那片名为【龙界】的繁华沦为几大块颜色鲜艳浓烈的色块,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动人心魄。然后一切都爆裂开,鲜艳的颜色在瞬间衰朽成他所处的一片黑色虚空。
四百年以前。
当时龙界的帝王【明帝】龙煌耀同还与龙界处于敌对状态的【魔域】君主,【暗帝】暗麓结盟,且约定永世交好。舆论尽传这两个帝王定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结盟那一夜流星飒沓,仿佛十万花火自天际齐下,似乎一个隐晦的预言或回答。
一百年以前。
银发雪瞳,且姓的是闻人的少年懵懵懂懂地踏入【龙之城】的心脏,以其冰之灵力过人而被封为这一任的冰之主。那时还有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前,红发红瞳一脸倨傲,却在他面前难得露出了温柔的表情。玄冰弓被那红发人【炎之主】龙雩交到他手中,冰冷刺骨,却在经年之后成为烙入他,已被封为龙氏的逆的骨血的一道冰蓝伤疤。
八十年以前。
当那个金发的,明快的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龙逆已经明白了他的任务——然而端着属于新一任【晴之主】皇甫啸,或说龙啸的霸王三叉戟时,他竟觉得手足无措起来。那时龙雩已被派去镇压西北地区小部分对暗帝心存不满的魔军的入侵,留他一人在偌大宫中,像龙雩之前对他所作的那样教给龙啸作为晴之主的责任。只是教而已,只是期盼龙雩早日回来而已,仿佛这样就可以忘却那少年在龙雩不在的期间给予他的灿烂和温柔。
一年以前。
盟约破裂,魔军进攻龙界。明帝只身前往暗帝的领域中,去的理由和明帝本人一样终究是下落不明。几天后他看着成为新的帝王的龙雩脸上迷离且狂热的神色,只觉完全同那人不相符的寒意一直捅到了心底,遥相呼应【风之主】龙栩和【雷之主】龙刃脸上忧虑的表情。后来宫里竟是歌舞升平,笙歌直直渗入夜色里,却渗不进,渗不软从边境不断挺近的魔军的骨头。
三个月以前。
火光和冰霜摧毁殆尽过往。玄冰弓战栗,弦断之声无比凄怆。血污晕开于弓身上,脏了那人不复温柔的眸光。
然后,是现在——
龙逆浑身颤抖,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玄冰弓漂浮于一片虚空中,映出他苍白的脸。
一切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龙逆不过是在一片虚空中迷失了方向而已——
只是,迷失方向只因为没了归途。
他猛然惊觉,他应该早已失去了性命——就在那时候,在饮下那杯艳红如那人眼眸的酒的时候……埋藏在那样的红之下的鸩毒发作,如一个早已注定好的结局。
想来倒也真是讽刺,失去性命的人的意识在一片虚空中蓦然苏醒,且为了一个已被毁灭的国度不断颤抖着。不管怎么说,他的苏醒毫无理由与原因……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那种俗套的故事情节中的“执念”未了吧。
这不算好理由,但聊胜于无——至少,觉察到此时玄冰弓已被他紧握手中,冰蓝的光辉漫射开来,刺穿茫茫的,虚无一般的黑。如果真的是执念驱使他以比行尸走肉略高级一点的姿态行走于世的话——
没有,没有如果。
至少从现在开始,龙逆已经完完全全地确定他是为执念而活……或者说,执念就是他现在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没错,龙逆不愿意看到龙界的终结——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龙界会就此毁灭在他们这代人的手里……然而,比起深究其原因,龙逆宁肯相信一些小小的改变。
当然,那个时候龙逆还未能觉察到他这样的思维方式,到底是谁给予的。
伴随着渐渐强起来的脚步声,虚浮的黑暗竟也在一点点散去。约莫过了十余秒,龙逆蓦然发觉那脚步声竟是自己的双足同地面摩擦发出的。这本是极其简单的规律,放到此刻却再让他喜悦不过。他本便不是冷漠自闭的人,只是后来的八十年他往往出征北方极寒之地,受了风雪磨洗自然也不苟言笑而已。
——比起黑暗来说自是斑斓许多的光彩映入眼帘,却远比那黑色来得柔和。恍过神来时龙逆已置身于原野之中,放眼望去,苍翠之色便扑了满眼。
昔日在红墙碧瓦拱起来的龙之城内都很难见到的景色如今如此真切地包围着自己,一瞬间龙逆竟有了隔世之感。不过,他蹙起眉头,想着他倒也的确是再生于世上了……只是不知,那几个人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下意识地弄着垂至肩头的一绺银发,想着要不要去找附近的路人问一下有没有遇到像他这样异色发的人——即使是在龙界,如他这样有异色长发的人也着实不多见,哪怕连人人尊敬且畏惧的明帝也是一头如墨的发丝,而据龙雩说,那是他们体内灵力过分充沛而至——当下打定主意脚尖轻转,任意选定了一个方向,迈开步伐。
而上面这些,都是龙逆躺在干茅草旁边的空地时想起的事了。
他苦笑了一下,探出手,从那茅草垛上抽出一杆枯黄来,下意识地放到嘴里咬着。
曲起手臂,垫着头,眼里倒映出星空。
——啊啊,人间啊……
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并非龙界甚至魔域,而是一直以来未曾涉足的【第三元】,是一天前的事……而在那些人的语言中,这片土地又被称为【平零】。那时他也想着要去打听一下消息的,然而在辗转了数里来到一个镇子上时,他才愕然地发觉他的手臂在碰触到那些“人“的瞬间变得透明起来。片刻的惊愕后充斥他内心的反而变成了无望。
人们发现不了他。
“……因为只是作为灵魂复生了么?还是体质问题呢……“
龙逆无意识地喃喃出声,一面取下口里含着的干草。
“龙界也毁灭了……“
所以,他们存在的理由也自然不存在了吧。冰之主什么的,本来就是整个龙界拥有此属性的,最为充沛且强大的灵力的人。他们的职责乃是护卫这个龙界的灵力流动,并为了龙界镇守四方边疆。如今龙界真个灭亡了,他们本该一并殉国的,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还要被困在这世上不断飘零着,无人注意倒也是应该的事。
悲哀的感觉在他心底弥漫开来。
——然而,他还是要在这世上走下去……即使飘零,即使承受着永生和永眠带来的痛苦,他依然要在这世上行走……执念与不甘带来的后果,他懂,即使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因此,他在踟蹰片刻后,决定先去某个看似藏书楼的地方翻阅典籍文本。
这一翻,他才发现平零倒也不全是人类居住。在平零的西方一隅,还有兽族以及狂族的聚居——而兽族跟狂族同龙界又有着某些关系。平零的东方则是人类所居,分裂成了各国,不过目前倒是处于和平状态而已。——龙逆所来到的地方,应是平零的中西部,处于人类和兽族相往来的通道上,因而倒也不算特别闭塞荒僻。
最令他惊愕的是,在人类的某些典籍中,已经有修真的概念——据说修炼得道的人,在历经天劫后可以飞升成仙,到达上方的“极乐世界“。这里的极乐世界大概说的便是龙界,也不知这些人是从何而知龙界的消息。知晓了这一点后,龙逆倒也放下心来:平零人修真的方法跟龙界人提升灵力的方法,虽有殊异,其本质倒都是利用某个空间内的各种元素的法门。不过平零人主要借助元素提升本身的力量,龙界,以及魔域的人却是依靠灵力,同空间内的元素产生共鸣施放强横的法术,辅以武器的物理攻击罢了。
从藏书楼出来时已近黄昏,人类不能看见龙逆,他也无心去招惹他们——虽然凭他现在自带的隐身效果,去驿站混一张榻也并非下策,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和某个陌生人同睡一室。然而冰属性的他张开结界的能力本便有欠缺,也不敢贸然露宿野外,索性找了一户人的场院,姑且凑合着过一晚上。
现在,他伸开五指,看着星夜在他指间被分成并不均匀的色块。
月光透过一角的皂角树照下来,透到脸上,涂抹着凉意。龙逆合上双眼,意欲尝试着和这里弥漫的水元素达成共鸣——他虽是冰之主,也要和水打交道方能以冰御敌。
一股清凉在指间漫开,片刻之后指尖便凝上一层薄霜,再一挥手,数道冰刃便挥出,消逝在夜色的某一隅。
然而,下一秒,反而很难安神。
——眼前总是出现模模糊糊的一张脸。在笼罩视野的黑暗中他并不能看出那究竟是谁,潜意识里那个名字却呼之欲出。
“龙啸……“
他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无边的孤独感笼罩着他。
“为什么……是你,不是雩呢。“
“可是……如果你来了的话……好像,也不能够丢下你啊。“
龙逆轻轻地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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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挫的一章,我知道。
我的目的是先把存稿发完。嘻嘻嘻。
12年1月1日:
开年大修改!
12年4月:
……好了修改了第一章 那个X百年前是个BUG或者说约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