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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
羊驼——本该是生生活在广袤无垠却荒无人烟的戈壁上的神兽,此时安静地蜷伏于整个兽族权利的代表脚下。
名为历千载的兽王此刻正用手慵懒的卷着一撮银白的发,乌黑双眸看向从像是遥不可及的世界中奔来的远客中的,说是要和自己谈某些条件的二人。
他松了手,轻叹一声,那张与他的年龄和威望极不相符的年轻的脸上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手指触及到身旁走动的羊驼松软的皮毛,抬眼望向求见者们,苦笑一声却像含着辛辣讽刺:“你们都看到了吧——拜这些神兽所托,我已经没有能力出兵协助你们了。”
栩讶异地看向他的双眼,确认那其中没有一点欺骗或是不悦的成分后,终于开口,手却悄然在袖口中握紧:“曾经的龙界的一部分的兽族,对于我们现在的遭遇,难道没有一点……”
历千载的手再度从羊驼身上移开,握住他身旁安然躺着的镶着灵石的手杖,瞬间有淡淡光晕流淌了杖身。
眼神确像是带了些许侧悯,但在栩看来更像是另一种反唇相讥。历千载的声音沉稳然而很明显地带着疏离:“当你们和你们的先辈将我们逐出时,可曾动过‘同情’之类的感情……?消音的部分,大概和这个差不多吧。”
(不是消音是省略号啊喂!——这是刃和栩二人心中的想法)
有紫光悄然流转,刃皱眉然而很快地被某种名为“淡然”的笑掩饰过去。
话语中带上了焦虑且失落的感情:“这又同你的羊驼有什么关系呢?”
回答他的是历千载一成不变的淡漠口吻:“……这是兽族的机密所以无可奉告。我只想说兽族已经决定就此在第三元中长久隐居下去,不想再插手你们和魔族那边的任何争斗了。”
“就算是就此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中也没关系么?”
这么说着刃已经失去耐心般悄然捉紧了偷偷带进来的唯一一枚回力镖。却像是还不死心般,想要继续和历千载继续谈判下去——
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说出这一句话来的人不止有他一个。甚至不是栩。
浑身因为骤然带来的紧张感而紧绷,恰恰在这时从门缝中吹进一股冷风,扬起他的衣角。
扬起那个肆无忌惮地擦着他们直接走到历千载面前的男人的衣角,以及用惨白的绳子系起的凌乱乌黑的马尾。
一袭红衣衬得他的脸愈发苍白,手中尚还提着一杆铜铸的烟枪。
空气中开始弥漫甜香的,直钻鼻腔和脑部让人昏昏欲睡的烟味。那一瞬刃和栩都清楚地看见了周围的负责侍卫的人们中的一些,开始以某种恭敬的姿态行礼。
态度比他们对待历千载还要恭敬顺从——他们的外貌,因为先辈和人族的通婚而更为像人类。
厚实的靴底踩着通往兽王王座的阶梯,一级一级逐渐往上逼近历千载,空旷的脚步声撞击着大厅的墙壁,就算被迅速反应过来的侍卫拦住,也仍然没有一丝想要退缩的打算。
“我想兽王大人还是把事情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说给想要和你结盟的人比较好呢。”
乌黑的发挡住来人右侧脸颊连同右眼,但正是因此他的左眼更为漆黑。
柔和然而挑逗般的声音暗自含着某种难以细说的情感,像是挑衅又像不谙世事的孩子们说出的真言。
然后他回过头,朝着下方的刃栩二人举起烟枪:“你们觉得呢?”
在二人不解然而恼怒的目光中像是有一些畏惧般,然而嘴上的言语丝毫没有停止:“虽说这一次是以你们所说的人族某个最强的国家中的帝王宸渊这个身份而来——但是这一次谈判的主角可是远道而来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以及我们尊敬的历千载陛下啊。”
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为帝王的身份和理应为忌讳的姓名,宸渊这么说着径自再度踱下楼梯,侧身站到一旁以便让历千载,以及刃栩还有在旁边默不作声只等待结果的啸逆雩都看清楚。
手指撩起遮掩住右眼的厚实头发:“呐呐,如果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会来到这里的消息——
“就请好好看清楚我的,这只受到诅咒的,鬼眼吧!”
被掩藏在浓密黑发之下的,是他的另一只眼。
一只血红的眼,流动着妖异光华,像是能摄人心魄般盯住在场所有人。
几秒钟后他放下手,那只血红的眼复又被缭乱的发丝掩住,他表情仍是平和的却带着敬畏般的谨慎和谦卑。
“如果说完了就请离开吧。就算是有着鬼眼的你,也没有能力和权力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历千载终于开口,并且举起法杖,飘渺的光流动像是祷吟着什么。
极为平淡的语气同时包含着礼节和不屑。
但是宸渊毫无离开的意图,仍是自顾自地打算继续讲些什么。
突然便将头朝向端坐于王座上的历千载,烟枪被他高举起腾起淡淡的琥珀色烟雾,像是享受般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徐徐吐出。
“啊,身为人类的我当然是不可能插手你们的事了……所以我如果把我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再给予你们一点小小的甚至是无用的建议的话。大概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甚至还未等历千载以及刃栩对此作出反应,他便仰起头开口了。
“坐在王座上的人啊,为了不在分裂出龙界后遭致厄运,而和神兽羊驼签订契约,将自己的体力提供给所有的兽族人,而代价便是——从那一刻起便一成不变的容颜,和轻轻一击便可置于死地的脆弱生命……呐,就像这样哦。”
象征性地将烟枪对准了历千载的方向,戳下去的对象却只是无形的空气。
宸渊极其平静地说出这样令人哗然而导致了全场静默的话后,便转头步出大殿。
脚步声再度回荡在大厅中,一片静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历千载终于放下法杖。手指却微妙地在杖柄合拢了,光辉愈盛却总让人疑心下一秒便会再度归于黯淡。
“……我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说的是事实——不过就算知晓了事实,提供的结论大概也是‘兽族却是不能出兵’一类的结论,对吧。”
他再度玩弄起自己的白发,像是烦躁般挥挥手,命令所有人退下包括所有的侍卫。
然而动作进行到一般,某个银白的身影突然便从角落里走出!
玄冰光剑早已被兽族的侍卫收去。然而他的手指仍落满冰蓝的光,冲着历千载默默蓄势。逆傲然看着像是因为宸渊的话而更为无奈的兽王,眼眸中已经盛满不甘与强迫的意味。
“既然是真的,那么只要这样便可杀了你然后号令兽族的军队——是吧。”
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了。虽然雩和啸现在都在自己身边。然而只是不甘。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中,依靠着第三元的力量才可勉强苟活的他……
很不甘心。
所以杀人或者被杀都没关系。冰蓝色沾染再多的血液变成血红色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回去就好。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冲着历千载,丝毫不去管想要“和平解决”的刃栩,想要控制着局面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崩溃的啸,想要在这场争锋中占得主动的雩,以及,身为兽族的领导者的,历千载。
他是逆。只是逆。为了自己想要的以及想要保护的东西而不计代价成本死活的龙逆。
这样想着手上的颤抖似乎也消失了,或者是麻木了——他无心去管。
现在要做的,便是借助兽族的力量——哪怕曾经是被龙界驱逐或是自己想要脱离控制的——朝着造成糟糕局面的暗帝复仇。
历千载微微震惊地看着神情极为严肃的逆,然而却像是根本不去畏惧眼前的人会采取的举动般。
合上双眼再度开口:“啊,是啊……我的生命力大概所剩无几了。但是兽族的其他人,可不像是你们眼中端坐于王位上的孱弱首领那样啊。”
像是带了极大的自信般,法杖的光芒愈发明亮起来让在场的人略带不适地蹙起眉。
法杖抵着了地,有银白的光芒如波纹般迅速散开激起空气中一片细微涟漪:“以至圣之兽之名,朝着来犯者展现威严。”
甚至没有特别发号施令般的强烈语气,但法杖的光晕却一圈圈不断扩散着。
像是逐渐形成一层结界。将历千载包裹在其中。甚至在逐渐压制着逆的锋芒。
逆后退几步,然而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聚集着冰蓝的光芒准备随时予以历千载以及周围的护卫们致命的打击。
场景一下便紧张起来,甚至连呼吸声也像是凝滞在空中般一片微妙的死寂。
只是有风从大门的缝隙间漏进。仿佛不识时务般挑逗着已经焦躁不已的龙界的人们。
侍卫像是受到了白光的号召,已经围住了在场的五人。只要有什么对于兽王不利的举动,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他们甚至是将他们抛向死亡的深渊。
正当此时。
他们的喉部像是被拉出了血痕。
快得听不到声音——而血红却早已飘荡在空中连成一片,然后落在地上氤氲出妖异的颜色。
紫光冲着结界袭去。一瞬间像是有裂纹攀上那一片银白。
再后来便被无情地粉碎。
但历千载已经一跃而起——紫光因为和结界的对撞亦不复拥有威力——法杖在手中旋转着集结成另一种光弹,朝着来人狠狠地弹射出去。
“太慢。”
一声冷哼紧接着是一道刀芒。
紫发男子将手中的长刀划向历千载的身侧,在空中洒下一道殷红。
与此同时法杖已抵着落魂的胸口正欲爆发某种攻击,却被他轻松闪过。
紫色的刀影瞬间包裹了交锋的二人,某个女声随即在耳边响起。
“血印.聚散噬。”
伴随着魔族公主的挥手,丝络状的血红再度于空中伸展并且凝成闪耀着诡异光芒的血珠。
浓重的压迫感再度袭来,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
一瞬间像是再度回到了玄冰洞,所不同的是在歆萧的身旁还站了一个青年,整齐的紫发垂至肩头,脸部却是被一张面具遮住了,只留下勾着的嘴角,在暗处诉说着某种邪魅。
迅速将攻击方向转向歆萧和陌生的人,逆的脸上现出一丝阴霾。
听到一旁雩骤然变得严肃的声音:“……暗空。暗帝的儿子。”
点头表示明白,冰蓝的光芒瞬间在一片血红和黑暗中划开一抹亮色杀向暗空。
血珠在一时间改变了方向,密集地朝着逆的身影袭去。
但与此同时另一道蓝紫色的光芒杀出,在刹那间将其破开一道口子。刃的声音从大殿的另一侧传来,仍是带着嘲讽的意味:“呐,歆萧啊,我可没见你带上能够给你的血珠提供生命力的杂鱼呢。”
匕首准确地命中了回力镖并激起炫目火花:“不需要那种东西——一个历千载已经足够了。”
然而傲慢的语气还是被勉强徒手操纵着火焰的雩杀打断。雩赤色的眼眸中满是轻蔑和狠辣,根本不因对手的性别改变而有任何的情面可留。
血注对撞上红光。歆萧的表情在触及到雩的瞬间变得讶异。然而修长洁白的手指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便将血珠再度集结压制着雩。
但不管她如何地掩饰某一瞬的错愕,这样的表情还是被刃清楚地收入眼底。
用光最后一枚回力镖后腾空而起顺便拉上了栩,看了看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的雩:“你是在为炎裂那家伙惋惜么——那么又为什么又要跟着你尊敬的兄长大人一同出发呢?”
眼中的嘲笑意味昭然若揭。
歆萧不再说话,只是将血珠的光芒进一步扩大。并且将它们如同抛掷一道红绫般朝着交锋中的历千载掷去。
像是有某些贵重的陈列被击碎了。木屑和水晶的碎片在腾起的烟尘中溅射,还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然后被暗红色所吞噬。
暗空冷眼看着已经杀到自己身边的冰蓝的光芒,疾退几步并侧身闪开逆的攻击,而后手掌劈出。如他所愿听到了骨节碎裂的声音。
光芒霎时黯淡下来,然而暗空却只是偏了偏头看着左臂已经脱臼的逆,像是故意般紫眸中显出疑惑的神情:“这样的招数也无法接下来么?”
话音刚落便再度卡住逆的肩头,指关节不过微微弯曲,而被牢牢牵制住的逆却以一种奇怪的姿态颤抖着。
仿佛有某一抹殷红顺着被袭击的部位缓缓流下。一片嘈杂之中逆却似乎听不到任何声响,连周围来往交战的人影都变得混沌起来。
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暗空骤然变得冰冷起来的双眼映入眼帘,逆想要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气流。双脚离地而动弹不得,而肩部乃至整个身体都已经麻木了。
甚至身上的其他伤口也崩裂了。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些永远都想着抓住机会来嘲笑他的无力的血液正顺着创口恣意奔涌,将身上的衣服染得更为潮湿。
下一秒他便飞了出去,后脑勺被墙壁击中,碎裂的声音响彻了耳朵。疼痛牢牢将自己攫住并且往深渊里拖。
意识堕入黑暗中依稀看到某个金色的身影再度冲出,然而却早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想要补充什么却最终无能为力。随即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但是早就忘记了如何应对。
那一幕啸清楚地看到了。惨烈的红色喷涌而出比他之前所见的任何一次受伤都要壮观,不管是银色还是冰蓝色此刻都分辨不清了。
终于发现自己无力逃避关于逆的事实——然而果然还是无力面对,手上因为失去了武器而让这样无力的感觉更为鲜明。
歆萧像是察觉到了自家兄长的胜利,一部分血珠尖啸着扑向逆企图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力量。
根本没有多想什么。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直到发现自己已经被血珠所缠绕,而逆躺在他的身下一脸平静,但鲜血早已泛滥了。
疼痛密集地扑打着自己像一条鞭子。失去武器的自己只好依靠自己无力的双手凝成一团金色的光焰来暂时抵御血珠以及周围弥漫的邪气的侵袭。
下一秒脸侧传来火燎般的疼痛,他闷哼一声便被雩捉住了衣领,视线被他仅存的赤色右眼占据——包含着愤怒以及不屑的神情。
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金发少年,一边回手替还在尽可能减少血珠对于历千载的进一步伤害的刃栩二人布下一层水红色结界。
手上微微加力将对方抛掷出血珠的、同时亦是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丝毫不管对方的死活。冷笑一声像是嘲笑着结界中人的虚弱。而后将火焰的力量尽可能集中到手心,丝毫不顾将会来临的高温会对他的双手造成的后果。
“不过是比废物稍稍强悍一点的废物罢了。”
无比轻蔑的语气伴随着的是在周围爆发开的红莲的颜色。
然而暗空只是以无比轻捷的姿态闪开了某个擦着自己尖啸着的赤色火球,手顺势挥出带动夹杂着腥甜气息的风毫不留情地将雩的攻击尽数返还。
而面具仍然戴在他的脸上,掩藏某些事实的同时又好像刻意地意图表现出来般。
“那么你就是比废物稍稍弱一点的废物么?”手掌再度削出,暗空在不断闪现的血色火光中逐渐逼近了像是终于认真起来的雩。
雩不再说话,甚至对于暗空的迅速逼近都毫无感觉。
右眼迅速瞟一眼敌人,双手仍然飞速变换着手势。像是因为用惯了武器而对于火焰的威力极不适应,手掌颤抖的幅度亦愈发得剧烈。
尽管尚能在火焰腾飞之前的一瞬避开上千度的高温,然而这样的速度却远远跟不上暗空移动的速度。
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出更为猛烈的攻击。
然而某个紫色的人影却早已到了自己面前——
——啪!
他旁边的陈设断裂了,木屑冲出来将他的侧脸划伤。紧接着是一拳击在他的腰侧,炽热的感觉随即传来伴随着根本不放过一丝冲上他口腔的血腥味让他一阵眩晕。
刚刚结成的火焰迅速逃遁在因厮杀而变得炽热的空气里。而暗空的膝头再一次狠狠撞击上了他的腹部,并将他抵到墙角。
嘴角像是有某种液体爬过。雩竭力想要反抗,然而从手到脚都已经在暗空的控制范围内了。
“呐——歆萧妹子,你不介意我对于这个皮囊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来吧?”
危险地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光芒。暗空朝着同刃栩二人难舍难分的歆萧喊出这一句话。
歆萧浑身一震,然而终不再发言,只耐心操纵着血珠,一边伺机吞噬历千载的灵力一边耗费着刃栩二人的体力。
在确认有可能介意的家伙真的不会介意之后,苍白的手指攀上雩的喉。
“只痛一下应该算是优惠政策了吧……?”
试探般的口气却不容置疑。雩的呼吸急促起来同时更为艰难。更为强劲的力量像是扼住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根弦并且随时便会毫不留情地任他崩断。
暗空紫眸中残酷的意味愈发浓重,瞥一眼倒在水红色结界——然而那结界也快要被血珠冲破了——然后征询意见般看向雩:
“——好啦我会让那家伙为你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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