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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朝南的卧房中采光极好,温暖的阳光穿过木窗照射进来,使得本来就装扮得很是喜庆的屋内更加得暖人心脾。
早晨的时光一晃而过,已过辰时,而宽敞的卧房中仍旧是寂静无声,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约定俗成,对待新婚夫妇,世人总是十分体贴地不会在第二日早晨来叨扰,所以,这个时点,新房中的两人尚未起身。
房中的喜床宽大的令人咋舌,大红的罗帐吊在金钩上并未落下,而床上两人的睡相更是让人惊叹。
新郎官横卧在大床中央,也幸好这床够宽大,七尺男儿这样睡竟也只是一双脚稍稍在外,而一边的新娘子就更是离奇,面朝着新郎背对枕头而睡,双腿缩起蜷曲。两个人都是和衣而卧,哎,当真是白白浪费了世人称颂意淫已久的洞房花烛夜。
床上传来了少许动静,横卧着的男子缓缓醒来,宿醉带来的不适让他不禁皱起了浓眉,接着,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眉心,以此舒缓那天摇地动的晕眩感。俄顷,子车沉烨长长地出了口气,右手也离开了眉心,继而转头看向床上依旧熟睡的另外一人。
看着那一身红妆的女子宛如稚子的睡相,子车沉烨轩眉一扬,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宠爱的笑容,俊秀而明朗。趁着美人未醒,他的目光坦荡而热切地逡巡在她的脸庞上,黝黑的眸子中流露出的那种眷恋让人嫉妒此刻正睡着了的女人,不同于喜欢,世人可以喜欢很多的人和物,可以在初见时因为心中的好感而生,而眷恋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的沉淀,由无数个日夜积累而成的,放在心上,它是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昨日他终于娶到了放在心底许多年的人,像是做梦一般,昨晚,他还在害怕这只是他的一场黄粱大梦,今早,一切又会回到原来。早已数不清喜欢了她多少年,早已弄不清为什么会深深地陷入,或许,早在他还是当年那个又瘦又小的孩子时,就已经在心底种下了这一生的情根,在那些王孙公子嘲笑着欺负他的弱小时,在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孩叉着腰出现在一群贵公子面前,威风凛凛地将他们赶走,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他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一世他的陷落。
然而,在那样光芒四射的人儿面前,他始终是自卑的,他也不敢将内心那一年年逐渐清晰起来的情感表露出来。所以,他甘愿跟在她的身后,听她的调遣,只求能呆在她身边就好,哪怕是被别家的小子嘲笑。何况,十三岁那年他又跟随父亲南下,所以他早已把这份不切实际的感情深埋心底了。只是,想不到,这许多年后,这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他是该感谢上天的眷顾吧。(事实上,他该感谢英雄的眷顾 —。—)
见对面的人似是要醒来,他不禁勾起嘴角,笑意朗朗,看着心上人醒来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然而,情况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却是全然不同,东方天香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后所见的便是青绿色的男装,一愣,迷糊地脑袋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在她的印象中,每天早晨醒来,她都是一人迎接着朝阳的,她的床榻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更不要说是男人了,因为她的“驸马”一直都是睡在书房的。呆了一会儿,随即领悟过来,哦,是了,昨天,她又嫁人了,所以眼前的驸马不再是以前那人了。
视线上移,果然,子车沉烨那张笑脸坦荡荡地闯进了她的眼中,她想皱眉,便这么做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昨晚,她打开了冯素贞给她的锦袋,伤心了,哭了,发脾气了,把一屋的命妇、丫头统统赶了出去,然后又心中乱乱地不知要如何是好。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半夜,她没有想出来任何可行的主意,却等来了喝多了的子车沉烨和眉开眼笑的司仪。在沮丧和麻木中,她和烂醉的子车沉烨配合着司仪走完了接下来的礼数,之后,屋中其他的人又全数消失,只剩了他们两个。于是,她紧张了害怕了,至于怕些什么,当时的她并没有理清楚。当子车沉烨醉醺醺地靠近时,她闭了眼睛用尽浑身力气那么一推--------然后世界安静下来了。
今天早晨再这么一想,她顿时又感到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要不是子车沉烨昨天喝醉了,被她那么一推便就势躺着睡死过去,否则,她真要担心昨晚要如何收场。
心中转过了千千万万的想法,而这一段时间事实上却是相当的短,一对上子车那双带笑的眼,她就感到心中一紧,立马坐了起来,神情僵硬道:“沉烨大哥,嘿嘿,早啊。”
“呵!”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子车沉烨也跟着起身,双手趁着床面,上身向她靠近了些,眼中带了些戏谑的神色,“这么紧张做什么?”
嘴角一抽,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些,“哪有?我,我只是有些不适应。”
看出她的窘迫,子车沉烨眼中神色一转,给了个温和的笑容,继而缓缓起身,下了床榻向衣柜走去,“没事,渐渐地就会习惯了。”
天香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开启衣柜的木门,挑了几件衣物,向左边的屏风走去,他的身影隐没在山水画的屏风后头,那件惹眼的喜服被他换下挂在了屏风上,接着是红色的中衣、下裤。待天香意识到她相当豪迈地看了一个男人换衣时,当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甘蔗,面上火辣辣的有些发烫,她摇了摇头,继而想起了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
“沉烨大哥,我一会想出府一趟。”
闷闷的笑声传来,子车沉烨换好了一身紫袍出来,脸上是颇为无奈的表情,“天香,我是你的夫婿,却没有那个权利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都可以,还有,你的称呼是不是该改一改。”
前半句还很是正经,后半句却又开起了玩笑,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一句玩笑话,却让某些人心里掀起了巨浪。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是这样对她说过,只是,那人凭着与她的亲密,更要胆大妄为一些。秋日的山林中,欢声笑语,那人曾经轻佻地打趣,“夫人,你这称呼是否该改一改?”
心中一酸,险些又引出泪来,她强作镇定的回道,“反正只有我与你两人,理那么多做什么,本公主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好好好,你不是要出去,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赶上午膳了。”
……
一个时辰后,东方天香终于到了城西的那处小院。自冯素贞被她哥哥安置在这后,她就向她家皇帝老兄问清了这小院的位置,但是,她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如今,站在这小院的门口,她再次挣扎了。既然,她们都知道这份感情的不容于世以及这份感情所要面对的压力,而且,她们都选择了放弃,那么,她这次到这边,到底对不对?
然而,她并没做太多的抉择,她们彼此相爱着,这是事实,即使已经决定放弃,她们也都需要一个把话讲开的机会,她们连最后的道别都还没有不是吗?
指节叩击木门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传开,重复着,重复着,渐渐地变成了以掌拍门的声响,却仍旧不见那扇木门开启。
难过极了,她却选择轻笑,落寞的令人心酸。
原来,她还想再见时那人却不想继续了,那人接受了她的拒绝,所以再也不会为她开启这扇门了。
“请问,你有事么?”
身后传来陌生的女子声音,她一惊,急忙收住了越聚越多的泪水,迅速地转身,急迫道:“这院子的主人在吗?”
来人一愣,犹豫地皱了皱眉头,打量了她一番后,还是选择告诉她,“冯姑娘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什么,她走了?”天香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继而追问,“她有说去哪吗?”
“这,她没说,我只听她说过要南下。”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已经转身向旁边的拴马柱走去,松了缰绳,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那家伙竟然真的就那么狠心地离她而去了,即是要南下,那么就必然要经过湘环镇渡江而行的,那人清早走的,现在已近午时,她也只能奋力一搏了,若是那人坐马车慢行,估计她还能赶上。
纵马疾奔三百里,心急若焚一路为红颜。
幸好早晨出门挑了匹良驹,不停不歇地跑了近一个时辰后,她终于到了湘环镇临江边。渡口行人不断,岸边泊了几条渡船,显然,上一批刚走,这一批正在上船。
急急地拉着马匹上前打听,一问之下,心凉了大半,按照她的描述和多人的回应,冯素贞在她到之前刚刚上船走了。
不死心地上马沿着大堤跑了一段,直到再无路可行,宽阔的江岸边一人一马,水天一线间可见那一叶轻舟。
倦了,伤了,委屈了。
累了,痛了,心死了。
满含了委屈和心酸的泪水决堤,爱恨纠缠间,她已然伤痕累累,这一份感情,她真的付出了一切,这是她第一次全心投入也头一回伤的体无完肤的恋情,从此以后,她不想再拥有,也不想再体会。
晶莹的泪水落下,打湿了马儿的鬃毛,哭的绝望而无声。
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她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爱上了那个所谓的驸马,面对所爱之人的拒绝她不该坚持着期盼着对方有朝一日会动心吗?
她撞破了冯素贞女扮男装欺骗她之后,她不该恨她的隐瞒不报,她不该恨她明知一切还眼看着她沦陷?
在她的世界一片混乱时,在她不知该怎样面对处理心里头乱成了一片的感情时,她就不能犹豫徘徊彷徨了?
她只是一时的害怕,她只是一时的退缩,她只是想看看冯素贞能坚持多久,她只是想了解她们的爱能承受多大的压力。
但是,冯素贞却切断了一切,她退回了她们结发的锦囊,她渡江南下不知所踪,她扔下了她一人,她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似乎,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没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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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上部完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故事进行到这里,也算是悲剧了。哈哈,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我老早就想写悲剧的心理。
下一次更新,就是下半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