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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宮闕4
起初严妍的目的很简单,李特别尚宫是久受皇上冷落的宫人,却也是长今的至交好友,拉拢失宠宫人只是顺手而为,顶多博得乐善好施的美名;二来藉此掌握长今的动向,等同掌握儒生派将起的风浪。但这条伏线一放,却随着李尚宫重获皇上宠爱怀了龙子,并晋升为淑媛娘娘而水涨船高起来。
现今长今成功解决京中疾患,虽然仅是由实习医女升为正式医女,但做为势单力薄的中宫,尹然怎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枚棋子呢?长今的待罪之身,以及对长今有情的闵政浩背后所代表的儒生势力,只要尹然表达支持态度,便能藉势此阵东风。而对内,尹然让御膳厨房最高尚宫前去准备膳食,拢络淑媛意味昭彰,是想与后宫中气焰日益高涨的敬嫔互别苗头。
对于中宫殿近日频频出手,她从很早的时候便看透,尹然不可能为任何人放下一颗心,她的心志在怀纳天下,能为她所用皆为帮助,舍弃之时也毫不手软。至今长今仍将皇后当成恩人,而尹然这番安排还让今英难得的在她这儿发了顿脾气。情深仇苦的这两人,竟同被尹然翻覆于股掌中而不知,其实后宫当中捭阖纵横,何尝有棋子能够身处棋盘行列之外?
严妍低头继续抚琴,那些早了然于心的曲式,却只是一遍遍信手拨出,却在景风进门时戛然而止。
「怎么?有事?」近日她便发现景风些许的不寻常,但景风不说,她也乐得装作不知。如今这孩子倒自己上门来了,看来又是一桩极麻烦的事。
景风言语吞吐,向来开朗的表情难得抹上一丝阴影。「这几日思莲都有来找我……她说最高尚宫娘娘最近常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言不语神色冷漠坚决,看得她有些不安。」
「所以?」
景风听闻瞪大了眼。「所以……所以我才来请教娘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最高尚宫娘娘,思莲她为了这事担心得吃睡难安呢!」
「这样啊……」二根指头在琴弦上游走,她轻轻拨弹发出窸窣声响,时间久得景风都快坐不住了,这才收指轻蜷,拿开伽耶琴起身。「材料库的谷物不知是否受潮,我要去清点下食材。」
「娘娘!您真的不帮忙吗……」
跨出处所时她仅听见景风最后几个模糊的字音,却也笑了笑,将门拉得更开点,好让后头的人可以快步追上。
严妍所掌管的材料库位于宫中偏僻处,是故幽径森森,景风不情愿的跟在背后仍是唠叨,除了面对尹然时严妍对谁的脾气都好,总是笑着无多余反应。
却在行过转角,严妍瞥见四名监察内待扛着一个大布袋抄往宫外小径,副提调尚宫和大殿别监鬼崇跟在后头,心念一转,吩咐景风先行前往材料库,便也跟随出去。
远观朦胧,只隐约得见副提调尚宫似在监探内侍,过了半晌才回转宫内。心下已有主意,待副提调尚宫和大殿别监分道之后,严妍出声唤住。
「尹尚宫脚步匆忙,不知欲往何处?」
尹尚宫脸上明显吃了一惊,下一刻即摆出副提调的姿态威吓道:「妳是哪里来的尚宫?竟敢质问我!」
「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严妍早已料得,淡淡答道:「娘娘应见过我出入中宫及太后殿吧?」
对方尚未搭话,她的声音来得更快──
「尹尚宫,您跟踪皇后娘娘亲辖的监察内侍出宫,是想做些什么?」她神情一凛,平日温和的笑意已换成几分清冷,剎时气势盛人。「您是对皇后娘娘有所怀疑吗?」
尹尚宫一张脸红白交加,过了会儿才挤出一句:「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严妍敛起嘴角,过往的不怒而威便悉数展露。「那您到底为何出宫──」
「……当日提调尚宫娘娘听闻,皇后娘娘要对偷看皇上病簿日志的医女长今,以内需司法规处置,奴婢在旁亦闻及此事,一时多心便想前来看看,绝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
严妍瞪着尹尚宫垂下了头,方开口道:「原来只是这件小事,那就无禀告皇后娘娘的必要了。」
待尹尚宫道谢离去,严妍便往宫外探查,但宫外草地却无任何挖土掩埋痕迹,足见长今之事仍有蹊跷。心念数个转弯,严妍方返回宫中。
唤来平日时常连系的巴只,还未开口对方便已先行说道:「严尚宫,最近明国没来信呢!」
严妍神态平和,浅笑盈盈。「今日我是要请托一事,麻烦你代我传个口信到严氏丹阳君府上,说是祖厝年久地气已失,居于其间恐有危难,不如移至中院,不仅有阳光垂照,更有自林中而来的清风相伴,方是传续之根本。」
「严尚宫真爱说笑,您居于内宫,怎知自己家里的祖厝状况?再说这事让您父亲自己做主就好了,丹阳君哪是个这么容易听进建议的人?」
耳闻巴只讪笑,严妍脾性甚好的回道:「无妨,请你就将这话转告家父。至于修葺与否,便与我无干了。」
最懒闲管事的人,今日却一次插手了两件事。顿时严妍也失了去材料库的兴致,只遥望山色阴郁似风雨将来,好像入宫前的那个夜晚,父亲丹阳君在耳畔的严厉质问:
「──妳就这么怕她吗?」
「是的,父亲。我怕她。」
「不过是一介寒门之女,难道妳入宫为嫔还会斗不过她?」
「因为我太了解尹然。」
当时她们三人在后院中的一句戏言,早已道出多么幽微又深邃的野心,她清楚看见尹然那双眼里,有着她永远缺乏的危险和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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