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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27
对于宫中御膳厨房来说,每天皆是忙碌的一天。料理三餐这等寻常小事,一旦上升至王族用膳,就成了头等大事,何况目前御膳厨房最高尚宫还是某个春风得意的至密尚宫的眼中钉,闵桂烈只好日日夜夜亲自下厨,以免一个不小心被人挑出毛病。
听见上赞内人咚咚咚跑来的脚步,闵桂烈手中菜刀狠狠一剁,这御膳厨房要不要有一日让她安心干活啊?
「娘娘,外头有个人要见您,她说她是从多栽轩来的。」
原来想嚷嚷着不见,但听到多栽轩三字,闵桂烈不由得放下了刀子。「多栽轩的人可以回宫吗?算了,我出去见她。」
「娘娘,我也去。」
身后尚宫赶紧跟了上来,看见她的眼神还会心虚的低头。闵桂烈不用想,八成是阿昌又闯祸了,这个阿昌当了尚宫后还是这样,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教出一个称心又如意的尚宫或内人啊!
离开御膳厨房,便见一个人在墙角等着,看见她们靠近,神色冷淡的施了礼。
「妳……」闵桂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可是看起来实在太眼熟了,她一定在哪里看过这人!
「我叫朴静,是多栽轩目前的管理者。」朴静继续说道:「景风托我带则口信给严尚宫,希望两位能帮忙。」
朴静将景风的亲笔信交予闵桂烈,闵桂烈确认后,不由暗自惊叹现下年轻人实在太大胆,大妃娘娘下禁令的事也敢犯。「不是我不想帮妳,但景风应该也有和妳说,我们无法进入严尚宫处所。」
「我准备了一包药材,等下请两位交予处所前的宫女,引开她们就行了。」
一旁阿昌接过包袱,打开一看后吓得咋舌。「娘娘!里面有好几种珍贵药材,还是内医院不见得有的!」
「真的吗?」闵桂烈也凑上前看,接着难以置信的望向对方。「妳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办法弄到这些药材?」
「我是汉阳朴氏药廛的廛主。」
闵桂烈一听瞪大了眼。过了片刻,阿昌也像是想起什么,猛拍她的肩膀:「娘娘,那那那……那她不就是……」
「阿昌,冷静!」闵桂烈将口水咽了回去,转头正经八百的说道:「好,我等下帮妳把药材送过去,剩下的事我可就不管了。」
对方淡淡点头。
闵桂烈连忙拽着阿昌走得老远,阿昌边跑边压低声音问道:「娘娘妳觉得她是不是……」
「是不是不重要啦!总之她是来帮忙的,过去有什么不愉快都不要记得了!」
「可是,她会不会是来害我们的?」
「这些药材内医院还会再检查一次,有人会送这么稀有的药材来害人?有人会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来害人?况且我们只是转交药材,其他什么都没做,到底要怎么样才会被害!」
「所以娘娘您是说她是个傻子,无缘无故送人东西,又想害自己被砍头?」
「我没说过她是个傻子,她只是为了某个原因才会当傻子!我觉得真正傻的人是妳!」天啊!她身上为什么没有糕点或零嘴可以塞住阿昌的嘴,再多说几句,她也会跟着变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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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珍贵药材,闵桂烈和阿昌顺利引走处所前的宫女,朴静抓准时机进入屋内。
却见一人闭眼静坐着。她什么事皆没做,气定神闲得又好像什么都在她的指掌之间,听到窸窣的声响她缓缓睁眼,眼中的光采一瞬间照亮那死白凹陷的脸颊。
「您就是严妍严尚宫?」朴静凝神细观,却发现自己看不出眼前人的深浅。「是景风托我前来。」
「我以为会是思莲前来,没想到是妳。也许妳更合适。」
对方并不失望也不惊讶,朴静却从话中嚼出深意。彷佛严妍早知道有人会来此处,不是她原本想见的人也行吗?「您认识我?」
严妍摇头。「什么叫认识一个人?是认识她的名字、认识她的行为,又或者认识她的本心?今时今日妳出现在此,妳已经把本心交给我看了。」
面对如此回答,朴静沉默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景风很担心您也很自责,我送来一些合适的药。」
「『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这孩子至今还没悟透,才会自责。如果我是一名普通的宫女,早就被送出宫等死,景风同样无法陪在我身边,除非她不是宫女。」严妍竟还能拿自己的生死说笑。「其实从离宫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景风了。」
她才会毅然交付所有身家财产。
朴静想到了处所里那把伽倻琴,琴弦铮亮,映衬着过去的主人保护精良,到了景风这里却是随意搁于角落。「您对任何事物皆没有贪恋吗?」
「不,我充满贪恋。便是如此,更必须离开。」看向朴静,严妍笑着说道:「我喜欢琴,可是我很少弹奏;我喜欢书,但会将书束之高阁。我总在想,若是过份沉迷某一样事物时该怎么办?过份的喜欢和眷恋容易伤害自身,最后我终于发现,原来是我太喜欢自己了。」
因为过于贪恋而放弃,和她以往在姐姐身上学到的因为贪恋而追求,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做法。朴静听着严妍的话觉得异常难受。「景风不会接受您这样。」
「是啊,她是个过份认真又死心眼的孩子。平日看上去软绵绵的,一旦认定却抓着不放。」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景风,严妍竟露出些许苦恼。「那妳替我带一样东西回去给她好了。」
严妍笑着说话的态势是死别──朴静明知如此,却不由自主将身子往前挪,记下严妍所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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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朴静已经出宫,王大妃的脚步声响彻在处所里。
「我早说过,不论妳如何隐匿,消息迟早会散播出去,这下逆行倒施的举措又添一桩了。」当严妍从病痛中睁开眼睛,已不知尹然在身边坐了多久,她只能回以凉薄的一笑。
将病重的尚宫留于宫中已违反体制,更不该如此珍视。
尹然只是专注望着严妍,不管眼前人缠绵病榻形销骨立,神色从未更易。「那妳还是不要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又要挑战群臣了?」
「是挑战万千神明。」尹然眼底有股压抑着的疯狂。「我要将妳留在人间。」
严妍沉默片刻,才开口。「真是抱歉,我没兴趣。」
「人总要做自己没兴趣的事。」
「没错,妳迟早也得做的。」如果要以兴趣与否决定生死,那就这么做吧。严妍倦怠的闭上眼睛。「应该想着,该如何与我道别。」
「如同妳今日所为?」
「这样的离别,很好。」严妍脸上一派平静。「我们景风认识了个有趣的人。」
观察着严妍神情,尹然忽然开口。「妳不想再见明景风一面?」
「不,我已经不贪恋了。」严妍沉沉的望着某处,桌上炉香成烬,轻烟已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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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半场气氛突变,
严妍真的是严妍,尹然仍是那个尹然,我自己重看最后一段时心头一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