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札志

　　自从新主人为小院取名为芯一堂之后，这里的气氛第一次这么凝重。

　　开封府的那群‘刺客’，难缠得就算断了胳膊断了腿，还能继续出招攻击。最后还是用了火攻的方法，才算是让这些行尸走肉停了下来。

　　来不及抹把汗就朝芯一堂赶来的展昭，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仍盘坐在床上驱毒的风婆婆和莫非，撒了一地的暗器和两柄折断的匕首。

　　素衣去了哪里？以她的性格来说不可能让风婆婆和莫非没有保障就离开。而且屋里的打斗痕迹未免也太浅了，桌椅板凳都还好好地立着，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发生冲突就被硬生生打断了。

　　诡异。

　　随后追来的众人也只能想到这个词。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还处在危险期，动不得也说不得，一干人等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瞅着风婆婆为莫非治疗。明知道答案就在跟前，却没法去问，犹如鱼刺梗在喉咙里，焦心极了。

　　一个时辰，放在平时并不甚长，巡不了几条街，配不出几方药，也看不了多少案卷。终于，当风婆婆收回双掌，吐出胸中浊气，张龙赵虎再也忍不住了。

　　“风婆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素衣妹子去哪里了。”

　　“对呀，怎么连枭儿和雪绒也不见了。”

　　而将仍旧昏睡的莫非轻柔放倒的风婆婆表情凝滞了一下，回身，有些不稳地走到桌前，喝了一杯展昭为她斟的茶水。

　　布着皱纹的脸庞，微微的苍白中有一丝忧虑和一丝疑惑。

　　“那丫头，是自己跟他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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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烛灯昏昏暗暗，让素衣想念起在山上时自制的高亮油灯，想着事情一完一定要把芯一堂内内外外好好休整一番。

　　手掌和肩头的伤都已经不再流血，抹了些伤药包扎完事，褪下衣裙换了之前送来的浅青的衣衫。看着丢在床上已经扯了不少口子的罗裙，叹息一口气，简单叠了叠放进柜子里。

　　没有人看守她，她若是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事实上，她也极想离开。

　　但在芯一堂时的那第一脚，已经迈出去了，便收不回来了。

　　那第一脚她不得不迈，也必须迈。

　　‘人，果然都是想要逃避现实的。’尽管内心里是有多么的不想迈出那一脚。

　　叩叩。

　　“请进。”

　　回首。

　　石门并没有立刻打开。

　　素衣歪歪脑袋，勾起唇角。

　　大概，她是能想到门外的人的心情的。

　　与她此时的，是有多么的相似。

　　“嗯……我记得~你七岁的时候还~……”

　　“停停停！！！”

　　石门滑开得利落又迅速，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一丝迟疑。

　　那很陌生了的熟悉面孔带着一丝可疑红晕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离别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被捂住嘴并兼收到回敬的威胁——“你敢说出来，我就把你的那点小心思捅出去呦~”

　　——于是时隔十年的重逢，一见面就变成了揭短大会，俩人的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会哭的呦，会哭的呦，绝对会哭的呦。

　　“……”少女弯起眉眼，笑容干净又温暖，“许久不见了，祺哥哥，你过得可好？”

　　面对的是很陌生了的熟悉面孔。

　　很想很想，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的……

　　她的身体里的各种矛盾又开始滋长，又甜又酸又苦又涩。

　　她却还是笑，如同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柔软甜糯的童音穿过了十二年的时间来到这小小的石室。

　　“祺哥哥。”

　　‘祺哥哥，’彼时她守在床前，小小的手握着自己的，黑亮的眸子认真而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祺哥哥，’小小的她，站在校场上更显得渺小稚嫩，却倔强地抿着唇昂着头宣布，‘我也要学武！’

　　‘祺哥哥，’那么那么小的她，笑得甜甜地，拉起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祺哥哥是弟弟，要尊敬哥哥。’

　　‘祺……哥哥……’她第一次叫他的样子，他一直记得，小小的湿漉漉的，发抖着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分别时还小小矮矮的她，已经出落成亭亭的少女，让他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激动和一点点悲凉的苍老感。

　　“好！好！好！”赵祺一连说了三个好，拉起素衣的手，仔细上下打量着，“妹妹长大了，长高了，变漂亮了，……”欣喜在眉眼之间扩散开来。

　　“还……有本事了！”

　　温馨，立刻被恶狠狠的语气冲的一干二净。亲昵的动作立即成为了钳制，赵祺手下动作刚刚起始，双手明明被禁锢的素衣却犹如游鱼一般脱了出去。

　　翻动的衣角随着动作平静下来，身体中充斥着的情感却愈加汹涌，无法同这衣角一同沉静。

　　“……”垂睑掩住眼中的情绪，素衣又旋即抬头绽开甜美的笑容，把玩起自己的马尾巴来，“二哥也太心急了些，妹妹连杯热茶都未待得喝呢。十二年不见，哥哥的待客之道可是退步了不少。”

　　“哼，”心中的恨意遮盖住了再见亲人的欣喜，看着素衣的一派悠然自在，更是让妒意恨意交织在一起的火焰越烧越旺。赵祺冷冷地笑了笑，“待客之道虽是比不上宫里的那位，却也不能让妹妹委屈了不是！”

　　言罢，拍拍手。石室的门再度打开，这次走进的是两个目光呆滞表情木然的男女。素衣一看那副表情已是了然，这便是傀儡术的‘操活人’了。心中，又是冷下一节。

　　宠溺温和的表情又重新回到赵祺的脸上，只是暖意始终未及那双眸深处，“这几人是哥哥亲自为妹妹挑选的仆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他们说，只是这件石室，妹妹还是不要出去得好。毕竟……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唇角依然保持着弧度，“啊~哥哥说话，妹妹自然遵从啦~”半眯笑着的眼中笑意浓浓，“哥哥总是为妹妹好的嘛~”

　　却已经无人在听。

　　视线从紧闭的石门转向门边立着的傀儡，“嘛~你们现在不算人，是傀儡嘛~”

　　转身，躺倒在床上。

　　“嗯~~”大约是新晒过的被褥，有着阳光舒心且柔软的味道。心满意足地将被褥枕头蹭得更舒服，素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抹掉眼角挤出的泪水。脑袋一沉不愿再动弹，神啊佛啊，原谅她吧，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跟反派大BOSS斗智斗勇这么耗神经的事还是麻烦等她养足精神再说吧。

　　合上眼眸，不多时，呼吸声平静而沉稳。

　　当然，如果此时的素衣知道她这一睡差点睡得后悔终生，会不会还这么淡定地好梦呢？
　　……

　　嘛~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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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斗已脱掉黑色的夜行服，换了一套长衫，却还是黑色的。

　　手中握着的黑色剑鞘的宝剑，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唇角细小的弧度。

　　“公子。”青色罗裙的女子持灯从巷道的另一端走来，“少爷已经过去了。”

　　北斗点点头，转身启步。女子紧跟在他后面，手中的灯盏微微晃动着照亮他们的脚下。

　　一转眼，两人便出了小巷，转入一片宽广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早在看见灯光时就均站起身将身上的装备整理齐具，虽然没有列出队伍只是分散地站立在院中，却也是不漏一丝破绽地互相守备的状态。

　　北斗看着所有看向自己的眼睛，点点头。

　　“七星卫。”

　　“在！”

　　“开封府。”

　　女子手中的灯盏晃动一下，院中已经仅剩下她一人。

　　女子垂眸看着明晃跳动的烛火，微微躬身，随后又转回小巷中，很快连带着灯光一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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