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桃花债

　　大牛对我疑问道，她最近不知害了什么病，一见到村里教书的张秀才就面潮泛红胸口上方怦怦直跳。我思虑再三，为了保险起见还特地查了一番《常见妇女疾病三十八例》，最后判断大牛所说的症状大概是害了风寒的前兆。
　　她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哭丧着脸直问我“阿遥，我这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大牛从小身强力壮，一直到大，都不曾害过什么大病，就连伤寒感冒也没有过。这次还真真是前所未有。
　　我拍拍胸脯，向她保证道：“不打紧，不过是小小风寒，吃了我开的药，保管三天必能药到病除。”虽然跟着糟老头三年有余，在问诊看病上只能算是个半吊子中的半吊子，但是对付风寒这样的儿科小病，我还是有九分把握能治好的。
　　果不其然，吃了一副我开给她的药，大牛便没了那些症状。对此，大牛还特地找我向我表示了由衷的感谢，“阿遥，你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作为必将大大高过于陌神医。”我摇了摇头、浅笑不置可否，想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位置果然又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可不过她下山两日，我正好在药庐守着十几个药锅子煎药。大牛又急匆匆的跑来找我，脸色甚是苍白。
　　“阿遥，我吃了你的药本来没事了，可是昨天回家路上一碰到张秀才，那些消失不见的症状叽里咕噜又全都出现了，尤其是见到他昨日竟然和隔壁很会绣花的李姐姐站在一起说话，这里竟然开始一抽一抽的难受。”
　　她发抖的攥着我手，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你说我莫不是病情加重，快要死了吧！”
　　隔着厚厚的衣料，她强有力的心跳清晰的传来，确实是有些节奏不稳，我原地踱步思索，怎样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我跟在糟老头身边三年，求医问诊的人确实数不胜数，可是却从未见过其中一人求诊是与你一样的症状。”
　　一听这话，大牛的表情像是受了什么晴天霹雳，我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不过建议她可以亲自询问一下糟老头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虽然我不能认同糟老头的人，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医术，我想那大概是他阴暗的人生的唯一闪光点。
　　大牛默默接受我的好意，不过表示自己也实在没勇气面对糟老头，确实面对糟老头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就连自认为甚为坚强的自己也会时常、不定期的赞叹一下自己竟然跟着他眼底下乐呵呵的生活了三年了，这也是大牛平日崇拜我的众多点之一。
　　溪安村是位于桃花谷东边的唯一一座小村庄，大牛是的爹娘是村里的三好村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幸好心思单纯，虽然守着一两亩薄田，日子过得温饱却不富裕。瑞雪之际，大牛呱呱落地，夫妻两人劳碌半生对自己的小女儿谈不上有什么过多期望，唯一的一点小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多学点道理，不像二人般，做知识上甚至是思想上的文盲。
　　桃花谷住了一位心底甚好的神医，每两三个月都会出山谷免费替村里的村民把脉治病，于是夫妻二人便向村长应承着让自家女儿隔三差五上山取药或者送些各家种的粮食蔬菜送去作为一点点心意。
　　可实际上，却希望大牛能借此机会多少耳濡目染，沾上点‘文化’气息。在我看来，大牛能沾上的也只是苦涩的药味。
　　自从我出现在桃花谷，正式从糟老头的病患变身成为他门下的唯一一位弟子后，大牛每次上山，都会避开糟老头，将东西交给我。这不能怪她，比起糟老头我确实是有气质，也亲切多了。
　　在我看来，糟老头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却在做人这方面还是有很大的问题。首先，不论他阴晴不定的差脾气和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速度，及怪异的生活习惯等等。。。一堆毛病外，但就他看不惯任何东西都成双成对，任何红色的布料的脾性，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如何行为上变态，思想上更变态的怪人。
　　只是，普遍的人只能见到他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最为阳光的一面，只有真正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比如说我和走了上等的狗屎运，有幸触到糟老头霉头的大牛才能真正见识到他最阴暗的一面。
　　例如，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叫做大牛的傻姑娘，走进了一座荒野山谷，碰见了一只披着医生皮的大灰狼，大灰狼非常讨厌叫做大牛的姑娘头上带着的红帽子，于是大怒。当然在这个故事里，大灰狼并没有一口吞下叫做大牛并且带着小红帽的傻姑娘。
　　大牛曾经用着非常崇拜的语气对我说，你一定是个非常有勇气的人。我扶着额，淡笑默认之。大牛又道，如果是我一定日日忧心，陌师父哪天犯了疯症宰了我。。。说实话，听见那句话得我，确实是心头一跳，默认了那种假设的存在，同时也为自己光明的未来忧了一把心。。。
　　傍晚，当天边的鸡蛋黄终于由三分熟变成七分熟并且就要出锅的时候，糟老头终于上山采药回来了。
　　糟老头见我翘首一脸殷勤的等在回家的石板路上，脸上的线条明显变得更加紧绷。我远远的看见他便迎了过去，“师父，你回来了。”我顶着大大的笑脸，伸出手接过他身后装着满满草药的竹篮。
　　糟老头开始一愣，要知道如他对我的了解，这样殷勤的表现确实代表没什么好事发生。可姜还是老的辣，他一转眼却是臭屁的恢复面无表情的冰块脸，自顾自向前走。当然，丝毫没有考虑到礼貌上推让，以及想到也许到我并不是真心想要接过他装满草药的竹篮。。。
　　好吧，为了大牛应许的二十个山鸡蛋。。我忍。。。
　　我爱蛋黄的程度就像刘邦爱吃凉粉，爱到把凉粉的都提起来做官。我认为人活在世上，如果在玩上提不起什么兴致或念想，那必定要在吃上尽量满足自己。而提及此，就不得不提我对鸡蛋黄的爱了。
　　可惜，山谷中虽有飞禽，但是我却从未见到过一只放山鸡，更别说发现一根鸡蛋毛。于是乎，为了减轻自己对鸡蛋黄剪不断理还乱的哀愁，我练就了发散思维。在生活中每个点滴的小事物的身上兼能看见蛋黄的影子。。。比如说，刚到山谷中时，我特别爱闻鸡起舞去看日出，暮时登高望远。当然这些苦逼的日子在大牛在我的哄骗之下，开始将自己的鸡蛋分给我后有了一定的缓解。
　　我委婉了向大牛叙述道其实如果能一次吃上二十个鸡蛋，我或许可以考虑替她询问糟老头，她的病症所在。若说我没有医德，其实我这全是跟那糟老头学的。可没想到，大牛一口应下，这让我顿时有种吃亏了的感觉。。哎。。早知道该说四十个的。。。
　　饭后，我放下碗筷，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想到以后碗底都会出现个圆滚滚的香鸡蛋，我的内心就有种无限的满足感在膨胀。但是，一撇旁边糟老头瞧我的目光，不禁胃有种抽搐的感觉。
　　毕竟，这美好的未来要奠定在搞定眼前这个人后。
　　我虽不怕糟老头，却怕他知道我违背他乱与人把脉开方，更怕他知道我才用二十个鸡蛋就要换了他一张药方。要知道，江湖上的人求医陌一桑，进门价就是十个金锭子。。。
　　但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江湖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收拾完碗筷，我踱步回房间。外面夜黑风高，还真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不出所料，糟老头靠在竹塌上正在抿着茶杯品着茶水，每天这个时候便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我欺近身子，站在竹塌旁，挤了半滴泪在眼眶中悬着，款款的望着糟老头“师父，徒儿我最近大概病了。。”感情攻势肯定没错。
　　果不其然，糟老头闭目幽幽道“又怎了。。。”
　　“最近不知为何，徒儿一见到大牛便面红心跳不止，前几日听闻她与山下那个绣娘姐姐交情不错便是胸口闷痛。师父说，徒儿最近是害了什么怪病。。”
　　“确实，病的不轻。”没想到，糟老头一听完我的话，便冷笑道。
　　我心中一惊，赶忙道“师父，徒儿这是害的是何病，有方可治否。”
　　糟老头端起茶杯，抿了抿，看人着急便愈加悠游自在。“这种病近于精神病，严重者可导致癫狂、抑郁、迷茫、狂躁、妄想等症状，严重者可致命。当然说这么多，以你的智商定是无法明白，通俗点说，你这是相思的初期症状。”
　　“可你这种又属断袖中的相思之症，还真是奇特啊。”
　　我半惑半解的追问道，“相思又是何种病症，为何师父所撰的医书上并未记载。”
　　“阴阳相吸，男女之间交合产生感情的初期便会患上这种病症。”糟老头一脸惋惜的看着我，“你伤好之后便一直憋在谷内，见到的人不过大牛一个陌生人。情感性向上产生偏差也是必然的结果。。只是可惜啊可惜。。。”
　　彼时，我对男女感情没有概念，只想知道那传说的相思之症有无方可医。大牛虽然是个傻姑娘，我却是真心从心底喜欢她，也从未想过她会害上这么重的病。
　　糟老头说或许我可以从几本书中找到治疗此病的方法，于是我不眠不休的阅读了几本时下最热的情爱小说，彼时的我只以为那时最新的关于神经科的医书。
　　可不过几日，我明白了原来大牛对张秀才不正常的反应，按照书上范例而讲，便是犯了思慕之症，而当大牛遇见那张秀才与绣花的李小姐站在一起产生的胸口痛症便是嫉妒的表现。那时我想，这些书籍还真是神奇，竟然记载了这奇症的范例。
　　当然其中，还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医例。
　　我按书中的方法，依葫芦画瓢。教大牛发现病源也就是张秀才的不好一面，我说大牛你每次看看到张秀才时，就想起他只会教书，却连半斤大米都扛不动。虽然人挺斯文，但总不刷牙。想着想着，你的病也就好了。
　　不出所料，大牛按照我的方法，不过几日便没了当初的那些症状。最后欢天喜地送上了二十个鸡蛋送与我。
　　后来我想，看来我真有点当神医的潜力，当然虽有糟老头的一部分原因，大部分也在于我的天赋与努力。说起糟老头虽然脾气差点，但医术大概确实是名不虚传，真真是什么病症都能治，他既能治好我被毁的面皮，又能缝起我右手断裂的神经，当然我唯一没能被他治好的便是消失的记忆。
　　虽然，我之前的记忆却是怎样也回不来。糟老头只愤怒的解释道，那不是他的医术水准出现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只是当事人自己，也就是我并不愿意想起脑海中那段自我封印的记忆罢了。
　　初初，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我懵懵懂懂的活着十分不快活，可后来渐渐的便觉得做一个简单的人活着也许更加轻松快活。置于那些类似于前世的记忆，既然我自己不愿想起，那必定九分不是什么好回忆，记不起也罢。
　　只怕的是，或许哪一天，我没能一直这样幸运下去，突然要承受着那些陌生却又不怎么快乐的回忆。当然，如果我记起了自己原来不是个劫富济贫的女侠客而是一个□□辱掠，无所不作的江湖女流氓也不会良心发现的跑去衙门自首。
　　因为，对我这样一个曾九死一生的人来说过去对未来不具有任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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