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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梦安易
陆晓雯猛地睁开双眼,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倒不是说,刚刚的梦做得有多吓人,只是,像她这般没心没肺的人,平日里沾枕即睡,做梦都少,更遑论是这般真实到让她愣神的噩梦。
呼吸平稳了,陆晓雯却保持着愣愣的表情,瞪着头顶的幕帐,透过幕帐的缝隙,能看到零星如墨的夜空,外面偶有巡逻士兵走过的声响,陆晓雯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十多年的人生,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正在干什么,或者说,想要干什么。似乎,她一直是在围绕好吃的、好玩的蹦跶雀跃,凑着热闹,图着新鲜。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现在,她大概得推翻这个论调了,会这些是不错,可是,只会这些,恐怕就真的要成为别人的负累了。
陆晓雯越想越觉得沮丧,可越觉得沮丧还偏偏越要想。从最初听说“双龙游丝”开始想,想着,自己是怎样到现在的处境,想着,这一路走来,自己有没有起到作用……而想到最后便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坐在床边低头落寞。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没用?这般自以为是,这般,这般给所有人添乱。想我引以为傲的轻功,也原来,这般没用;想我自诩的解锁技艺,在钟木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钟木,是了,就连毫不会武的钟木,都这么努力地保护着自己,努力地以已之长替大家解难分忧,我陆晓雯,算个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陆晓雯径直冲出军帐,她要去找唐歆,她知道唐歆有她的计划,她知道唐歆保持着跟李书谣的联系,所以她要去告诉她,她陆晓雯不想做废物,她陆晓雯也想帮忙,不管她们在计划着什么,都要算上她的一份,她不会再自作主张,她不会再不听安排,她不会再不计后果只管自己高兴……
陆晓雯这家伙,尽管这般自我检讨,也依旧改不了头脑一热,说动就动的性子,这大半夜冲去找唐歆,却忘了,这个点,刚好是睡梦正酣时,要是吵醒唐歆,不被劈了才怪。
人已到了唐歆帐外的陆晓雯才猛然发觉这个问题,堪堪刹住了自己的冲势,抚着胸口庆幸道:“幸好,幸好,幸好及时想到,不然我就真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般思量,便打算天亮再来,谁知刚转身,便听到帐内传来唐歆的蕴含怒气的说话声:“好你个莫云,装着一副正直刚毅的模样,实则,却是这般狡猾狠辣!!”这一喝声,阻住了陆晓雯离开的步伐,骨碌骨碌转着眼珠,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自言自语到:
“既然她吼得这么大声,一定就是不怕别人听到喽?那我只是刚好路过,路过而已,不过是不小心听到了而已,应该……没有关系吧?”
一边这般安慰着自己,一边轻挪脚步贴近唐歆所在的军帐,捂着嘴笑得如偷腥了的猫,竖直了耳朵,听着好戏。
可是,唐歆的那声怒吼过后,帐内却一直静静的没有声音,害得陆晓雯都开始怀疑,刚刚的怒吼声是不是她自己幻听了,不解地拧起眉,却刚好听到莫云低沉的嗓音。
“我曾经如何,是曾经的决定,与狡诈无关。你只能说,我在当初的情形下作出的决定,与你的是非观相悖,但是,那时候,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所以,现在,这一刻,你并没有立场可以指责我。”
“你……你……你还不以为意了?若不是你,白前辈会受伤?我们会在还没出手之前就损失惨重?莫云!你不要说这些都与你无关!!!!!”
帐外的陆晓雯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登时呆滞了,满脑子都飘着无数的“为什么”。为什么唐歆会说这些都是莫云的错?唐歆到底有什么瞒着她?为什么要瞒着她?
蹭蹭的火气直涌头顶,陆晓雯大跨一步,眼看就要掀开帐帘,却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大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不顾满眼的怒气,猛然回头,想看看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拦她,却在看到钟木那张木木的脸庞时,下意识地咽下了冲到嘴边的怒骂,改为不快的抿唇。
钟木没有松开拉住陆晓雯的手,只是缓缓地摆了摆头,示意陆晓雯保持安静。两人以这样的状态僵持着,而帐内的对话,仍在继续。
唐歆的声音,不知为何低了下来,甚至,难得一见地带着一丝犹豫:“你…真的是莫云吗?”
“如假包换!”
“那为何……为何,你会与梦易……”
“我该高兴吗?这天下,到底也是有你‘无晓女’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唐歆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着,帐内没有传来说话声,倒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桌椅等等的摩擦碰撞声。随后,才传来莫云一如既往的淡语:“你,真想知道?”唐歆回答了什么,陆晓雯听不真切,便不由自主地又向军帐靠了靠。
“我并不是莫将军的亲生儿子。当年,莫将军仗义出手,救我父亲于危难之间,却自己身受重伤,以致,以致再也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父亲对此很是愧疚,故而,当次年我与妹妹出生之时,父亲便将我过继给了莫将军。”
“你……妹妹……”
“是,我的龙凤胎妹妹,也就是你们认识的,梦易,本名安梦。其实,我若不是过继过莫将军,我应该是以安易的名字入族谱。”
这一下,帐里帐外的四个人都没了反应,莫云是一贯作风,另三人是来不及消化这个惊人的实情:“你是说,梦易,是你亲妹妹?那,你们……这,这太夸张了!”
“有何夸张?”
“我记得,梦易曾提过,她爹是一位侠客,而且,早就过世了……你们……”
“你是不是想说,为何一位侠客之后却入了杀手之门?很奇怪吗?父亲当年游走天下,交友只问投契,不理身份。上一任的梦易也是父亲的至交之一,也幸亏他,才能救下妹妹一条性命,只不过,等到多年之后我辗转找到她时,她早已拜在梦易门下,并接手了钟焰门。”
“等一下,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从小就知道你不是莫将军的亲子?”
“你说对了,确是从小便知,莫将军从未隐瞒过我的身世,爹与娘待我若亲子,却从未束缚我的人生,爹从小便告知我的亲生父亲与母亲是谁,也承诺,待我行冠礼之后,由我自己决定是继承他的战袍,还是随父亲游历江湖。”
“好开明的老将军!你,难道不觉得,明知亲身父母在哪儿,却不能一起,很……那什么……”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爹娘对我如同亲子,父亲母亲每年也都会来将军府做客,探望我,一人享受两份亲情,不应该是天下最奢侈的幸福吗?”
“这个……”
“所以,既是奢侈,老天爷,就会收得特别早……”
“你既是早就寻得梦易,为何,为何没……”
“你想问,我为何没带她离开聚迎阁?在那样的地方,一个小姑娘能生存下来,你能想象有多么的不容易吗?我有何立场要求她?有何面目要求她?甚至于,我早年享受着双倍的亲情,而她,独一份却还被老天爷早早收回,寄人篱下,却为了替全家报仇硬是逼着自己熬出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做?”
“报仇?你们……寻到仇家了?还是……”
“哼……哪里需要我们刻意寻找……整个武林,有不认识武殇派武阅的吗?”
“什…么…?这……”唐歆破天荒的语塞了,她觉得从自己的立场,她有权利指责莫云这般的欺骗与算计,可,唐歆觉得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喊,假若你是莫云,你只会比他还要狠绝。
于是乎,话到嘴边却转了几圈出不了口,双唇张张合合,最终竟是不过脑子地冒出半句:“那你何必现在改了主意……”声音低低的,似问非问。
莫云轻笑一声:“我以为你知道,不然,何必在山谷闹那出?”
唐歆的耳根微微变了颜色,反驳的句子就在嗓子眼,却总觉得被堵住了出不来,最后只能愤愤地踩着莫云的一只脚,见莫云面不改色,继而不甘心地加重力量又碾了几碾才算出气了,却随即神色落寞,
“你打算,何时跟其余人交底?”
莫云几不可闻地发生一声笑声,眼带深意地扫了一眼帐帘,意有所指:“我想,也许,不需要我特意交底了。”
帐外的陆晓雯早在听出唐歆似乎早就心里有数,并且倒戈倾向莫云那边时,便压不住心头的熊熊怒火要掀帐闯入,幸而钟木一直关注着她的状态,一见苗头便强行将陆晓雯拉离唐歆的军帐,尽管陆晓雯百般挣脱,却到底没能挣开钟木的钳制,被硬生生拖离了原地向后备用具制作的军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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