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

　　人总是爱做梦，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的梦里总是有许多奇怪的人或事。有时在滚烫的沙粒里游泳，有时会在很高的地方向下俯览。

　　也许我前世是一条鱼，或者是鸟。

　　昨晚又做了一个重复的梦，梦见了我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当然是在梦里出现，我理所当然的总是在梦里见到她。

　　她喜欢哼一支调子，反反复复，很哀伤。我恍惚记得片段。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我想看看她的脸，可数次未能如愿。

　　她每每背对着我，临风而立，一袭素白的长裙，如水的长发披散在背上。

　　我不想打破此时的宁静，就只静静的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她也静静的站着，但不知在看向哪里。

　　每次梦醒时的场景，如同事先彩排过，从不出丝毫差错。

　　无数的白色光影如无的出现在眼前，想电影里纸页散落飘散纷飞的唯美镜头，只是深沉地下坠，仿佛急着埋葬某种秘密。

　　空气里弥漫着冰冻般的沉寂，素白与纯黑交融的背影后，……开始蔓延。

　　我对安雅说梦里的场景，那个看不见面貌的女孩，那支哀伤的曲调，临风飘起的素白长裙。

　　安雅问；知道我喜欢什么么？

　　和她说话永远都是这样没有默契感，明明是我在讲述，却变成了机智问答。

　　我说：你喜欢笑。

　　安雅说：这是其中之一，我只在需要的时候才笑。

　　我只是猜想，安雅这样的女孩，也许喜欢笑。

　　“我喜欢门”。安雅说。

　　比如呢？我问。

　　其实我想问的是，有什么理由喜欢门。但以我对安雅的了解，如果这样问，她会说，喜欢不需要理由，理由就是我喜欢。

　　‘你或许认为门不是开着就是关着的，不是有就是没有，不是空的就是实的。错了，其实门同时具备了这些特征，绝无例外。它结合的空与实并不是兼容的两个对立面，而是一体的两面。’

　　我突然发现安雅比我更哲学。

　　我明白，这只是她的一种倾诉方式，道具是门，中心思想是人性的两个面。

　　我固执的认为，安雅心底锁着一个名字，被加了层层禁锢。放在心底最安静的角落。

　　也许只有她需要笑的时候，才会放任自己走神，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然后记忆会就这样被打开，层层剥去后，露出尘封的过往。

　　我想，那时的笑，比我听过的那支曲调更加哀伤。

　　“但愿有天，似水的时光不留痕迹的擦过心底，轻轻带过那扇尘封的门，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将纵横交错的裂口，慢慢被暖化，融浸在朝霞里。”

　　“幸福的爱情是类似的，不幸爱情，各有各的不幸。”我觉得安雅在这样继续深沉下去，一定会把脚下这片大陆压垮。

　　“安慰式的结束语么？晚安。”

　　安雅的头像变得灰暗，沉入在好友栏里，同她向往的那阵风一样，不留痕迹。

　　默契，未必限于是言语上，如同我的讲述变成她的机智问答。

　　我突然有个很奇异的念头。其智若妖的女人，不是做了小三，就是成了皇后。

　　那妖性十足的安雅呢？

　　想来只有那个门后的安雅，才能解答。

　　我对安雅说，你该恋爱了。不成想这句平淡无奇的话，惹得她激烈的回应，安雅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对于这句话的排斥和对我的愤慨。

　　“我们绝交三天，从这一秒开始。”说完，安雅就下线了。

　　既然是绝交，那就绝交好了，反正只是三天。

　　安雅下线以后，我很做作的沉思了一会。决定给安雅发一封邮件，写点什么绝交感慨。

　　自小我就有个不错的习惯，看见什么都喜欢抒发一下情感，不过作为一个伪文青，这习惯我认为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个毛病，绝非我自愿的。好歹小时候也是个差生，到了寒暑假前夕，暑期作业发下来那几天，我就着手准备大干一场。

　　两本暑期作业２４小时内绝对完成，要的就是效率。

　　不过剩下的作业就比较操蛋了。二十篇日记，还没打发呢。结果我的潜力就被逼出来了，而且我的书法也是上学时候写日记练出来的。

　　草书，绝对是草书，通篇都是草书。

　　现在想起来那阵儿狠劲，我自己都哆嗦。放假头一天，啥也不干，就拿个笔记本，脖子上挂支圆珠笔芯，弄得跟个记者似地到处找素材，看见啥都想记录一下，感慨一番。

　　别问我为不什么挂支笔，非要挂支笔芯。圆珠笔芯很软，越细的越软，用那玩意写字起来，那叫一个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关键是写完字连成一片，谁也不认识。

　　那时候成天的看武侠小说，还特迷金庸。有天我看完自己写的草书，立马的就明白了。金庸的连城诀就这么来的吧，连成一片的口诀，不就是连城诀么。

　　要说写的字乱点倒没啥，就是为了凑个字数。要是老师看不懂让我自己读，那更不怕了。编呗，反正那字写的老师不认识，我自己也不认识，现编我都能来上百八十段的。

　　小学六年下来，日记也写了上百篇不止，终于让我明白个道理。

　　人，都是逼出来的。

　　不逼自己，哪知道自己还有这写草书的天赋。

　　“请别让我看穿你心底的悲伤，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假装坚强。

　　一个人的夜晚你是否总会想起伤心的过往，怀念你年少的摸样。也许每每回想，心底却尽是无助和凄凉。悲伤是一种力量，请你为他插上远行的翅膀。拉长他的身影诉说着分别的时光，渐行渐远，渐近夕阳……还自己一座天堂。”

　　我感觉这封邮件写的挺写意，有那么一点文学性。不成想，邮件刚发过去两分钟，安雅就和我说了句话。“你他妈的真肉麻！”

　　原来她就是调了隐身状态，根本就没走。我心里突然有点堵得慌，酝酿了半天的深沉，结果人家就没吃这套路。

　　“我找不到天堂，我的悲伤有一双翅膀，但他总是环绕着我飞翔。”安雅的话像一股细细的水流，慢慢出现在我的聊天页面。“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公车的末排，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从耳机里传来的情歌，哼着自己心里的调调。我想就这样一直坐到终点，很不情愿下车，不喜欢走在热闹的街道，路上一对对情侣从身边走过，握握自己的掌心，我只抓到风划过的痕迹。”

　　“我觉得你是我的一面镜子。”我摇摇头，笑了一下。安雅看不见我在笑，可这个笑容我是送给自己的。

　　“我们是一样的。就像两棵躲避着阳光的向日葵，明明向往着光明，却只是竭力闪躲。”

　　安雅的话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好像自己是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在她面前我失去了伪装的能力。

　　我说：“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来伪装。”

　　“比如呢？”安雅问我。

　　“或者去旅行？”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回答安雅还是在问自己，也许两者都有。

　　“你决定了么？”安雅洞悉了我的想法。

　　“人生也许总是生活在遇见与错过里进行，再平静的水面也会泛起点点涟漪。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呢。”我被安雅的话都弄得越加躁动。

　　“今天就到这里吧，待回来再聊。”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我很奇怪安雅的话。

　　“即使你不走，我也会出去走走。所以……回来再聊吧。”安雅没有说再见就已经下线了。

　　她下线后，我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只在想一个问题。

　　安雅，会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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