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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按着一贯的规矩,梅苦要先去千泉宫里泡一个时辰,务必要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然后再换上华贵绚丽的大袍子,才能被领着去见河神殿下。
这种事情本来不用钦吾亲自过问,他向来也懒得关心,只是这次不一样。
毕竟大家这么熟了。
钦吾看着被收拾妥当的梅苦一身盛装地出来,点头道:“居然还不丑。”他干脆叫退了众人,跟梅苦说起了悄悄话,问他,“你知道侍寝是要做什么?”
梅苦在岸上的时候,也只听过几个村野故事和零许戏本词话,男女之事是一概不晓,进了河宫天天忙着带娃娃,跟着钦吾上课,更是没机会碰到此类相关的东西。十六七岁的少年,根本就是白纸一张,更何况是之前从未想过的男男之事?
“还是两个人挤一张床,哄他睡觉?”
他只能依着字面上的理解,试着来解释,看钦吾的神色不对,赶紧加了句:“自然是还有什么不一样?”
钦吾微微咳嗽一声,丢下一个小册子,“你还有一个时辰,自己好好用心学一学。”
梅苦惯了跟着钦吾学东西的,接了那小册子,看钦吾就准备走人了,下意识就问:“你不教我么?”
钦吾一口气呛到,假咳变成了真咳,对着这纯良的少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容易挤出一句“你自己钻研琢磨……”,便就匆匆离去。
“奇怪……”梅苦低头拉拉自己的袖子,这一身华丽过头的衣裳,让他总觉得是七彩鸟儿身上的羽衣,戏台子上用的。
他叹口气,打开了那本钦吾特别准备的小册子,片刻之后,仿佛会被贝壳给夹到手指一般,飞也似的赶紧合上,捂着心口直喘气——这、这是?!
夜渐渐深了,梅苦忍不住瞌睡连连,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左右看看,这寝殿里静悄悄的,就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河神殿下不知道被什么给留住了,从他被送过来,就没能有幸“得见天颜”。被那些东西给吓了个三魂丢了七魄的梅苦,心里一直默默念着:千万就别来了,别来了。最好是河神殿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渺小的凡人——只要今夜能平平安安过去,怎么样都好!
更漏慢慢滴着,是一种不急不躁的永恒的节奏,听着就能安下心来。梅苦有点冷,实在是坐不住了,他觉得这夜算是熬过去了,一放松,就尤其困,实在撑不下去,找了个角落和衣席地就睡下。至于那张看上去又气派又暖和的大床,看一眼都怕,又怎么敢去碰?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白天帮着他们打杂、清理菜园子本来就累了,又担惊受怕了大半个晚上,此刻睡下去,自然是又香又沉。便是迷迷糊糊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也没力气多想,依着这几年养成的习惯,闭着眼摸过去,慢慢抚着那个做起噩梦来就喜欢半夜闹腾的小孩,无意识哄着:“没事了……不怕不怕……”
他完全就忘了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直到那粗*暴灼*热的吻劈头盖脸砸下来,霸道地夺取他赖以生存的空气,让他在溺水般的窒息痛苦中,不得不醒过来。
阿檀是打定主意了要生梅苦的气,起码要好一阵子不搭理他的,可是第二日一看到梅苦被他们送回的样子,立即就把那点子气给扔到脑后了,围着他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你怎么样了?怎么脸色差成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还是打你了?我找他去!”
梅苦拉不住这个透明的魂魄,现在也没力气,只是小声道:“我没事呢,睡一觉就好了……你别去了,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阿檀把梅苦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难过起来:“你是不是很疼……我也疼过,眼泪都出来了,你要是疼你就哭,哭了就不疼了……”
梅苦默默看着这个说话没遮没拦的鬼魂,什么叫“我也疼过”?他也不好探听人家这么私密的事情,只当做没听见,道:“我不疼。”
“真的?”
“真的。”
“……你骗人!我知道你这是还向着那小娃娃给他说好话,你是傻的还是傻的啊?他现在又不是小娃娃了,也不记得你了,你还护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你生的,你做什么要这么对他好?”
梅苦想了想,他也没有对那个小娃娃的河神有多好,其实说起来他心里还有点对不住他,小河神那么欢天喜地要他留下来陪着他,他却还一直想着要回岸上。
“那又怎么样?你本来就不是这里的,想回家还有错么?”
“可是,是我自己擅自把妹妹换下来的——我本来就对不起他。”梅苦还是觉得不能怪蒙野,无论是之前那个喜欢黏着他的小孩,还是现在这个完全不一样的河神殿下,“他就算都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呢。”
就算现在一想起河神殿下,他就忍不住心里会害怕,从身体到心口,又寒,又冷。
“做梦都想爬上这张床的人不计其数,你一个小小凡人,也敢不情不愿?”
高高在上的河神殿下低眸俯视他,眼里是傲慢冷酷的讥诮,“为了保住胆敢蔑视河宫的鬼魂而大义献身?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他紧紧抿着嘴,就算再疼,也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来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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