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邪]月满溪楼

　　银月流瓦，玉人楼头闻吹笛。
　　杏林染霜，倦客桥边望归舟。
　　此去经年，不见流水桃花。但疑岁月窃芳华。

　　掌柜的再三嘱咐，老板娘近来心情欠佳，莫要招惹。
　　其实无需掌柜叮咛，阿能已从御风楼最近频繁发生的暴力事件中深深感受到老板娘的各种不爽。
　　“是更年期到了吗？”
　　阿能一边刷碗一边喃喃自语。
　　“你讲谁的更年期到了呢？”
　　阴森的女音从身后传来，阿能暗暗一惊，手中那只据说是前任老板爷外出订做的景德镇限量版青花瓷碗险险往下一滑。
　　不可啊！！！
　　金牌刷碗工阿能在惨剧发生前一瞬充分展示了御风楼员工的高超职业素养，一招猴子捞月顺利拯救了瓷碗——或者说自己——被砸个粉碎的命运。
　　“哈……哈哈……老板娘怎会有空下来？”阿能小心翼翼回转身，便见得一袭红衣艳丽逼人的老板娘倚在门口斜睨着自己。
　　“很久没活动手脚，怕手艺生疏，来操练一番。不过——你是在碎碎念什么？”
　　“没，没什么。老板娘请。”阿能赶紧移开木盆让路。
　　红衣女子危险地哼哼两声大摇大摆晃入厨房，厨间众人见她，立刻沸腾。
　　“老板娘！最近又研究出什么新菜色？”
　　“是哦是哦，好久没见您亲自操刀，也该让我们尝尝鲜啦！”
　　老板娘随手扯过一件围裙套上，高高挽起袖口，迅速发号施令，不多时红案白案都进入兵兵砰砰的忙碌状态。
　　艳容女子双手如有魔力般操纵双刀，将食材加工为令人惊叹的厚度与形状。
　　阿能远远望见老板娘露出的半截手臂。
　　固然美若凝脂令人垂涎，然而他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毕竟那双手可是能用刀气生生劈开一栋楼、要命的红酥手。
　　老板娘的来历已无从得知，似乎自他来到御风楼，老板娘便一直在此处。
　　不过据掌柜说，老板娘过去并不是老板娘，而御风楼原本有一位老板爷。
　　至于老板娘与老板爷究竟何种关系，连掌柜也不清楚。
　　“那都是前一位掌柜时的事情了。”
　　——所以说老板娘您今年高寿呢？
　　阿能努力压抑的八卦之心不禁小小地悄悄地燃烧了一下。
　　在老板娘指挥及亲手操作下，不多时五花八门的菜色被送入前堂，阿能似乎听到某些客人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
　　也难怪，老板娘厨艺天下一绝，近年已很少动手，偶尔心血来潮才会下厨。
　　这样的机会，确实千载难逢。
　　民以食为天，阿能虽然只是个八卦刷碗工，也真心认同厨师存在的必要性和伟大性。
　　喧闹一天的御风楼在晚饭后逐渐归于平静。
　　老板娘早早回房补眠，懒得理会闻讯而来险些踏破门槛的食客。
　　待到月上柳梢头，她才慢吞吞起身梳洗，下楼拿酒，又自配了几个菜，上天台小酌。
　　夜渐深。
　　街市亮起的暖黄色灯笼与天上白白的月亮映衬着，喧闹声似乎有些远去。
　　对月独酌，难有醉意。
　　直至天际泛白，意料外的某个声音突兀响起。
　　“风横万里狼烟，尘嚣怒卷，世路茫然。终归古道沉眠，云波浩瀚，洗越苍天。”
　　红衣女子闻声岿然不动，把玩酒杯。
　　天亮方至，果然是那位最讲究礼义廉耻忠孝节义义正言辞严肃不阿的大鱼先生会做的选择。
　　——显然她对来者的定论不离□□，对方特意在隔壁客栈小憩至夜色退去才动身，是以避嫌。
　　“小婉姑娘。”
　　她终于缓缓放下酒杯。
　　“靖先生，我已经是老姑娘了。”
　　许久不曾听到的称谓，几乎凝固于记忆之中。
　　曾有人色胆包天套近乎，称她婉娘。被她毫不留情暴打一顿。
　　“我还年轻，竟敢叫我婉娘！”
　　再之后，众人只称她老板娘。时间久了，竟无人知晓这个名字。
　　小婉姑娘。
　　小婉。
　　……

　　御风楼招募掌厨那天，晴空万里风高气爽，是个适合外出的天气。
　　御神风一手撑着脑袋无精打采坐在上位，面前摆着的茶水瓜果丝毫未动。
　　乐行词预言成真，这掌厨招募会分明变成挂羊头卖狗肉，一群群恐怖的狂蜂乱蝶与其说是应聘，不如说是垂涎美色前来围观御神风这块活招牌。
　　御神风也深感煎熬。若非之前的老厨子退休回乡养老，他当然不愿自惹麻烦。
　　就没一个正常人么……
　　乐行词也颇无奈地拿起花名册叫下一位。
　　正想着干脆去外地聘一个厨子好了，倏然两道白光闪过，将御神风面前的一只西瓜连切带削迅速做出巧思精致的造型。
　　乐行词藏在墨镜下的双眼一亮，慢条斯理道：“好刀法。”
　　御神风挺腰坐正，默默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西瓜汁，看向来者，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刀法是好，不过你还会什么？”
　　小姑娘收起双刀，自信满满道：“你要我做什么菜？”
　　御神风目光悠悠飘出窗外。今天真适合外出啊……
　　“……荷包蛋。”
　　小姑娘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咳。”乐行词将墨镜推高了些。老板爷，走神也多少顾及一下小朋友的心情吧……
　　“你这是侮辱我的厨艺！”话音一落，刀光再出。
　　御神风捏住刀锋稍往左一闪：“要将荷包蛋随意做出五分熟六分熟七分熟……也非易事啊。姑娘，请教芳名？”
　　小姑娘气鼓鼓地蹦出一句：“小婉！”
　　“很好，小婉姑娘，你被录用了。”
　　……事后，小婉对自己的被录用表示了相当怀疑，或者说，对御神风挑人的标准感到相当之不靠谱。
　　“一切皆因吾一眼看出你有成为顶级大厨的资质。”御神风严肃地澄清。
　　乐行词在旁边拉二胡，心想这说风就是雨的风格到底该总结为随性过度呢还是雷厉风行呢……总之别让小婉知道某人当时在走神就对了。

　　小婉觉得御神风是个好玩又奇怪的人。
　　看似漫不经心，成天天南海北四处跑，御风楼却始终客流不息。
　　交往的朋友也五花八门。得道高僧，门派掌教，混饭贫道，青楼女子，梁上飞贼，画师小贩……
　　“真是乱七八糟。”
　　“这叫广结人缘。”乐行词慢悠悠地纠正。
　　“哼，不务正业。”刚满过十五岁、已经出落得十分动人的小姑娘撇开头，不以为然地钻进厨房。
　　乐行词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诡异之感。
　　……这是衰老的前兆吗？
　　倒也不怪他如此感慨，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婉确实有许多不同以往的变化，譬如开始担忧厨房油气熏坏皮肤，譬如出手教训那些傻盯着自己不转眼的食客。
　　而最明显的，便是她对御神风的态度。
　　那是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定年龄都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懵懂中带着青涩好感的目光，不自觉追逐某个身影，介怀他的去向、举动，尤其是对自己的一言一笑。
　　玉横雪悲愤地指责御神风祸害小姑娘。
　　“吾不明白，十分的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披头散发一副浪子打扮，为何你总会吸引不同年龄段的女人？”
　　御神风认真表示“吾也不哉啊~~”，然后就拖着玉横雪再带上小婉出去游山玩水。
　　“三人行必有吾师，小婉厨师，今夜晚饭就拜托你了。”
　　小婉接过玉横雪扔来的兔子不平道：“为何又是我！哪有你这样胡乱解释的？”
　　“耶，你是要成为顶级厨师的人，当然要充分锻炼。”
　　“每日都是兔，能锻炼什么？”
　　“小婉，吾说过，即便是荷包蛋，要做出不同的口味也非易事。你忘了吗？”
　　“你还讲！”小姑娘瞪了俩人一眼，转头去溪边清洗兔肉。
　　玉横雪靠在大石背后感叹：“啧啧，小丫头长大了，倒是个美人。御神风你艳福不浅。”
　　“哈……她之眼界远不该局限于此。”
　　御神风轻扬眉梢，洒脱中带着郑重。
　　来去如风，不等于神经大条。
　　他自然看得出小婉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关注，只是天下之大，有更多值得追逐的人事物，于他如此，于小婉，亦当如此。
　　“我们究竟要去找什么？”
　　几乎通天的山道上，渐感体力不支的小婉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银尾杏露。”
　　银尾杏露，《昆仑奇录》中所载顶级山珍，百年成一株，至今无人亲见。
　　小姑娘张大了眼睛：“真有这种东西？！我以为只是传说。”
　　御神风摸摸她的脑袋：“也许我们此行即可证实传说。”
　　“会吗？”心中被兴奋填满，她丝毫未留意对方称得上有些亲昵的举动，眼睛发亮地望着前方险路。
　　玉横雪丢过一个“甘拜下风”的眼神。
　　御神风眯起眼，笑得很轻。
　　……
　　四年零五个月之后，三人狼狈回到御风楼。
　　乐行词扶着墨镜脱力地问到你们这是被打劫了吗，小婉却小心翼翼捧着手中顶级食材向他炫耀，脸上写着满满的快意。
　　“顶级食材配顶级厨师，小婉你麦让我们失望啊。”
　　排排坐等着吃果果的老板爷+卖艺人+流浪汉【咳】坐在桌边一幅馋相，双眼发出刺眼光芒。
　　小婉默默后退一步，一把拉上厨房布帘。
　　令人惊叹的香味从厨间不时溢出。
　　玉横雪将这四年多来寻找食材的辛苦经历细细说与乐行词听，用力拍着御神风后背感慨你们真是口福好啊令吾羡慕嫉妒恨，御神风表示那好友你不妨来御风楼做一名死跑堂……
　　乐行词给二胡松了松弦，心中竟也松一口气。
　　是讲……所谓豆蔻少女青春期的烦恼，被老板爷四两拨千斤拨到浮云之上了……吧？

　　玉横雪的人来疯个性，小婉早有体会。
　　他会跟老板爷混在一起，倒不是很奇怪。不常见面却心有灵犀，凑一块儿时不忘顺便祸害什么人，常被小婉怒斥“一对老肖仔”。
　　反正老板爷不太可能结交一本正经的友人……
　　但是某一日御风楼居然踏入一名正经得让乐行词拉错音的客人，自称“御神风挚友”。
　　御神风远行归来不久，正在房中倒头大睡，闻讯立刻让掌柜请人上来，一面吩咐厨房送些酒菜。
　　“沧浪，久见了。”
　　“虻山一别，确实许久不见。”
　　“哈，请坐，”御神风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好友笑道：“算起来你吾结交多年，这却是你首次来到御风楼。是该让吾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
　　“神风客气了。”
　　两人交谈之间，已送来数道菜色，尽是御风楼名菜。
　　御神风心中暗赞小婉懂事，介绍菜色亦不忘将她夸奖一番，颇为得意。
　　儒门对吃食异常讲究。靖沧浪尝了些许菜色，也不由感叹美味。
　　“能有此等掌厨，难怪御风楼如此备受推崇。”
　　……
　　小婉对那传说中“老板爷挚友”十分好奇，做完最后一道菜，便让众人自去客堂忙碌，自己亲自送菜上楼。
　　身为顶级厨师，她的嗅觉敏锐程度超乎想象，隔着门板就隐隐约约嗅到一股子特殊食材之味——
　　“嘭！”
　　房门被一把推开，小婉抬着菜盘高声问：“老板爷，我闻到海货的味道！你是不是终于想起要给我带海货的事情了？”
　　海……货？！
　　御神风顿时怔住。
　　却见小婉抽抽鼻子，逐渐将目光疑惑地落到靖沧浪身上。
　　海货——！！！
　　一口老酒含在口中险些喷出。
　　“嗯？”察觉好友戏谑的笑容，未反应过来的靖沧浪满面不解。
　　“沧浪，让吾来介绍。这是御风楼现任掌厨，小婉。小婉，此乃吾之好友，倾波族凌主靖先生。”
　　倾波族之名，小婉多少有耳闻。不禁面上一红，狠狠瞪了笑得正欢的御神风一眼，将菜放好，道：“靖先生请慢用。”
　　靖沧浪微微颔首示意：“小婉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手艺，实为难得。”
　　“先生谬赞了。”
　　御神风挑起一块玉兰片，笑道：“小婉难得对客人如此有礼，是吾看错了吗？你真是小婉？”
　　“老板爷，你若是觉得无聊，到天指峰采摘一些冻茸如何？”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笑。如此天寒地冻，吾还是呆在御风楼等待你的涮羊肉吧。”
　　“算你今年有口福。你们慢用，我先下去。”
　　……
　　因儒门临时急召，靖沧浪并未待到冬至。
　　倒是念念不忘御风楼涮羊肉的玉横雪忙不迭地跑来饱口福。
　　听小婉说了靖沧浪之后，玉横雪忍不住用手肘拐了拐懒洋洋的御神风：“靖沧浪？不就是那只儒门名鱼么？”
　　“是儒门名锋。”
　　“没差啦，听闻靖沧浪严肃不阿，你是怎样与这种奇葩勾搭上的？”
　　“麦用‘勾搭’一词……不过严肃不阿几时也变成缺点？”
　　“儒门满门风骚，难得见到一个坚守礼教的正经人，不是奇葩是什么？”
　　“玉横雪，吾知你言随意想，不过稍微积一丝拉口德绝无坏处。”
　　“啧啧，这般维护，少见哦。”
　　“好说了。沧浪并非如你想象中冥顽，若有机会，吾会介绍你们相识。”
　　小婉扯了扯乐行词的袖子，无声发问。
　　玉先生这款随时起肖的个性真能与靖先生相容么？
　　这嘛……
　　乐行词低头吃羊肉，不予置评。

　　最终玉横雪也未能与靖沧浪相识。
　　某年仲夏暑气最盛之时，御神风拖着一身疲惫从罪恶之都归来。
　　小婉从乐行词口中模糊地知道，玉横雪似乎去世了。
　　她在厨房熬莲子汤，第一次觉得老板爷也有许多心事。
　　只是或许因他风一般洒脱的个性，容易让人忽略……风雨亦有情谊。
　　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御神风再次动身外出。
　　御风楼众人已经习惯了老板爷的来来去去，即使老板爷不在，这番热闹也从不减色——但御神风始终是独一无二的老板爷。
　　小婉和乐行词依然留着看家，不涉江湖事，却也难免从南来北往的客人口中听到这样那样的讯息。
　　侠邪御神风会同四大高人围杀号天穹，终将其封印，五人皆有负伤。
　　号天穹何许人也，小婉并不关心。
　　……因为此后，再也没有老板爷的任何消息。
　　而靖沧浪亦未曾再次光临御风楼。
　　乐行词用墨镜掩饰自己的眼神，小婉想，他一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瞒着她。
　　赌气似地，她不再探问老板爷的下落，一心钻研厨艺，练习刀法。
　　十年二十年，百年，数百年。
　　御风楼掌柜换了五辈，热闹不减，陈设不变，菜色闻名天下。
　　客堂墙壁，武林诸侠所留题名越来越多。
　　小婉艳名自然也随之远播，有不少食客慕名而来，为求一睹芳容。
　　她却已不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大大方方让别人看，自己懒洋洋靠着窗台饮酒。
　　乐行词抱着二胡说，小婉你这样下去真要变成老姑娘了，我很怀念你过去奋进的模样啊。
　　小婉笑道，不如我们换位，你来掌厨，我来拉琴，共同达成人生新目标。
　　咳咳……那还是免了。
　　谁不知这姑娘音痴来着。

　　“翻袖扫邪云，补天浴日付一笑，御秋水神风。”
　　光阴倏尔经年，江湖再现侠邪踪。
　　小婉听来客滔滔不绝地说着，转头戳了戳忙着算账的掌柜。
　　“买一批翼水雪鲈。”
　　掌柜先一怔，再一喜：“小婉姑娘，你要下厨？”
　　“嗯。”
　　小婉挽起长袖，露出雪白肌肤，看得四周众人心神一荡。
　　“他还没回来哦。”乐行词慢条斯理提醒。
　　小婉嫣然一笑：“适当练手，以免被人说手艺退步啊。”
　　……
　　结果御风楼推出的新菜飞霜雪鲈两日便被哄抢一空。
　　小婉甩甩手继续上楼宅着。
　　御神风踏入御风楼，看到店里一如当初的陈设，略有些惊讶，再观旁边菜谱，已全是陌生菜名。
　　乐行词倒是没什么变化，稍微抱怨老板爷太久没回来，便要吩咐掌柜拿酒。
　　“免了，吾还有要事。小婉呢？”
　　乐行词四处看了看。
　　红衣女子站在楼梯上静静望着这边。
　　御神风笑道：“……小婉，真是长大了。”
　　小婉白他一眼：“你说要给我带的海货现在也没见影。”
　　“哈哈，难为你惦记这么久，忙过这一阵，便请沧浪带吾去找。”
　　“自己小心。”
　　小婉掀开厨房隔帘钻了进去。
　　御风楼的老板爷常常不见踪影，但一直是老板爷。
　　如今，御风楼在，老板爷在，一如平常。

　　小婉知道鬼如来的名字时，乐行词已打点好一切准备去明峦报到。
　　她在厨房中剁碎了够御风楼卖五天的白菜。
　　伙计们知道她心情不好，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她拿白菜杆泄愤。
　　“小婉……”
　　“出去！”
　　“小……”
　　“他号称‘侠邪’要去行侠仗义就算了，圣魔大战跟你一个卖艺的有什么关系？！”
　　卖艺的……
　　还真是多年不变的认知啊。
　　乐行词哭笑不得。
　　“小婉，御风楼……”
　　“要想送死随你们去！我不管！”
　　乐行词终于忍不住叹气，退出厨房将掌柜拉过来如此这般叮咛一番。
　　老板爷不在时，由乐行词和小婉姑娘做主。如今乐行词也要走，掌柜自然知道，御风楼一切交由小婉照看。
　　不过……你几时回来呢？
　　背着二胡的人看了看这数百年不曾改变的御风楼，轻声道：“我不会再回来了。老板爷也是。”
　　……

　　天亮之后，街市便开始热闹起来。
　　伙计们开了门忙忙碌碌，赶早市的农妇早已挑着新鲜蔬菜在御风楼门前等。
　　靖沧浪站在天台望着楼下一片熙熙攘攘，许久，道：“此地还是这般繁华喧扰。”
　　“凄凄惨惨不是御风楼的风格，人虽不在，楼绝不空。”
　　靖沧浪沉默一阵，将自己带来的深海珍贵食材放到桌上。
　　红衣女子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移开视线：“曾听他提起此事。”
　　已经不再年轻的小婉轻轻触了触那包食材，能感觉到上面的冻气。
　　从遥远的北海带海产，靖沧浪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我本可以自己外出找寻。不过他说了要帮我带，就让他去寻……罢了，谢过先生。”
　　“小婉姑娘……”靖沧浪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小婉，你多保重。”
　　……
　　红衣女子从天台下来，一眼看到客堂墙壁上多出的题名。
　　靖沧浪离开不久，留下题名不奇怪。
　　不过那三教仲裁忧患深的留名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板娘不知吗？最近靖先生正协助扇宇之主对抗魔军。”
　　“我很久不问这些事了。掌柜，给我准备香料，今日试试北海来的食材口味如何。”
　　曾经坐着拉二胡卖艺人的位置空空荡荡，掌柜提议再找一名，被她否决。
　　御风楼该怎样便怎样，无需刻意。
　　只是……那些叮嘱她保重的人，其实一个个都不会自己保重。

《[翻译]All About Mary Sue》
玛丽苏程度自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