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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线神君
昏沉沉睡了一觉,我挣扎着睁眼起身,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小榻上,窗外月亮高挂。对面是水仙的榻,铺得平平整整,上边还放了一条水绿的裙子,有行字飘着:相思,先穿我的裙子吧。
我抓抓头顶乱糟糟的狐毛,施法变成人形,套上水仙的裙子。霖灵送的鞋子我之前踩着穿,后跟扁了,我小心地整理一下,穿上,起身看了看,一个字,怪!水仙的裙子都是绿油油的,配上粉色鞋子怎么看怎么怪。变回狐身的话又觉得辜负了水仙的好意,我叹口气,总不能披着件喜服出去见人,抓起头发梳了个双螺髻,出了屋子。
外间也收拾了一番,整个腾出来给二少做了窝,还在墙边支了个架子,二少蹲在窝里,脑袋架在上边,睡得呼噜噜响。
我蹑手蹑脚地绕过二少,来到小店里。小店的衣服没有摆出来,店门也没开,只有阿松坐在墙角摆弄我之前用的织布机咔哒咔哒地穿着梭子。
我凑过去,就见阿松已经鼓捣出了好长一匹,嫩嫩的黄绿色。
“阿松,你给谁织的?”
阿松猛一激灵,抬头看我:“呃……我就是练手!”
“嗯?”我怀疑地盯着他。
“啊,对了,长老出远门了。”
我回想睡得迷迷瞪瞪时听见有人哭乖女,就问:“送蛇王了?”
“嗯,蛇姬伤得不轻,据说脑子和元神可能都没法恢复了,只能看运气,蛇王把她接回蛇国休养了,长老去送他。”
“哦,我睡了多久啊?那个血红眼呢?还有其他人呢?”
“你问题咋恁多呀!你就睡了一天,不算太久啦。血红眼好像给璃曜大人和谨坤大人打死了,他俩一直都没露面呢。师傅他们觅食去了,找能喂给小鹥鸟吃的东西。大黄把他收集到的鹥鸟的真气都给了那两颗蛋,加上是二少亲自孵的,据说不多会子就能出壳了。”
“是吗!”原想怎么着也得小半个月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开心地跑到里间。见二少还挂在架子上睡得震天响,就凑到他脚底下看那两颗蛋。
阿松也跟过来,轻声说:“都被二少的羽毛盖起来了,你看不到的。”
我伸手拨了拨,二少的羽毛上也带着一股子暖融融的火焰之力,端的是一身仙气,可惜现在他的睡姿跟仙气二字十八竿子都打不着。
“相思你个女流氓……”二少瓮声瓮气地道,“趁我睡着摸人家屁屁!”
“去去去!美得你呢!我摸的是你的蛋!”
“啊呸!你还不如摸我屁屁呢!”二少扑棱了下翅膀,他的翅膀着实是大,轻轻一动就震得墙板呼啦啦响,“帮我看会儿,去方便一下。”
二少留下一个暖暖的结界,化了人形小跑着出去了。
我用手摸了摸蛋,感觉手心里一震,看看阿松:“看会儿就是看着就行吧?”
“嗯。”
“那若是蛋有动静怎么办?”
“叫二少啊。”
“哦……二少!”我扯开嗓子大叫,“二少赶紧回来!蛋有动静!”
阿松被我吓了这一跳,围着那两颗蛋叫唤:“咋了咋了这是?”
我指着一颗蛋都快哭了:“我啥也没干,就摸了摸,它动了!”
那颗蛋里传出咔咔声,每咔一下,我就喊一声二少,阿松就拽下一绺松鼠毛。就在我俩鬼哭狼嚎之际,蛋咔啪一声,破了个口,又咔咔几声,一个湿乎乎的小嘴露了出来。
我惊得手都不敢抖一下,生怕弄伤了蛋。门口啪嗒啪嗒声渐近,二少闯进门来:“咋了!咋了!我差点尿手上!”
我捧着蛋转向他,二少赶紧凑了过来,蛋的破口又大了些,一个湿乎乎的脑袋冒了出来,双眼还没睁开,不过透过那层膜可看出这个小家伙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二少捧着蛋喃喃:“不是吧?这还是个血红眼!”小鹥鸟整个顶开了蛋壳,钻出来,二少丢掉蛋壳,捧着他一个劲儿地瞧,“带把的。”
“哪能看出带把啊?我瞧瞧。”我勤学好问地凑过去。
二少一脸险恶地挥挥手:“去去去,哪有姑娘家看这个的。”
“看一下又掉不了几斤肉!”
争执不下时,就听门口传来璃曜爽朗的笑声:“二啊!听说你抱窝了!”
二少咯吱吱地磨牙,转头朝门口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笑:“贤惠不?”
刚跨进来一只脚的璃曜生生让他给笑定住了:“呃……贤惠。”
二少一扭头道:“就说我贤惠吧,明就留头,你啥时候对我负责?”
璃曜的脸瞬时铁青,哧溜一声就蹿出去了,丢下一句:“我刚想起来乾坤镜还没找着你们聊不用管我!”
二少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杂碎!跟我斗了几万年还不是我对手!”
霖灵杵着根树枝当拐,枝杈上还挂着个篮子,他一瘸一拐地往里屋边走边问:“出来了?出来了?”
“嗯嗯,二少说是个血红眼,还是个带把的!”我兴奋地嚷嚷。
二少把那小鹥鸟身上沾的碎壳剥掉,施法弄干了他身上的黏液。小鹥鸟张开眼睛,血红的双目水汪汪的。
他歪着脑袋盯着二少瞧了瞧,一张嘴居然发出了人声:“娘!”
我和霖灵阿松都抽了口冷气,太彼母的可爱了!
二少铁青着脸,捧着那个小鹥鸟,小鹥鸟挣扎着扑棱翅膀蹭二少,鸟喙一啄一啄地咬二少的手指。
我们三个立刻围了上去,霖灵一边盯着小鹥鸟看,一边啧啧有声:“听闻血红眼法力高,还真不是乱说的。”
“哎,师傅,也不全是血红眼的功劳,大黄大哥还把他收集的鹥鸟的妖气分给了这小蛋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变成人形啊,我还没见过人类的婴儿呢!不过他好聪明啊,刚出生就知道叫娘!”
“是啊是啊,听我母后说我当年长到六百岁了才学会叫娘呢!”
“啊?”我和阿松立刻掰着手指算龙的岁数,“小霖子你咋那么晚才会叫娘呢?”
霖灵脸一红,急着解释:“我六百岁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一记事马上就会叫娘了!还会叫姐姐!”
“哦哦。”我不理会霖灵,扒着二少的手摸小鹥鸟的毛,软软的,好舒服!
“相思你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说话晚……”
“哎?师傅!这个鹥鸟为啥会认二少当娘啊?”
霖灵只能记单一的事,阿松一打岔,他就忘了跟我解释说话晚的事,认真给阿松解释:“羽族的一般都会把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当娘,人后来管这个叫印随,后来凡世里有的人孵出了鸿鹄,还要自己造飞行器教鸿鹄飞去迁徙。不过二少还好,他本身就是火凤,不需要造飞行器,还是羽族之首,咱们不用担心这个小鹥鸟会过不好。”
“哦……师傅,其实我想问,为啥叫娘不叫爹?”
“呃……难道是因为有奶就是娘?他饿了?他懂这么高深的知识吗?”
“给老子滚!”二少黑着脸,梆梆两下打了霖灵和阿松头顶鼓起一个大包,一甩袖子,搂着小鹥鸟背过身去,“晛晛乖,不要被那几个拉低智商。”
我不满地朝他吐舌头:“最讨厌不勤学好问的人了!”回头赶紧看霖灵的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可别打傻了。
阿松边揉脑袋边问:“晛晛?”
二少笑得一脸猥琐:“嗯,我孵蛋的时候想的!他们被发现的时候,鹥鸟国漫天血红,连日光都通红通红的,所以我给他俩取名赤晛和朱晛。”
霖灵也揉着脑袋问:“那为啥不是红晛,丹晛,辰晛,绯晛,品晛,桃晛,绛晛,炎晛,绾晛,檀晛,殷晛,酡晛?不是我说,你取朱晛也就罢了,赤晛那是人名啊?万一将来他成了神君,别人都叫他痴线神君,你说他得咋恨你?”
“……”二少绷着脸半天没说话。
霖灵凑过去,贼兮兮地笑:“要不改个名吧?”
“改啥?”二少斜暼着霖灵。
“丹辰子!”霖灵笑得双目放光,“我想了好久了!”
“丹辰子……倒是个好名字,等等,这个又是你从哪个时空听来的?那人是干啥的?”二少警惕地盯着霖灵,看来霖灵以前经常给人取从别的时间里听来的名字。
“嘿嘿,就是很久以后人编的话本子里的一个仙尊。”
“你喜欢他啊?”
“不是不是,我只是喜欢演他的那个人以前演的另一个话本子里的人的妻子,小龙女!”
“哦……”二少略一整理这之间的关系,得出结论,“你喜欢某个龙女,连带着喜欢他夫君,这不成,既然大家同为仙,不好抢人家名字。”
霖灵撅嘴还想说,二少赶忙打断:“而且我觉得赤晛这名字挺好!谁敢笑话我儿子是痴线,老子就把他打成痴线!”
霖灵不满地嘟囔:“明明自己也觉得名字不好听,还死要面子,我都给你台阶还不肯下来……”
“说啥呢!出去出去,别打扰我孵蛋!”
霖灵扭搭扭搭地往外走,二少又叫住了:“等一下,人走开,吃的留下!”
霖灵又扭搭扭搭地走回去把树杈上的篮子放下,翻着白眼撅着嘴,拉着我和阿松出了屋子。
璃曜不知蹿哪去了,小店里依然空荡荡不见人影。霖灵就提议三个一起聊闲天,阿松赶忙答应:“哎呀!昨儿个就等相思睡醒,我在榕树结界里偷听到的八卦都没来得及说呢!”
我立刻来了精神,催促道:“快说快说呀!”
“大黄大哥和璃曜大人说,榕树结界可能是明镜公主造的,那条金龙也有明镜的气息!还说这牵连到东海很多事,还和师傅有关,具体的他们要查清楚才好下判断。”
“哎?金龙是明镜公主藏在那的?也对,明镜公主和小霖子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她俩的气息相似很正常。可是明镜公主藏它作甚?等等,如果真是明镜公主,那血红眼打进血榆树的元神岂不是明镜公主的?”我脑子里飞快将线索联系起来,“小霖子,当初龙狐大战,不是说明镜公主自我封印吗?元神又怎会在宝林里出现?”
霖灵皱着眉头:“我怎知啊!我大病初愈才出寝宫,就偷听到我姐夫要跟天狐谷交恶的事,麻溜地我就去天狐谷了,后来他们打起来我就躲到涂山林里了,压根还没回过东海呢。我也是听说明镜姐姐自我封印了。莫非不是封印,而是元神没了?”
“元神没了,不是就只剩下内丹和肉身了吗?那岂不是会被东海其他龙族霸占?”我记得二少说过,东海龙族面和心不和,被其他龙逮着这样一个打垮明镜和霖灵的机会,哪还会放过,霖灵危险了呀。
霖灵也愣住了:“我从来没想过……”
“会不会你姐夫谨坤知道明镜公主的元神没了,未免东海其他龙打坏主意,对外宣称是明镜公主自我封印,然后他出来寻找明镜公主的元神?他曾进过一次血榆树结界,伤得还不轻,被我误打误撞给救出来的。这回,连璃曜大人都要去血榆树结界,应该是为了明镜公主的。”
“对哦,那个血红眼说自己把龙族元神打进血榆树结界以后,谨坤和璃曜大人都发怒了。”
霖灵一拍大腿:“一定是这么回事!他们怎么都瞒着我呢!我要去问曜哥!”
霖灵拄着拐杖,扭搭扭搭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一跺脚,转头问:“谁知道曜哥去哪了?”
“……”(— —)丨丨丨
我和阿松只好把霖灵拉回来坐下,他们几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八成也是去调查明镜元神的事了,既然我们几个法力低微,还是不要去惹事了。话说,水仙怎么也不在呢?总不能她也去调查了吧?
霖灵郁闷地坐在桌前,我也郁闷地坐在桌前,阿松看看我俩,默默跑回织布机前继续咔哒咔哒织布了。
跟霖灵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说来奇怪,自打从血榆树里出来,我好像特别容易累。
醒来时,又躺在了小榻上,不同的是,霖灵搬了个小凳子守在我旁边。
见我醒了,霖灵赶忙说:“先跟我待在屋里,外边在谈正经事。延胡索找到了一些云游在外的鹥鸟幸存者,还有七个能主事的,他们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又有血红眼降生了,正在讨论鹥鸟国重建的事。”
“是好事啊,痴线神君也孵出来了。”我起床穿鞋,准备去偷听,这种大事很难得碰见呢。
“呃……他们七个都不是善茬啊。”
“啊?”我细细回想了一遍话本子上鹥鸟的习俗和一些夺权争斗的故事,谨慎地问,“意见一致还是不和?”
霖灵挑了挑眉毛,答道:“不和。”
鹥鸟在没有血红眼现世时,族长是合族选出来的,有血红眼时就会由血红眼继任族长。上一代血红眼自私自利,一意孤行,几乎害死整个鹥鸟国,这新一代血红眼还是刚出壳的婴儿,一个婴儿当族长,干活的还得是那几个幸存者。
按惯例,会出去云游的,多半是历练长修为去的,少半是不满族内现状的,个别的出去长见识顺道打个酱油。那七个幸存者不论能力还是私心,都不会愿意屈居一个刚出壳的血红眼之下的,更何况,鹥鸟国的悲剧就是由血红眼造成的。
我盘算着,这七位如果真的要重建鹥鸟国称王,肯定容不下二少手里那个小家伙的。
“小霖子,他们都想当鹥鸟的族长,一边想自己称王,另一边想让小血红眼当傀儡称王,是不是?”
霖灵赞许地看我一眼,点点头:“对的,主事的七个,三个年轻一点的认为血红眼法力虽高,却没有作为族长的责任感,认为鹥鸟的规矩应该改一改,不能再由血红眼做族长。四个年长的觉得,祖宗的规矩不能变,血红眼是应劫而生,上一代血红眼自己成了鹥鸟的劫数,这一代的血红眼就是为了破这个劫而生的,理应由他继任族长,再有年长的作为长老从旁辅佐。”
“嗯,真是复杂呢,现在鹥鸟国只剩下这么些幸存的了,血红眼又还小,趁现在得到了鹥鸟们的信任,以后称王掌权就容易多了。哎?话说回来,他们是怎么知道血红眼降生的?鹥鸟之间的感应?”
霖灵阴沉着脸:“应该是没有这种感应的,可能是我们刚才见到小血红眼的时候讨论声音太大,被人听去了。他们昨天你还睡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延胡索找到了,当时也没这么针锋相对,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血红眼的事,就开始闹腾了。如你所说,若是年轻的那仨掌权,以后等血红眼长大,也不会被奉为族长了,估摸着以后也就是个打架当炮灰的命。老的那四个掌权更惨,以后不仅是个炮灰命还是个没自由的傀儡炮灰。”
我心里揪了揪,虽然与鹥鸟不相熟,也不免心生怜悯,那个小家伙还刚出壳呢。
霖灵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方才白毛长老回来了,璃曜大人也在,二少看着不靠谱,毕竟是火凤,羽族之首,他们出面解决,让把血红眼交给他们抚养。”
“可是,他们到底是外族,平日又没啥联系,鹥鸟会听他们的话吗?”
“平时肯定是听的,白毛长老的面子不是他们敢驳的,可是现今情势有些复杂,需要好一番较量。”霖灵说着压低声音,极其羞愧地补充道,“我刚刚见到白毛长老对着血红眼吸溜哈喇子,那四个鹥鸟长老脸都绿了……”
“……”我没亲眼见到,不过在大牛村的时候倒见过几回黄鼠狼偷鸡,估摸着白毛长老的样子跟那些得逞的黄鼠狼如出一辙。
霖灵托着下巴嘟囔:“本来他们就打算把血红眼带走,这下更有理由了。”
我忍不住了,拉着霖灵说:“咱们就偷偷看看去。”
“哎!这种事没啥好看的啦……哎相思!慢点慢点!你裙子还没系好呢……”
我低头瞧了眼,腰带的确送了,裙子掉下来好大一截,赶紧往上拽了拽,边系腰带边往外赶。
悄声蹭到门口,透过门缝,只看到外边,白衣服的人站了一屋子,纷纷对门口这边行大礼,一个干瘪的老者朗声道:“血红眼能得风流上神亲自抚养教导,是我鹥鸟合族之幸,吾等谢过。”
我看看霖灵,用口型问——二少抚养?
霖灵茫然摇摇头,示意我继续听。
“吾等定将同心协力,将鹥鸟国重建完好,届时再恭迎赤晛神君回国。”
哎?他们先把国重建完,再拱手让给别人,傻?还是突然良心发现?
“重建之事有劳延胡索魔将从旁协助,吾等定不忘滴水之恩。”
哎?我惊讶地看看霖灵,霖灵也用口型告诉我——延胡索要接管鹥鸟国。
这是个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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