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史的忧伤

　　钢琴我已经摸了两年了，可以说键盘已经让我摸熟了。第一次学钢琴时那是六岁的时候，那是我才刚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孩子，没法上学。妈妈为了安慰我于是便买了一架钢琴请老师专门教我。
　　那个时候我很消沉，钢琴于我而言是很难学的。妈妈担心我于是会抓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教我。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尤其不认识的人，但我喜欢妈妈。
　　那个时候我学得非常艰难，如果不是妈妈总是那么温柔的教我，也许我应该学不下去的。

　　“西京，我要先听听你弹一首看好不好听，才考虑一下。”
　　“哈？！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故意拉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
　　“不过要你和我两个人一起弹。”
　　“可是我不会诶。”
　　“没关系啊，你跟着我的手动就行了。”我抓他的手十指相扣放在琴键上。他的手摸起来很舒服，水嫩水嫩的而且很光滑。小孩子的皮肤都是这样子的吧。
　　他有点抗拒，“别动，否则我怎么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牵他的手，明明以前都可以的。
　　“哦。”他有点害羞的说道。
　　他不再动了，我便抓着他的手在琴键上行走，慢慢的一曲优美的旋律响在我的房间里。
　　我弯起一丝弧度，心里无比的畅快。
　　这是一幅什么画面呢？他的表情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肯定很温馨很幸福吧！
　　一曲终了，我只是靠近他的耳边问道，“好听吗？”虽然知道他在我身边，但是我看不到他的脸究竟朝哪个方向。
　　“嗯，超级超级的好听诶。西京，你太厉害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我嘴角再一次弯起，在他面前我总是很容易的笑起来。“哪里，我才学了两年而已。以后，我要弹世界上最好听的钢琴给你听。”
　　“好，我等着。你不许食言哦。”
　　“以拉钩为证。”我伸出一只手。
　　他的小指勾着我的小指，然后倾吐出那句，“拉钩、拉钩。。。”他的拇指指腹覆盖在我的拇指上。
　　忽然，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此刻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然后，把他每一个表情铭记在心底。
　　只是，他的表情甚至笑容都只能在脑海里幻想。
　　如果说我失明有什么悲痛的话，我想我唯一的伤痛就是不能看到他。

　　“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来啊？”我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离我家多远，只知道他每天都回来看我，而且都会在同一个时间。今天，他来得比以往晚了很久。
　　没有回应，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眼前，他的味道我清楚地记得。
　　“你怎么了啊？有人欺负你？”我开始伸手摸向他所在的地方。
　　“没有，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我没欺负他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种明显哭过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突然，心里有点酸酸的。美咲他骗我了。
　　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盲人，只会给人添麻烦？
　　“是不是我让你感觉很麻烦啊？”我紧抿着嘴唇垂下头。如果是的话，请告诉我。
　　“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哭过了。”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在我窗户外哭泣你都只是回答说没事。
　　良久，就到我以为他就会这样走了。我开始为自己刚刚的小心眼而后悔了。
　　“我。。。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我每天都要去剑道部练剑，每天都会输，而且总是被人说“笨蛋！白痴！”之类的话。”说着说着他又哭起来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笨蛋！”我有点心疼同时很生气，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他们才是正真的白痴！说完后，我为自己的口拙而懊悔。
　　因为美咲的声音立马在我说出那句话后，没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意思是，你是天底下最最善良最最最好的人，否则也不会对我这个笨蛋那么好。我才是大笨蛋！大笨蛋！”我很焦急语无伦次的解释。
　　他扑哧地一声笑了，“西京，你好可爱哦。”
　　我脸发烫转向另一个方向，美咲看不到的方向。“你有没有被伤到啊？”
　　“呃。。。有，不过只是一点小伤，没事的。”他又在说没事了。到底怎样他才会觉得有事啊？
　　我翻白眼，不忘伸手触摸，“伤在哪里啊？”
　　美咲突然结巴着说，“西。。。京，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了。”我能感觉到他想拿开我的手担忧不敢只是抓住。
　　“哦，那记得要擦点药啊！否则会更加疼的。”
　　“嗯，谢谢你，西京。”慌张的声音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莫名其妙的正想问，美咲先开口了，“西京，我还有作业要写得先回去了。”
　　“哦，那你回去吧。”我失望地应答。
　　“西京，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
　　我埋下头，不知该回答什么。

　　过了几天，美咲每次来都很迟，于是，我便爸妈提我也要去上学。
　　爸妈从来对我都是有求必应，而这次他们却坚决说，“不行。”
　　“为什么？我要去！”我想和美咲一起上学。
　　他们沉默了，我当然明白他们为什么沉默。我没有再闹，扔下这句，“无论如何我都要和美咲一起读书。”摸着熟悉的路线走进了房间，锁上了。
　　每天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来玩，我一点都不好受。
　　冷战一天，爸妈终于答应我了。
　　“美咲，西京就拜托你了。”妈妈把我送到学校对着美咲说。
　　“是，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好西京的。”
　　“学校什么样子啊，美咲？”等妈妈走了我拉着美咲的手充满激动与期待。
　　“也没什么只是多了几个凳子、桌子，人罢了。”美咲想了一会这样说道。
　　“这样啊！那真没意思！”我失望极了。
　　“那你以为什么样子的啊？”
　　“呃。。。我没想过诶。我只是想和美咲在一起就可以了。只要美咲在，哪里都是很好的。”我是真的没想过学校怎样，我只想过美咲是怎样。
　　“有你真好，西京。”美咲温柔地说道，透着些许哀伤。

　　然而，学校并不仅仅是这样。学校一点都不好玩。
　　没过几天就有人冲着美咲喊，“美咲，你怎么带着一个瞎子啊？就不怕别人再笑话你？怎样？跟我们混吧！何必与那瞎子天天在一块？”
　　美咲抓紧了我的手，我不明白情况忽然感觉有点害怕。但还是装着胆子说道，“你们是谁？我不会给你们我的西京的。”我反抓住了西京。
　　“哟！连我们都不知道在那边还敢在那叫嚣！真是不小的胆子啊！只可惜了你的眼睛了啊！否则你会很漂亮的。”
　　我尴尬的憋红了脸，原来自己刚刚对着空气说了。
　　突然，那个说话的人惨叫一声。
　　“你不准动西京！谁动了我跟他急！”美咲竟然动怒了。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
　　接着我就只听到挨打与打的声音，我不知道那个是在挨打。我急了，“美咲，你在哪？你有没有事啊？”
　　“小心！”美咲急喊扑在了我身上。
　　本该落在我身上的脚全部一个不少的落在了美咲身上。
　　我歇斯底里的哭了，“你们给我住手！住手啊！美咲，美咲，你怎么样啊？”我无助的伸手想摸到美咲的脸，可是怎样都没有找到美咲的脸。
　　“西京，你哭了哦。我没事的。”他的话语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声音好轻好轻，说得很勉强。
　　“我才没有哭呢！才不会为你这个笨蛋哭呢！”不知何时踢打的声音消失了。
　　“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流泪呢！”他轻轻为我拂去眼角的泪水。
　　“西京，哭了就一点都不好看了。”
　　我停止住了哭声，“你怎么样了啊？”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再也不去学校了。对不起，美咲。”
　　“我没事了。你看我都能站起来了。”他艰难地把我扶起，身上的重量差不多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支撑着他，“嗯”地一声没有反对他的话。
　　“呐，美咲，我好想看你啊！”我在心里轻轻诉说着。
　　“西京，我现在很高兴诶。”
　　我无语，一串黑线往下冒，“为什么？”
　　“因为西京你没有受伤啊！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他很高兴地说着这句话。
　　“明明连自己的不能保护，还说要保护我？也就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说这种傻话！”我很不服气心里却很高兴。
　　“我一定会好好练剑的，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你的。”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很不合气氛的打断他的豪语。
　　“什么？”
　　“我要你答应我你不能受伤！”否则，我受的伤会更大的。
　　他考虑了一会儿才答应。

　　然而，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事情来的那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却又无可奈何。原本的幸福被打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复原。

　　那是一个月后的下午，由于家里有事妈妈没有来接我，而美咲的母亲则以为我妈妈会来所以也没有来。
　　于是，美咲就带着我，我们两个人回家了。
　　在途中，我听见了一辆车急刹车的声音，以及美咲喊我的声音。我被美咲推开了老远。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蔓延，然后慢慢变大，最后变成了恐惧吞噬了我。
　　“美咲。。。”我叫着美咲的名字满地乱爬，去怎么也找不到美咲在哪里。
　　周围出现了躁动，有人说着，“快打120救人啊！”
　　“笨蛋，我在这里啊！”美咲虚弱的声音说完后再也没有了声响。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恨自己为什么眼睛会看不见东西！
　　听着救护车的声音渐渐挨近，然后有人抱起了我走进了救护车。我受伤了吗？我的头部似乎撞到了电线杆。
　　那笨蛋明明说会保护我的。他明明答应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西京，我们可以做手术了。昨天有一个人捐了角膜，明天我们就可以动手术了。”妈妈急切说道。
　　“美咲呢？他没事吧？”我第一意识便是美咲。
　　“他。。。没事。”妈妈犹豫一会才道。
　　“那我可以去看他吗？”
　　“美咲他在养伤不能打扰的。西京，想看美咲那就要先治好眼睛哦。”
　　“好。”我点点头。

　　究竟是多少天过去了？
　　做完手术我就一直躺在病床上，而美咲也没有来看过我。
　　他还在养病。那得伤的多重啊！
　　“好，可以了。西京，睁开眼睛试试。”医生帮我拆下绷带说。
　　我睁开眼睛，强烈的光芒让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了。一秒后，我又睁开了眼睛，眼前一阵模糊不清，然后苍白的天花板才清晰地映入眼帘。
　　“可以看到吗？我的手。”医生在我眼前晃了晃他的手。
　　我点点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来手是这样子的啊！
　　医生把一个东西罩住了我的一只眼睛，“能看到吗？”
　　“能。”
　　“那这样呢？”
　　我摇摇头，我的左眼看不见。
　　“那只眼睛不能看到吗？”妈妈眼睛很忧伤的看着我。
　　“没事，有一只就够了。”我给以欣慰的笑容。这样，我还是可以看见美咲的，所以，足够了。
　　“妈，美咲在哪里啊？”
　　妈妈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很多。
　　医生问，“你说的是仓井美咲吗？”
　　“是啊！医生你知道啊！”
　　没容医生再说一句话，妈妈打断，“他在家里等着你呢！我们等下去他家看他好不好？”
　　“嗯。”
　　医生眼里有了然的光芒，暗淡一下也没说什么话。

　　说是说带我去看美咲然而拖了好几天妈妈都没带我去看，直到我不吃饭不喝水闹了很久，妈妈才答应第二天带我去。

　　我才发现，原来美咲的家离我家有一段距离。
　　“阿姨，早上好。美咲在吗？”
　　美咲的母亲本来有点血色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这让我想起医院那块苍白的天花板，没有一点血色。
　　“美咲，他不在了。”说着说着阿姨就哭了。
　　“他不是说等我来看他吗？他去哪了啊？”我正想着怎么惩罚他。
　　“对不起，仓井夫人。这就是我家西京。”妈妈拉过我来，很严肃的说。
　　“这是美咲的眼睛吗？”阿姨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美咲。。。？他怎么啦？”
　　“对不起，我家西京给美咲添麻烦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妈妈哭着道歉。
　　我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好想笑。那个笨蛋又擅自主张保护我了！
　　“美咲在哪里啊？我等他回来。”我跑进了他家里。
　　“西京，美咲他。。。他不在了。”
　　“没关系，我到他房间里等他。”我寻找着他的房间，希望他能微笑着说，“笨蛋！我在这里啊！”
　　“仓井夫人，就让他进去吧。谢谢！”
　　阿姨把我让进屋，还把美咲的照片给我看了。
　　两只大大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我，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其实，你也很漂亮啊，美咲。”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呐，你是不是在天边看着我？用那只右眼。

　　你、忘或者不忘
　　伤就在这里
　　不消也不散
　　永远刻在心里

　　这或许就是留念吧。对于，美咲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永远藏在我那只看不见的右眼里，没人知道。

　　留念 （顾城）

　　在粗糙的石壁上
　　画上一丛丛火焰
　　让未来能够想起
　　曾有那样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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