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

　　容梗本就比容桔小，身体素质又差，个头就比容桔小了很多。晚上睡觉他总是枕着容桔的臂弯，小虾米样卷着睡，容桔很是喜欢被人依靠，被人需要的感觉。
　　这天两人悄悄的来到河边淌水，容桔叫容梗在河边坐好，他先打探打探这里有多深。容梗等得很害怕，阿婆说过不能淌水的，会不见，再也找不到的。他走进河里边哭边喊，越走越远，水越来越深。容桔听到他的喊声急急的凫上来就看到在水里扑腾的容梗，赶忙往回游。沙滩上，他一边压着容梗的胸口，一边哭着喊他的名字，那时小孩不能名状的恐惧。容梗“哇”吐出来，咳嗽使他颤得厉害。水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了。容桔不断默念安慰自己。容梗还昏迷着，他把他抱在胸前呜呜的哭，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两人全身都湿透，毫不犹豫，背上他就往家里跑。
　　容梗醒过来就到处找容桔，阿婆说他感冒了，叫他在床上躺好并告诉他桔哥哥没事。可他不信，他要看到人才甘心，阿婆没办法，只好裹着毯子把他抱到客厅里。容桔背挺得笔直的跪着，看到他们过来了想站起来看看容梗怎么样，可是跪太久了竟一时站不起来，后来也就不敢再站起来了，他愧疚的低下头。容梗挣脱阿婆就向他奔来“桔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害怕，怕你不见了”他抱着他哭起来“阿婆，为什么要容桔哥哥跪着，他没有错的，我不要他跪着，不要！”说着他就想要把容桔拉起来，可是自己力气本就小，又生着病，更是无法把容桔拉起来。“乖，快到床上去，哥哥本来就该受罚，快回屋去。”他轻拍容梗的背，顺顺他因说话太快造成的急促喘息。“我不，我不，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就不去！”阿婆看他们这样，就叫容桔起来，容梗扶着容桔走回房间，便虚脱的躺在床上。
　　这一次，容梗病得很严重，来了很多医生，容桔都没有见过。他一步也不敢离开容梗。“桔哥哥，以后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啊！”容梗躺在容桔的怀里仰头说。“会，哥哥是不会把弟弟忘记的”“你说的额，一定不能忘了额！”抱紧他的手臂，容梗沉沉的睡去，容桔也睡得很安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容梗不见了。
　　15年后机场
　　一身干练西装，清爽的短发，刚毅的面颊却嵌进了一双柔和的眼睛。前天阿婆打电话来说容梗要回来，让他来接他并好好照顾他。不是阿婆提起他是不会记起，但是一旦记起，过往的记忆就会蜂涌而至。那个瓷娃娃般每天跟在他后面的小孩离开后，他哭着求阿婆说以后再也不敢去河边了，把弟弟还给他。他固执的到第一次看到带他来的车的那座山头遥望，等待，总希望那架黑色的甲克虫般的车子能再次把他带回他的身边。可是暑假已经过去了，容桔也要到城里去读书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等到。马上就要见到容梗，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他并不能解释现在的心情，有点期待，有点紧张，更多的却是平淡。不知道他现在该是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银发，那时容桔不懂为什么容梗的头发会跟他不一样，阿婆也没有告诉他。后来上学了，他查资料才了解到这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容梗的身体先天不足也是因为这个吧。白的近乎透明的俊脸，纯白的T恤，洗得泛白的牛仔，美得纤细而神圣。看起来就像十五六岁的少年，那毫不杂质的华发为他平添了分灵动。他一走出来就是引人注目的。
　　左右望了望，俊美的男孩没看到想见的人，干脆把行李箱放平坐了上去，路过的人频频回头。年轻的工作小姐赶快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没什么，我等人”“那您到那边的凳子上等好吗”“可是我怕他看不到我”年轻的女子也不能抵御男孩的眼神攻势。“可是”“小姐，麻烦你了，我是他等的人，我们马上就走”容桔走过去说。低头玩鞋带的人听到声音仰起头来“桔哥哥!”容桔不自在的“恩”了声。容梗欢呼的跳起来，拉着容桔大步往外走，容桔有点不适应他的豪放。车子里容梗很是活跃，一下问这个一下说那个，可容桔的反应却不如他激动，其实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桔哥哥，你不喜欢容梗了，是不是把容梗忘了啊！”容梗盯着他问。
　　“没有的事，我只是担心你太累”容桔抓紧方向盘的手有些湿润。
　　“我说话你都不怎么理我，还以为你把容梗忘了，你说过你不会忘的”声音越来越低，容桔看他睡着了，睫毛轻轻晃动，沉睡的侧脸让容桔有种熟悉感。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现在又安静的像童话里的公主，真是小孩子心性。
　　容桔毕业以后很顺利的进入“盛世”在中国的一家分公司，“盛世”是国际上知名的金融巨头，其公司的业务也是跨行跨业。几年过去，他也通过自己的努力晋身为部门经理，对他这样的平凡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成功。在丰厚的物质基础上，他在一个较为宁静，交通方便的小区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到达目的地，车子缓缓地停下。熟睡的人压根儿没有醒来的迹象。容桔凑近了轻声的叫他，容梗抿了下嘴角，翻过身趴在椅背上继续睡，容桔无奈的叹气，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他拿出后座的外衣盖在容梗身上，小心翼翼的抱他。看来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抱着几乎感觉不到吃力，他微微掂了掂，真的很瘦，以后给他多煮点营养的食物，好好养养。
　　容桔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叫声围裙都来不及脱就跑了过去。
　　“怎么了”他开门问。
　　“这是哪儿啊？”容梗迷迷糊糊的望着他，像走失的孩子。
　　“这是家里，你睡着了，我把你抱上来的”容桔坐到床沿上。
　　“桔哥哥？”
　　“恩，是我”
　　“真的是你！”容梗窜起来一把抱住他。
　　“松开，围裙很脏”他还是不怎么习惯容梗的热情。
　　“额，桔哥哥你在煮什么啊，好香啊！”撒娇的挽他，馋猫似的吸气。
　　“炖排骨，洗完澡就吃饭”
　　“好！”他像小学生回答老师似的。容桔嘴角的笑不自觉加深。
　　“哥，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额！真好”容桔套上松松垮垮的睡衣，锁骨凸显，还带有水汽的皮肤露初一大片，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桌上发出dada声。坐在对面的容桔微微皱眉，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他没忘记以前他有多么虚弱。
　　“把头发擦干再吃饭”容桔把帕子递给他。
　　“不要，饭吃了再说”骨头在嘴里啃，容梗还伸手抓鸡翅。
　　怎么20多岁的人说起话做起事来还是小孩子模样，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应该不好过吧，每天都要吃那么多药。容梗没有接过帕子的意思，容桔只好转过去给他擦，容梗病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他小时候吃药的情景给容桔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再也不要看他吃药了，那种那种被他可怜兮兮的盈满泪珠的眼泪望着，他却无能为力的无助，心紧得难受的感觉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还是桔哥哥最疼我！”嘴里包着肉他说得含含糊糊。容桔正在给他擦头发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手顿了顿，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甜了。
　　容梗的开朗活泼拉近了两个想走近却相离15年而不知道该以如何的方式转变角色的人。
　　容桔清洗完厨房，容梗在沙发上精神奕奕的换频道。因为下午要去接机的关系，容桔从昨晚就开始第二天的工作，上午勉强把一切安排好就急急忙忙的赶去机场，回来后又是做饭又是收拾，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他着实有些累了。容梗美美的睡了一觉，现在很是精神。洗完澡出来，容梗连姿势都没变。
　　“已经很晚了，12点以前要去睡觉，那是你的房间，有事你叫我，我先去睡了，你还是早些睡。”等到他的回答容桔便回房了。
　　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小时候的画面像放映胶卷，循环往复。越是想入睡就越是睡不着，很多人都有这种经验。最后他不再挣扎，打开身边的台灯看书，心境平复下来，时钟已经过了凌晨1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去看看。
　　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电视还在放，可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早已蜷缩着睡着了，怕是感到冷，他缩得像个小球。真是拿你没办法！容桔刚要叫他，他慢动作的揉眼睛醒了过来。
　　“不是叫你到屋里去睡吗！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让人省心啊”苛责的话却说得轻柔。
　　“我想和容桔哥哥一起睡，我以为你会来叫我的，所以我就等啊，怎么就睡着了呢”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有听进去吗”容桔给他端来水。
　　“有啊，可是我想和你睡，以前都是一起睡的”他低头，双手握住水杯。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一样了”容桔循循善诱。
　　“什么不一样啊！”他抬头急切的望着他。
　　“不是，是我们都是大人了，恩”容桔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可他长这么大了应该知道啊，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想都觉得别扭，虽然容梗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容梗，平时你都是和谁睡的”他换了个说法。
　　“一个人睡，可是桔哥哥在，我就和桔哥哥睡”他说得理所当然。
　　“不然我就不睡觉”他拿过抱枕，抱在胸前，发誓似的说。容桔现在可以肯定，他是真的没有长大。当他点头答应的时候，没有发现欢呼着奔向房间的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桔哥哥，我睡不着，你睡着了吗？”容梗翻身面对他
　　“没”容桔始终还是不习惯。
　　“那我们聊会儿天，容桔哥哥，这几年你怎么过的啊”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很平凡，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过”除了你的出现和离开，他并没有说出口。
　　“那你过得怎么样，还好吗？”他状似无意间问出了他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
　　“不是很好，我走后就被家人送到国外去治疗，不是因为溺水的原因，桔哥哥，我知道你肯定要为这件事愧疚一辈子，可是和你没有关系，真的！我本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还是早产儿，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所以，不要再责怪自己。容桔哥哥，我一直都很想你，很多时候做梦都梦见你背着我在河边奔跑，你想过我吗？”容梗手臂撑起上身，俯视他，想看到他所有的表情变化。
　　“想过”容桔不知道说什么，从小到大，他总是为他心疼。把容梗拉下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臂膀。
　　“睡吧，坐了一天的飞机你也累了”容桔把被单压好。
　　“恩，晚安”容梗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和他只差两岁，可容梗如此弱小，仿佛脆弱的随时都会消失。容桔压住气息，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入睡的人。以后就有机会照顾他了，会让他变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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