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东来西飞去

　　夏茗刚走进茶水间，便被一脸诡异的何玉拉到了一边：
　　“小茗，问你一件事。”
　　夏茗举起手中空荡荡的杯子，抢着说：“我忙了一个早上，渴死了。有什么事，等我喝完水再说。”
　　“不行，问了再喝。”何玉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见好友神情紧张，夏茗妥协：“好吧，好吧，你问。”
　　“万盛的案子不是你跟的吗？”
　　是啊，夏茗点头。本来以她的资历还不够资格接收这大公司的案子，但在公司忙碌的时节，基于逐步培养新人的理念，秘书长大手一挥，这么一个好机会就落到她头上了。
　　“怎么今天是杨欣和总裁去签合同？”
　　美女秘书杨欣？
　　夏茗有点呆。她不是没有听说，当初这个案子交给她来接手的时候，就已经有好些人表示不满了。人家资历摆在那，凭什么你一个新进菜鸟就可以跟进这么一个大案子啊。而且，万盛是自己公司的长期客户了，年年都有几笔大订单。因为彼此的情况相当熟悉，所以洽谈起来相当容易，一直是一份复杂而简单的工作，更是一个拿业绩的好机会。所以，当时听到秘书长的安排时，夏茗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听错了，连早她半年进来的美女秘书和小李秘书都没有机会的事，会砸在她身上？
　　但稍后秘书长把资料往她那送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心中塞满了问号，她也不敢多问，只想着赶快把工作做好交差。于是又昏头昏脑地忙了三天，直到现在才算告一段落。
　　何玉见夏茗一脸呆滞，很是忿忿不平：“摆明了抢你功劳嘛，谁不知道万盛的案子是立功的好时候，亏你为了这个案子没日没夜的干，现在倒好，功劳苦劳她全占了。真是……”
　　夏茗眨眨眼。
　　“你倒是说话啊。”
　　“我渴。”
　　夏茗晃晃手中的杯子，转身接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才说：“总裁说我不会喝酒，所以让杨美女陪他去。”
　　“……”何玉禁不住猜测：“万盛的色中酒鬼负责签合同？”
　　正解，夏茗点点头。
　　于是总裁大人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大，何玉不无羡慕地说：“总裁对你真是太好了，不得不让人怀疑你们两个有奸情啊。”
　　夏茗一口水差点呛到，顺顺气，正色道：“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总裁才不会像你这样无聊。”
　　“是，是，总裁大人是知人善用。”何玉皱皱眉，想，“但我怎么总觉得当中有什么问题呢？”
　　“想太多了啦。”夏茗把杯子接满水，转身往外走。
　　“那你手上的活不就告一段落了吗？”何玉跟着走出来，谄媚地说，“过来帮我忙吧，LI的案子弄得我头都大了。”
　　“没空，我很忙。”
　　“你手头上明明就没有事情可做了。”何玉锲而不舍。
　　“本来我也以为，但刚刚副秘书长临时让接手我达利的案子。”夏茗回头止住何玉步步跟进，“而且，我最近要去找房子。”
　　“找房子干嘛？”
　　“唉，市政规划，统一拆迁。月底就要搬走。”夏茗长话短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何玉既羡且忧：“要不，你先到我家来住一段时间？”
　　“先谢谢你了，不过房子迟早要找的，解决了也省得让人挂心。你有时间给我留意一下房讯就好。”
　　何玉义不容辞点头答应。
　　夏茗感激地拍拍何玉的肩膀，笑言：“谢谢，改天请你吃饭。哦，对了，下午给我请假。”
　　“为什么？”
　　“生病。”
　　“你哪儿不舒服了？”何玉一把拉过夏茗的手臂。
　　唉，夏茗无奈地看着好友，拉下搭上自己额头的手：“找房子啦。”
　　人家张爱玲女士不是说吗，不想做的事要找借口，想做的事总得有个理由嘛。万盛的案子有杨美女操心了，达利的案子暂时可以缓一缓，就当给自己放松放松好了。

　　然而，找房子实在称不上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因为接下来的两天里，夏茗通过别人介绍或者自己的寻找，前前后后看了不少房子，却找不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不是她嫌房子离公司太远，价格太贵，就是业主嫌弃她的价钱给的太低。
　　真是相看两相厌。
　　待夏茗从外面回来，已经累到不行了。想她这两天早早出门看房子，晚上还要回来赶达利的案子，真是累得够呛。在沙发上躺下，再没有爬起来弄点吃的意愿。虽然今天一整天她只是在午餐时分啃了两个包子。
　　真的是太累了。
　　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大作。
　　夏茗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电话，有气无力地应答：“喂？你好。”
　　“是我啦，今天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啊？”耳边传来的是何玉永远精力充沛的声音。
　　“没有。”
　　“可怜的小孩。”何玉在话筒里哀叹，“不过，没关系，我跟杜辣椒说你发高烧又腹泻，给你足足请了三天病假，你继续加油吧！”
　　虽然理由有点乌鸦，不过，蛮适合临时应急。
　　“呵呵，”夏茗稍稍换个姿势躺着，“谢谢你了。”
　　“嘿嘿，到时候不要忘记请客吃饭就行。”何玉不忘乘机敲诈，忽然想起，“哦，对了，今天有人打电话到公司找你，我说你请病假了。内外一致，全无破绽，杜辣椒肯定不会发现。”
　　“哈哈，亲爱的，你太有才了。”
　　“那当然。哎，不说了，老妈传召了。那你明天好好加油哦，拜拜。”
　　“嗯，好，拜拜。”
　　挂了电话，世界安静了。夏茗恍恍惚惚的又要入梦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门铃响起。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
　　夏茗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就倚在铁门边，意识飘忽，不开门也不看门外面的人：“谁啊？”
　　“是我。”雷宇看着倚在门边一脸疲态的人，觉得自报门户会是上策，“雷宇。”
　　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是认识的人。脑细胞自动识别，夏茗努力在睡意朦胧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慢慢开了门，“进来吧。”
　　眼前的人，完全是一副慢半拍的样子，还好刚刚还知道问清楚再开铁门。
　　“怎么了？”雷宇看着夏茗恹恹的样子，不自觉地皱皱眉，难道真的病得很严重？想想不放心，沉声问，“看医生了吗？”
　　“看医生？我很好啊。”夏茗觉得雷宇的话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怪了，脑子被睡意占据，像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找回一点儿精神，“你不是到Z市出差去了吗？”
　　记得前几天他说要出差一段日子，自己还很不厚道地松了口气呢，终于可以放几天假了，甚至还祈望老天爷让他出差回来后，杜绝到她家蹭宵夜的不良行为呢。
　　现在是怎样？提前回来报到？
　　雷宇微微舒缓了表情，淡淡地说：“办完事，提前回来了。”
　　夏茗随意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身走向冰箱。
　　不得不说，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现在只要在晚上这个时候见到雷宇，第一个跳入夏茗脑海的想法就是宵夜。然后，她从冰箱上层掏出一根红萝卜，呆呆地问：“你是想吃炒面还是炒青菜？”
　　明明是很诡异、很搞怪，笑料十足的场面，雷宇却忽然觉得自己笑不出，心脏仿佛被什么浸染，既痛且软。
　　这女人到底把自己累成什么样子了？
　　雷宇无声地叹息，走过去，取过夏茗手上的红萝卜，轻轻拍拍她的头顶，说：“你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来煮。”
　　“哦。”疲倦已经霸住大部分的思考细胞，夏茗点头，便自动自发地往沙发上躺下，其他的全不想管了，她真的是好累好困……
　　等雷宇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夏茗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入睡了。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欺身上前，细细看着眼前这张安静的睡脸：一脸疲态，却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温淡表情，静谧而教人安宁。
　　伸手搭上她的额头，温度适宜，没有发烧的迹象，估计是太缺乏睡眠了，才会这样疲乏，找不到一点往日维持的生疏和刻意的距离。
　　雷宇重重地松了口气，心中却莫名地有些郁卒。这种感觉在听到她不舒服请假在家时已然产生，然后一种陌生的忧心感渐渐失控，总觉得隐隐的不安：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
　　眼前的人安静地睡着，完全没有觉察出沙发前的人内心深处的汹涌。
　　他会不会真的，陷下去了？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暂时中止了他的思绪，雷宇稍稍走远，轻轻地应答：“喂，小李……嗯，我会处理的。今晚十一点的班机，你把明天开会的资料准备好。嗯，就这样。”
　　合上电话，雷宇去房间里找了一床毯子替夏茗盖上，然后离开，驱车前往机场赶回Z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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