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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各国使臣蠢动的心终于让她们有了动作，大朝会上有几个邻近的小国上奏来使朝贺凤后千秋。
一去西北龙玉纾将远虑放在了心上，藩屏二字在脑海中形成，但是总归是需要时间累积，对西南的计划也无影响，还是及早开始的好。
人是贪恋安逸的，大祁如今有这个国力将临近的小国用文火慢炖。金钱和美食会让人腐化，在这个人腐化却想要更多之前你只需要适时的敲打她就会知道谁才是主人，她又是靠着谁才能存在的，直到这个人就再也无法从你的手心里逃脱。对于那些有着一争之力的边陲蛮化之国就用这些小国去做屏障，无论是不是能抵挡同化这些蛮夷，至少炮灰的价值也是一种价值存在。
含元殿上使臣站立的位置是根据她们自己国家的强弱排位的，非常现实而且一目了然，山南和河北两道的事都在平稳的进行着，龙玉纾也就腾出手来料理各国使臣了。戎狄的使臣已经被遣送回国，因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祁派去戎狄的使臣也被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在戎狄持书来京求和之前，大祁是不会对戎狄施以和缓态度的。
龙玉纾准了使臣们的奏请，离中秋还有将近两个月，在那之前山南和河北必定能得出个结论，也必须得出结论，这是龙玉纾给自己的一个底线。
下了朝龙玉纾一定是先将两仪殿内的奏折批阅大半后才去内廷，这日龙玉纾便去了关注许久的昭仪殿，这座以分位为名称的宫殿昭示了殿内主人四君之下第一人的尊崇，可是其主人似乎并不太喜欢这栋雕梁画栋的精奢宫殿。
龙玉纾坐在凤辇上，细细地打量跪在地上的男子，看不见脸，一身气质清静但是跟徐怀不同，这个人有所求。龙玉纾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平身，赐辇！”
司徒云升叩首谢礼，起身在宫人搀扶下上了凤辇旁的雪莲雕步辇，大祁后君的步辇跟玉头牌是一样的，有什么样的花牌就有什么样的步辇，而侍君之下是没有步辇的。
百步的距离，龙玉纾没有去看司徒云升一眼，她身旁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惹人怜惜的风青玉、倾国倾城的羌竹还有善解人意的林鸾，没有必要再去招惹谁，她将司徒云升的定位就定在了维系学术之间平衡的道具上。
司徒云升也没有去看龙玉纾，一是自幼典籍熏陶出的矜持，二是对龙玉纾潜在的抗拒，而后者似乎分量重了一些。百步的距离能有多长，到达殿门时龙玉纾下了辇却没有去管司徒云升，而司徒云升也没有在意身外之事，宫人却在心中有了一个谱：陛下向来待内廷温和，对这位昭仪却甚为冷漠啊！
龙玉纾在殿内主位坐下，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书籍，翻了几页后笑道：“朕还不知道，朕的昭仪也是心怀天下之人！”
司徒云升看着龙玉纾手中的《国•策》没有惊慌，提起衣摆悠然跪地，如山泉的嗓音在殿内响起：“臣下亦是大祁子民，自是对自己的家国心怀向往，每每品读此书便对王朝生出无限依恋！”
“你这话说的倒是柔和！”龙玉纾将那本《国•策》放下，冷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起来罢！”
“谢陛下！”司徒云升礼数周到的俯首于地，方才谢恩起身。
龙玉纾指了指与自己一案之隔的地方柔声道：“不必与朕如此生疏，过来坐罢！”
司徒云升走到龙玉纾身旁，谢恩后坐定，开口道：“陛下可是来与臣下赏画品诗的？”
龙玉纾眉梢扬起，没有半分书卷气不说，反倒是藏着一份戏谑，她看着司徒云升一字一句地说：“朕，是来赏爱卿的！”
司徒云升恰如其分的露出了笑容，如高山雪莲悄然绽放：“为妻主所欣悦，是男子的本分！”
“莫要动了！”龙玉纾见司徒云升想要起身，平淡地出声拦住了，“若不是怀着清净之心只会污了灵气化成的茶！”
“陛下未品过，怎知臣下会污了茶香呢？”司徒云升终是有着傲气的，隐忍不代表丢弃，他起身对龙玉纾行礼，“请陛下移驾茶园！”
龙玉纾含笑允了，对司徒云升这个人的性格也掌握的差不多了：有才华、有胆识、有聪慧、洁身自好而且脾气是有些傲的。司徒云升这个人应该不是能忍，而是对自己所坚持之物以外的一切都不在意，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人离成圣人就差一步了，龙玉纾在心中默道：“一步碧落，一步黄泉，朕偏要留你在人间！”
昭仪殿的茶园内是真的种了茶的，茶树便是到将近秋的现在也新绿可人，显然是得到了主人悉心的照料，茶树的芬芳跟制好的茶还不一样，眼前一小片透着灵气的茶园让龙玉纾嗅到了鲜活的气息。
“陛下请！”司徒云升从小楼内取出自己珍爱的茶具，摆放在了亭中后对龙玉纾轻语，“方才是臣下失言，请陛下恕罪！”
龙玉纾不得不赞一声‘好涵养’，宠辱虽惊却能很快淡然以对，单凭这一点就能让任何人对他的印象加分。
司徒云升端坐在龙玉纾对面，玉瓷的茶具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芒，这套川境进贡上来的妙品茶具是这位昭仪唯一一次奏请凤后得来的。
龙玉纾看着司徒云升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伸手接过闻香杯，偏生要破坏意境：“世人皆说闻香识美，云升一身洞庭水清之韵想来的确是人世无二！”
司徒云升将茶杯轻放于龙玉纾面前，温和平淡地开口：“陛下识茶，赏茶若何？”
龙玉纾垂目看去，杯中卷螺舒展，满身银霜便慢绽开来，银白翠隐间宛若一世界，在青玉若水的世界里只有这一抹最美的风景。龙玉纾不得不承认司徒云升是一个清净无争之人，他是她所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将碧螺真正的韵味展露出来的人，端起茶托浅啜慢品，碧螺鲜醇甘厚之味留恋齿颊。
司徒云升静静地将茶壶放入茶船，茶汤淋壶，将养壶这一步做得一丝不苟。龙玉纾同样安静的看着司徒云升的动作，这套茶具有幸得到一个珍视它们的主人，百年之后若成有灵之物也算是一场因果了。
司徒云升将龙玉纾面前的茶具收回，将其中残茶置于渣方内，茶汤则弃于水方。
“专注用心是好，卿不觉过而不及么？”龙玉纾在司徒云升将最后一步完成后方才开口，碧螺余香还在亭中缭绕，“刚过易折！”
“上善若水，心善渊，不争则无此忧！”司徒云升眉目清淡，将问题还给了龙玉纾，“欲求甚广，则奈何？”
龙玉纾轻笑了一声，冰冷的指尖抵在了司徒云升的颈间，她看着后者平静的双眸柔声道：“若无欲，何以为帝？若无求，何以定江山？”
“然善为善，无为而立川海！”司徒云升颈间的皮肤被那冰冷的指尖激出颤栗，然而言语无波，“臣下知善为善，并无她念！”
龙玉纾哼笑一声收回了手，倚在凉亭柱旁慵懒地注视着司徒云升：“是你先向朕妥协的！”
“但求天下不会血流成河！”司徒云升直视龙玉纾，目露悲切，“陛下杀孽深厚，臣下愿为天下儒者才女求得一线生机！”
“若你能说到做到，朕会依言而行！”龙玉纾站起身，淡淡道，“朕不想污了这里的灵气，换个地方再说！”
司徒云升随之起身，将珍爱的茶具收回楼阁后跟在龙玉纾身后回了昭仪殿的主殿，主殿内清幽雅致的摆设看得久了似乎还真能让人放宽心怀。
龙玉纾再度打量了一遍主殿的摆设，漠然道：“有钦天监，莫要再做多余的事！”
“臣下记得了！”司徒云升知道龙玉纾是看出了殿内暗含着的清净阵势，敛眉道，“内廷血腥，臣下不过想保有一份清净！”
“会清净的！”龙玉纾一语双关的回了一句，坐在主位笑眯眯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跟你下棋一定很无聊，所以还是说说你想怎么救人好了！”
“陛下想要百家争鸣，让民儒衰落下去是最好的方式，而儒院人才济济，以陛下的心性一定是杀戮吧！”司徒云升走到龙玉纾身旁坐下，眉头微微皱起，“同出一门，臣下不想有人枉死！”
“便是死了也不是枉死，至少朕的江山稳持了！”龙玉纾的笑容张扬邪肆，目光却格外认真，“就用你喜欢的说法来讲，凡事都有其等同的价值，想要得到就需要代价。朕付出杀戮的代价，背负轮回的惩处，所求的就是大祁的稳定！”
“恕臣下失言，所言非真天不受！”司徒云升言语温和，将手中经卷递于龙玉纾，“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事还请陛下容臣下为您分忧！”
龙玉纾点着下颚倚在了软靠上，戏谑道：“你说不定跟西域的小王子会成为好友！”
“皇贵君之尊若是不弃，臣下愿聆听其言！”司徒云升不温不火地将经卷放在两人中间，意有所指地说道，“咫尺天涯，天涯咫尺，臣下此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记住你说的话！”龙玉纾没有耐心与司徒云升再将机锋打下去，真起身冷然道，“儒院千万条人命在朕手中，而你就是那把刀，能否将性命斩杀就要看你是利是钝了！”
司徒云升起身，跪地行礼：“臣下恭送陛下！”
龙玉纾摆摆手离开了昭仪殿，天底下还真有司徒云升这样存于烟波浩渺之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亏得这位‘仙人’是被俗世牵绊着的！
司徒云升在龙玉纾走后很久才起身，站在那里看着龙玉纾坐过的地方，心跳终于不受控制的紊乱了起来：该是什么样的血腥才能让清净的四象之局浑浊成眼前这幅模样。打眼看去，清幽雅致的昭仪殿主殿竟已破损数处，渺然气息荡然无存。
龙玉纾心情颇好的回到了两仪殿，走到凤座前方想坐下，紫菱带着信使走了进来。信使双手捧着加急奏折，于龙玉纾面前跪地禀报：“陛下，山南道加急奏报！”
龙玉纾走过去一把将奏报夺过，翻看之后微微皱了皱眉，挥退信使后对紫菱吩咐道：“宣尚书令，户部进宫！”
紫菱应是退下。
龙玉纾坐回御座，翻开奏报细细翻看，山南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糟糕，该死的怎么就忘了贪官的存在了，那些蛀虫可是从来不管百姓死活的，又怎会在帝王不察之时用心用力。
尚书令方正和户部官员很快就到了两仪殿，龙玉纾让紫菱即将奏报拿给众人看，众人看过后的表情俱是颇为难看。
龙玉纾在大臣说话之前先开了口：“方爱卿，恐怕此行又要劳驾于您了！”
方正连忙起身跪地，正容道：“陛下言重了！”
“爱卿快请起！”龙玉纾将走过去将方正扶起，直接下了口谕，“着尚书令方正前往山南，持尚方剑行先斩后奏之权，力保山南两江百姓！”
“老臣领旨！”方正再度跪地，起身后弯腰接过紫菱手中尚方剑，“老臣定不负陛下嘱托！”
龙玉纾转而面对户部：“李继！”
李继上前一步：“臣在！”
“着户部调三百万两白银于山南，不得延误！”龙玉纾的言语间充满独断的意味，此刻却最是有用，“给朕查，户部派出的银两都到了哪里！”
李继抬手悄悄擦去额头的冷汗，躬身道：“臣遵旨！”
方正为人最是让人放心，但是还是那句话，刚过易折，先帝就因舍不得方正此人曾为其在朝堂周旋，龙玉纾也要让那些鬼迷心窍的贪官污吏没有时间去害方正，让这把真正的尚方剑能劈开污秽。
方正闻言心中一动，捧剑跪地，高呼道：“陛下圣明！”
“朕之过，朕认之！”龙玉纾俯身将方正扶起，淡淡道，“还请老大人在户部将银两清点后及早赶去山南！”
方正谢恩，带着户部官员退出了两仪殿。
“菱儿！”龙玉纾看着两仪殿的殿门，低声吩咐，“给朕山南官员的名单，派十名影卫保护方正！”
紫菱应下后问道：“陛下要整治山南官员么？”
“从府台开始算，山南官员何止百人，朕杀的尽么？”龙玉纾嗤笑了一声，漠然道，“既然选择了暗的一面，朕就用暗的方式来解决！”
“要雇用影楼么？”紫菱垂首，眼底深处浮动着淡淡地紫芒，“让蛀虫将百姓的血汗重新吐出来！”
“山南道三十三个州！”龙玉纾打开了御案一角始终摆放着的《地理志》，山南道的风土人情映在眼中，“朕要三十三起灭门的故事！”
紫菱躬身应是，知道影楼的最后就要来临了，山南道州官全部惨遭灭门，朝廷没有理由留下影楼此等祸害；灭除影楼同时也将两百余年关于大祁皇族和影楼之间捕风捉影的联系彻底斩断。
“朕本在想，怎么让影楼在江湖上消失才是最合理的！”龙玉纾将《地理志》丢在了一旁，取过御笔在奏折上写下朱批，“朝廷的大军踏过，便是再神秘也该消失了，被她们抢去的钱财也能名正言顺的回归国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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