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永生

　　如果这一切真如他所料的话，这场豪赌将会决定最后的成败。

　　丹尼尔推开房间的门，感觉就像是穿过圣多哥法罗宫殿内会议室的那些“月门”，就像是被冰凉水泼了一身，而全身没有丝毫的水滴，奇怪的感觉。在门后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走在静谧阴暗的走廊中，丹尼尔表情坚定。长长的走廊仿佛永无止境，走廊并不是很宽，但有着高大的穹顶，无数户型的拱柱交错穿插，让人眼花缭乱。一种好像是阳光的光体散播在这个空间内，丹尼尔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有太多的事情他毫不知情，有太多的神秘之物令他赞叹。可是现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走廊似乎看到了尽头，是一面昏暗的墙壁。丹尼尔加快了脚步，他的身影消失被墙体遮掩住。片刻，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的却是小丑的身影。小丑露出邪恶而阴狠的笑容，以同样的步伐走过弯弯曲曲的过道和幽暗潮湿的秘道，最后在停在一面空白的墙前，片刻过后，墙面渐渐浮现出一扇刻满咒符的门前，他伸出双手，微微停顿一下。

　　“既然，你想这么做！”

　　他恶狠狠的说着，推开了那扇门。

　　“好吧，我承认我存心不良，万恶不赦，满大街的人都恨我恨到骨子里了。但是，他们怕我，畏惧我，臣服于我，我可以给他们所追求的——权利、金钱，”小丑在空旷阴暗的房间里躲着步，然后停下来，眯起眼睛，“还有女色。”

　　在他对面，丹尼尔站在窗前，阴冷的光打在他一侧的脸上，令人感觉到窒息般的冷峻。

　　“既然我们又能面对面说说话了，老朋友，为什么不开心的笑一笑呢？”小丑滑稽的咧开嘴，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只是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关系，人们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么？你造就了我，也成全了你自己，多么完美啊……人们还在内心祈祷，祈求他们的圣·法罗给他们带来永久的和平。而那个人见人怕，人见人恨的滑稽恶心的小丑，人们怎么会想到，除了在这个房间内，他们就是一个人！啊哈哈哈哈哈！！！”

　　丹尼尔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说：“杰斯特，我们不是一个人。”

　　“不！”小丑大声反驳，“我们就是一个人！你忘了？是谁打开的【黑暗】之门？是谁发现的我，为了让我出手相助，甘愿答应了我的条件。”

　　丹尼尔面色渐渐阴沉，冷冷的说：“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只是我太过大意，中了你的圈套。”

　　小丑仰面大笑，摆了摆手。“别装了，我的圣·法罗，丹尼尔！你怎么会不知道【寄附】这样的邪术？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是多么的虚弱，多么的无助，我真的快要死了！可是你——你给予我力量，你内心强大的黑暗造就了这个滑稽的杰斯特！我的前身——不提也罢，他都会那样惧怕这种力量。没有我，你还要压制自己多久？还要骗自己、欺骗世人多久？虚伪的人类！这是你们该受到的惩罚，既然你是老大，自当由你来接收这最最重要的……”小丑夸张而滑稽的声音充斥在整间房子中，他与丹尼尔在无形中对抗着，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最终吞噬另一方。

　　“我的女儿……米娜！”丹尼尔语气一转，露出杀气的锋芒。

　　小丑淡然笑了笑，从容的踱了两步。“我的小小的计划成功了么？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哈哈哈！！可怜的小米娜，多么好强的女孩子，最终还是沦为了爱情的玩物。”话音未落，丹尼尔死死的拽住他的衣领，蓝色的眼睛已冒出愤怒的火光。

　　“无耻！！！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那可是克里娅的女儿！！！”

　　小丑拍了拍丹尼尔的手，耸耸肩说：“你有权利跟我提起克里娅么？她的死，可是你一手造成的。”他狡诈的一抬眼，露出阴险的神色，“你还是多想想她吧，那个叫撒伊的女孩儿，不是么？”

　　丹尼尔怔了一怔，小丑便从他手正中拖出去，整了整衣襟接着说：“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你从来不关心克里娅的尸体在哪里，即便知道了也从来不来这看一看。”

　　丹尼尔摇头。“撒伊，他只是和克里娅长着一副相同的面孔罢了。”

　　小丑笑了。“真的是这样的么？丹尼尔，是爱情让你变得那么天真的么？你向所有人宣称，她是克里娅的转世，却惟独不告诉撒伊她本人，多么荒谬啊！”

　　丹尼尔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流下来，小丑在渐渐消耗他的能力。“她只是撒伊，和克里娅不一样。她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她只是撒伊。”

　　小丑鼓掌，大声说：“很精彩。丹尼尔，你可以去做言情小说家了，总是那么多愁善感，费尽心思只是为了把这个小丫头养大，然后让她接受命运的审判，真想你的作风啊。可是，你忘了——我们彼此公用的你的身体，你的内心，你黑暗的那部分就是我的力量来源，我看得到你最最隐秘的心思，看得到你内心深深的欲望，你那些龌龊肮脏的想法。他真的就是克里娅的转世么？即便你一直这么说，即便连你最信任的本杰明你都隐瞒了，你就以为你能隐瞒过我么？”

　　丹尼尔第一次感觉的被恐惧所笼罩，“你什么意思？”

　　“你当初利用克里娅的阴谋已经泡汤了，这令你万念俱灰不是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是你要找的人，可为什么就是不对呢？？？”小丑狡猾的看着他，“现在你找到答案了，不是么？我也找到了！我们的小撒伊，你还要在再冒一次险么？”他说着跳到丹尼尔身边，围着他说，“先不说撒伊的真正身世，不如我们再打一次赌吧，就和二十年前一样，我们试一试，看看当初的克里娅，现在的撒伊，她究竟会选择哪一个，你？还是我！”小丑顿了顿，接着说：“真好笑，我们明明是一个人——我把她请了进来，你把她带了出去，很公平，一切回到了原点。只不过，你瞒着我和她相处了十几年，使她对你的感情坚不可摧，真是卑鄙啊！”丹尼尔看着他，已经明白他的诡计。

　　“你想囚禁我？”

　　小丑点点头，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丹尼尔。“我现在可以这样做，我要试一试。”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丹尼尔已经无力反驳，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渐渐流失，源源不断的填充进小丑的身体里。

　　“我当然肯定，丹尼尔。全天下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看过那份预言的手稿，最初的、毫无忌讳、毫无删改的手稿。你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既然不是克里娅，那就一定是撒伊，这个目前在你内心里最最重要的女孩儿。就算这一切又白玩儿了，她也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也要改变她，使她成为这里的黑暗女王。还记得那时候我向你提及的那个隐晦的传说么？我不否认，当初我也坚信，那个人就是克里娅，可现在明白了，克里娅只不过是一个幻影，昙花一现。”小丑狰狞的面孔终于显露出来，丹尼尔却虚弱的瘫坐在地上，被恐惧所淹没。

　　“你不会成功的。”他气喘嘘嘘地说，内心巨大的恐惧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小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脸，说：“我会的。我赢过你一次。”他站起来，嘴角卷起胜利的诡笑，轻声说：“想要打败我，只有一个办法。驾驭我，控制我，变得和我一样不择手段，阴险狡诈，成为一个万恶之辈。你敢么？不！因为你知道，【黑暗】里有什么，你到过那个地方，看见过那个囚犯——”小丑越说越激动，双眼通红，显得诡异而狰狞。“你也见过我的前身。别以为你瞒过了所有人，这么多年，你隐匿于世的企图。丹尼尔，如果你是他，你就不会永远这样自甘堕落。我们都清楚，你的前世，你人生的前一个阶段。我要囚禁你，就像囚禁他一样！我要毁掉你们。”

　　丹尼尔看了看他，反而放声大笑，小丑的表情顿时怔住了。“好笑么？”

　　“杰斯特，杰斯特，杰斯特。”丹尼尔虚弱的摆摆手，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我是谁重要么？我死不了，因为你不会让我死的。而我不死，你就没有任何的威胁。在你找到彻底毁掉我的方法之前，你是不会杀死我的。只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撒伊现在身处何处。”

　　小丑一挑眉，红色的眼睛渐渐恢复平静。“怎么说？”

　　“因为……因为你知道的话，就不会有时间和我在这里说话了。”说完，丹尼尔痴痴的笑了，疲倦的他已经看不清此时小丑愤怒的面孔。在小丑离开后，阴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喘息声。

　　“果然。”他淡淡的说，他不关心小丑怎样认为他前世的身份。“要是你稍微了解一点撒伊，我早就一败涂地了。”他叹了口气，想到撒伊此时的处境，胃里一阵令人晕眩的翻滚。自己究竟在赌什么？当初撒伊那双单纯而充满善意的眼睛令他立刻爱上了当初还是个孩子的她。这究竟是为什么？现在自己竟忍心将她推到那种处境当中，面对那样残忍而痛苦的转变。

　　“稀客啊。”

　　撒伊睁开眼睛，她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快七天了，在这几天她只能做的是等待，等待那两个怪人出现，也许需要有一场恶战。她每天静静地坐在床中央摆下自己的法阵，那是一种帮助她迅速恢复体力、疗伤养病的阵型。每一天，她都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体力不但成倍的恢复，而且自己的实力也在疯狂的增长，强大的力量像是一直沉睡在自己心海中的猛兽，在它苏醒前把原本平静的海面绞起层层浪涛，敲打着她、撞击着她。更令她奇怪的是，在这血红色的床下，她总感觉到一种隐隐散发出的微弱的呼吸声。撒伊也一直很好奇，他们囚禁自己，却对自己疯狂增长的实力毫不在意。

　　“莉雅，或者叫你——双暗司，很久不见了。”本杰明站在黑暗的洞穴里，打量着眼前这个妖娆美艳的女人。

　　女人优雅的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里面的液体像是粘稠的血。“受的伤不轻啊，法罗。”

　　本杰明面带微笑，说：“的确如此。但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

　　这时，莉雅看见了在本杰明身后扛着冥剑并且一脸杀气的尼奥。“克里斯都的另一个儿子？很高兴再见到你，小伙子。”她打量着后面的尼奥，声音妩媚之极。“可是你哥哥，没有你那么幸运。”

　　尼奥着紧眉头，冷峻的表情使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我哥哥？”

　　“他在【黑暗】中吞噬掉了太多的恶灵，已经被反吞噬掉了。现在的他，恐怕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了。”还是从莉雅的嘴中说出来的话，可并不是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尼奥略显困惑的看着她，而本杰明没有显出任何惊讶。“莫瑞斯的事情我们会解决的，无需你担心。”他冷冷的说，“我来，是为了撒伊。”

　　莉雅站起身，然后指了指洞穴更深处的黑暗处。“她就在那里，想要带她走，进去就是了。”

　　本杰明不相信双暗司会这么轻易放走撒伊，他仍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不要太吃惊，除了圣·法罗，梦托斯大陆没有任何人知道里面的秘密，包括我在内。他把撒伊送到我这里来总是有原因的，不是么？”莉雅的声音又变回女人声，然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个小姑娘，可太不简单了，你们不知道么？”

　　本杰明略微顿了顿，犹豫着最后说：“当然，她是克里娅的转世，她是梦托斯大陆的女皇，她——”

　　他的声音被粗犷的笑声打断了，本杰明和尼奥面面相觑，直到莉雅停止了笑声。“这恐怕是这个世界最最可悲的笑话，本杰明·洛尔。”她用男的声音说，“你们太迷信你们的丹尼尔了，他的野心、他的狠毒、他的奸诈诡计，你们谁比得了？”

　　本杰明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不相信。”莉雅变回了女声，靠近本杰明，“也怪我说的太直白了。不过，等我准备好了，你们进去后看到里面的情形之前，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如果想好了，看见了里面的场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可能你们要花一辈子，甚至更久的时间来忘掉这一切。”

　　本杰明和尼奥狐疑的看着她，这时突然从洞穴深处传来的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他们三个人狠狠的砸向身后的岩壁，整个洞穴都在摇晃着。“不可能！！！还没有准备好——”莉雅第一次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她跑进洞穴深处，但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掉头惊慌的跌倒在地，狼狈的跑了回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尼奥大声喊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令人窒息的剧痛让他明白自己一定是断了肋骨。

　　本杰明眯着眼睛，缓缓站起身，表情茫然，而双眼却变成了浑浊的雾色。

　　“他怎么了”尼奥不解。

　　“他在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他的【幻技】之一。”

　　尼奥不知道什么时候【幻技】，但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看见本杰明的双眼突然变得清澈，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离支架一般瘫跪了下来。“不可能……不可能……”

　　莉雅的表情令人捉摸不定，她看了看本。“你还怀疑我说的么？”

　　尼奥见状，忍着剧痛跑进了洞穴的深处。片刻之后，他踉跄的跑了出来，扶着岩壁虚弱的靠在一边，然后剧烈的呕吐着。

　　撒伊听出了本杰明的声音，也听见了尼奥的声音，欣喜若狂。她鼓起体内的大部分能量，聚集在右手中，随手一挥，淡绿色的界境立刻被破除消失。她兴奋的站在床上，起步要跑出去，可是突然间她停住了。脸上的表情比死人还要难看。

　　血红色的床面突然裂开了一个口。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像是咀嚼一样细弱的声音。撒伊看着里面不断蠕动像一条条长长地蛔虫一样缠绕在一起的东西，惊得长大了嘴巴。她太熟悉梦托斯的历史了，所以这样一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不由的使她感觉到末日般的恐惧。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里面附着黏黏血浆的触手像箭一样射了出来，狠狠地将撒伊缠绕了起来。撒伊感觉到窒息的痛苦，恐怕这回小命一定是交代在这儿了。这样的怪物，就连四大圣徒全都在这里，也未必有胜算。

　　撒伊惊恐的张开眼睛，看着床下面不断涌出来的长触须，像是一条条血红色的蟒一般围绕在自己周围，她已经被拽到半空中，看见原先的床下面是血黑色的泥浆。你将不断翻滚着，冒出大小不一的气泡儿。泥浆的表面一瞬间平静了下来，撒伊感觉到触须勒在自己身上的力度也在渐渐减轻，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然而，她定了定神，就看见泥浆的表面突然隆了起来，就像是高温的沥青一样胶质一样软的越隆越高，最后停在一个成人的高度。表面轻轻裂开缝隙，里面散发出缕缕黑紫色的烟尘，撒伊闻到足以令她呕吐出来的血腥味。

　　一只赤裸的脚迈走出那像胎盘一样的薄膜，然后撒伊看见一个几近□□的男人走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黑紫色的烟尘迅速向他靠拢，围绕着他然后落下形成一件长长的黑色镶有银色花纹的披风。他看着撒伊，精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孔，黑色的短发上的血迹在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就像是干涸的土地吸取一滴水一般迅速无痕。撒伊惊呆了，这个男人，或者说这个怪物，难道就是……

　　“终于……”男子没有张嘴，但他的声音已经从四面八方向撒伊扑来。那几根巨大的触须渐渐放开撒伊，缓慢的缩进男子的后背。“回来了。”

　　撒伊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漂浮在空中，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男人，舌头像是被冻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子精致无暇而且苍白冷漠的面孔上闪现一丝笑意，血红的瞳孔像呼吸一样有节奏的伸缩着。“被囚禁了太久，梅尔伽什。”

　　撒伊听见了“梅尔伽什”这个名字，好像被巨大的中撞击了一般。“什……什么……”

　　“无所谓，无论你现在是谁。很快你就回想起来的，只要——”男子微微张开嘴，一条触手伸了出来，直直的插进撒伊的喉咙。还没有等她感觉到疼痛，男子浑身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想麻绳一般粗细的触手爆发式的插在撒伊身上，他们两个像是快要融为一体的血肉模糊的怪物，血液不断从连在一起的蠕动着扭曲着的触须上滴下来，比地狱还要恐怖的血腥。尼奥撞见了这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外面，尼奥剧烈的呕吐着，而本杰明擦掉额头渗出的冷汗，看见撒伊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的那一幕像是梦魇一般牢牢的镶嵌在他们的记忆中。

　　“那是……那是……”尼奥说不出话来，目光还是那样惊恐。

　　本杰明狼狈的抬起头，看见站在他们旁边的莉雅，后者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明白了么？这个女孩儿分本就不是什么克里娅的转世，克里娅只不过是她的一个附属品，真正存在的是梅尔伽什，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她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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