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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梵历三百七十二年,北川国大军进攻,直逼梵国。
梵历三百七十三年,废太子。
紫宸殿,向来是皇帝议政的地方。
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身着龙袍的皇帝,还有一身紫锦的清王,相对无言。
气氛像深秋树头的白霜一样凝重。一只握着奏章的手,在微微颤抖,细微到让人不易察觉:“你已经知道,朕叫你来干什么了?”“请陛下明示。”卿远楼的声音,亦然颤抖。
一声叹息,从那个高居龙椅上的人的口中发出来,如此的不恰当:“荼华……居然根本不是朕的儿子……。朕的皇后,居然……骗了朕整整二十年。朕很蠢是不是……北川王……都已经为她打来了,朕……才刚刚知道。”
声音刺得卿远楼耳膜生疼,却出乎他意料的,苦涩。
奏章无力的滑到地上。
“去吧,你其实知道朕要你做什么。”
卿远楼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听见后面的喃喃自语:“不清君侧,无以对天下。”
紫宸殿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看见那个君临天下的人,痛哭失声,从龙椅上滑下来,毫无形象可言。
他其实深爱着她。
卿远楼的心脏一抽,痛意浸满了四肢百骸。
那他呢?他爱的人,是随风而去,还是从未远离?哀愁莫大过心死,心死莫大过迷茫。
一切带着三寸日光的日子,静谧的隐遁到了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
荼华听见风声的那一刻,指尖的琴弦断了。
他很镇定,因为所有所有的疑惑在一瞬间被疏通了脉络,变得无比清晰。一个假太子,一个抱负远大的假太子,也是一个背负着无知罪孽活了十八年的人。现在……的确是应该去偿还了。
只是,还债的是他,一样的躯壳,不一样的灵魂。天意弄人吧,他所期待的,他所计划的,再也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去实现。
卿远楼,好像这次真的要永别了。
荼华起身,拿着披风,走出殿外,皎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幽美,今晚月色清冽如水。
清零和清燕依然跟在他后面,跟往常一样,嘴角含笑。只是这一次,眼中多了无数将要滴落的眼泪。
他走进凤仪宫的那一刻。那个母仪天下的女人,正握着一杯酒,毒酒,一饮而尽。钗横鬓乱,眼泪未干。
她躺在他的腿上,声音不稳但仍然清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皇。我这辈子……欠了太多的罪,已经还不清了……若他,肯就此放弃,我们都安好,我的罪……只有我一个人来担……但是现在……”
话未说完,她的瞳孔渐渐扩大,再无生气。
“他”指的是北川王。荼华肯定得想,但是,他却没有权利去说她做错了什么……
荼华伸出手,渐渐盖上她那双还溢满了苦涩的眼。这个负了别人一辈子的女人,总算得到了休憩。可他呢……他又要以怎样的方式,去还这份本来不该属于他的债?
门又开了。
荼华还扶着皇后的尸体,眼色凄凉:“卿远楼,你来了?”
他手握寒刃,紫衣锦袍。
他屈膝半跪,白纱玉带。
他和他,静静对望,时光停住。
“你已经知道了?”卿远楼站在荼华的面前,手上的刀在微微颤抖。荼华笑着,手始终托住那道明黄:“她已经死了,自杀。我呢?你要亲手来么?”“殿下……”卿远楼的声音,像刚刚的皇帝一样,溢满苦涩。
“再叫我一声‘荼华’,我想听。”荼华还在笑,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的眼泪,亦潸然而下。
卿远楼低着眼,用他记忆里的声音,温柔的说:“荼华……”
“呵呵。”荼华笑出声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衣服上,渐渐浸湿了衣襟。
手起,刀落,他倒下。
“远楼?!”
白色的衣袂飘扬,他伏在他身上,声音撕心裂肺。
纤指所沾之处,俱是一片殷红:“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我此生……负了荼华,负的很深很深……上天让我遇见你……咳咳,是不是在惩罚我?”卿远楼笑了,“殿下……我好像输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荼华泪如雨下,梗咽道。
“知道,荼华。”
他的眼,疲惫的闭上了。
最后一声荼华,仍然意味不明。
荼华伏在卿远楼的胸口,痛哭失声。
……
“你好,又见面了。”突兀而熟悉的男声。
荼华整个人一僵,却没有什么动静。
男子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青衣素衫,容貌清爽,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仙气。
荼华轻轻摇头,怎么会不记得了?他是“阎罗”,和上次一样,出现的如此突然。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看清了他的面容:“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男子依然在笑,而且笑得十分诡异。
“帮我?呵……”荼华嗤笑一声,“你能帮我什么呢?能帮我……让他重新活过来么?”
“能。”男子肯定的说。
荼华愣住了,空洞的眼中重新出现了一丝光芒。
“真的,可以吗……”小心的语气带着一丝希望和害怕。
男子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可以办到,可是要用你的命来换,他醒来之后,不再有战乱,不再有纷争,不再记得你……”
“……”荼华抿紧了唇。
“在他的认知里,他从前以后所有的生命轨迹中,从来没有过荼华这个人……就算是这样,你,也答应吗?”男子说,“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以帮你消除一切,你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太子……”
荼华突然笑了。
没有他在身边,当太子又有何用?玉龙金印,江山天下,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用命来换,划算,太划算了……
可是远楼,你以后都要忘了我吗?
……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忘了我,又有何妨?
“救远楼。”荼华闭上眼,听见自己前所未有的坚定。
男子的表情悲悯,手挥起的那一瞬间。荼华闻见了花香糜烂的味道。
有人说,那叫刻骨铭心。
……
“噼噼啪啪……”
雁钦手上的鞭炮炸完后,众宾客一拥而入府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府门口,三个人拉拉扯扯的就是不肯进去,纠缠不清。
“人家成亲呢,你摆一张死人脸干吗?”飞舞扯了十命一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十命黑着脸,不说话。九尾撇撇嘴:“行了吧,你越说他越火,要不是那破红线接不上,这清王爷现在还会成亲?”
飞舞转过头:“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闷骚?先是帮人家续命,然后帮人家换命,你什么时候这么菩萨心肠了,我怎么不知道?”“咳嗯……”九尾冷汗着别过头,用纸扇挡住自己的半边脸。
两神同时沉默……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干!先走一步。”九尾用折扇一拍头,不管不顾的溜了。
“我回去接红线……”十命黑着脸转身就走。
……
“……”飞舞挑挑眉头,“哎,这两个闷骚货,怎么都不等喝了喜酒……切,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去喝喜酒去咯。”
说完,白影一蹦一跳的走进了清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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