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小雨微湿了街道的地面，鞋底残留的污水染在光滑的大理石上，人潮攘攘，收好的雨伞不断滴水，又把地面搅和浑浊不清。

　　于雪染及其讨厌这样的天气与这样的人群，也不得不去忍受。毕竟补课不是你想不补就能不补的。突然想起成绩出来时候之后的，数学考了130多分，对于自己已经是很不错，可是回家就是一顿责备。

　　母亲用一根筷子指向女生，劈头盖脸地吼道：“130多分就知足了，你看看人家林相风，同样是学习委员，人家考多少，你考多少！…”

　　每次都这样，少不了拿班上最优秀的男生比较，起初，还是为了追赶他努了一把力，从最初相差十多分到现在一两分的差距，雪染的努力并不比男生花的少，可是久了，完全厌倦了，甚至没有力气去强调这次林相风比自己还低的成绩。

　　反正说了，你也会拿其他的人和我比较。

　　反正不论怎样，都非补课不可。

　　何必还要说什么呢，女生微微垂眼，只是无意将筷子握紧了一些。

　　收了伞，和其他同学一样任由水滴滴在地面，雪染看着从23楼以龟速下降的电梯，久了，偏过头，看着门外。

　　如果不是此时偏头，两年不见就会变成永远不见吧。

　　很熟悉的轮廓，从上看，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偏黄的头发，往下，浓密的双眉，黑色镜框下似曾相识的双眼，再然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打扮。

　　愣了一秒，心情从讶然到兴奋，挥了挥手：“欸，祁安然。”

　　闻言，男生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好巧。”

　　二

　　上次见面时两年前的暑假，也是补课的时候。

　　头发微白的老师，有些老花的眼睛巡视了整个教室，而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祁安然，你来回答。”

　　“祁安然？！”女生突然抬起头，搜索着男生的踪迹。

　　察觉到女生表现有些异常，初中同学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认识？”

　　“小学同学。”

　　曾经成绩全优的男生。

　　曾经领导全班的男生。

　　曾经在辩论会上，谈吐自如的男生。

　　曾经在升旗台上，自信展示着主持水平的男生。

　　已有一年不见，岁月赐予了他的身高，眉眼也成熟了点，身上依旧有着无法直视的光芒，更不知无法并肩。

　　近乎于标准答案的回答，令女生不由感叹：还是和以前一样优秀。

　　目光便这样移不开，如同当初一样，是谁在讲台无意晃花了你的眼？

　　“请下个同学自我介绍。”作为临时组织的他朗声说道。

　　你磨蹭上了讲台，因为紧张，语言支吾不清。

　　“大家好…我叫…于…雪染。”

　　全班哄堂大笑，你瞬间脸红的无法继续，侧过头，看见旁边男生一脸温和的笑意。

　　阳光此刻照射在他的脸上，因为反射，有些刺眼。

　　三

　　“呐，中考怎样？”雪染问道。

　　“发挥失常了，离七中差了几分。不过还是交钱进了，你呢？”

　　“我？”

　　看着安然，雪染微微一笑。

　　“我没有中考啊，我直升了。”

　　那笑容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哀。

　　如同预料的，男生瞬间睁大了双眼。

　　四

　　“真是吓了一跳，我差点儿认不出来了。”男生拉开椅子，顺势坐在女生身旁。

　　雪染轻轻抚了抚额发，笑笑道：“刚刚我也在害怕你认不出来呢。”

　　打量了女生几眼，祁安然也笑了：“的确变化太大了。”

　　以前因为自然卷而杂乱的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没有刘海，没有耳发。

　　如今，长发变成了齐肩短发，自然卷的头发温顺了许多，厚厚的刘海遮住了额头，比以前更白皙的脸，衬托出比以前更有神的双眼，笑笑，比以前更为灿烂，左脸颊酒窝很深，一看便有亲切自然的感觉。

　　目光移到女生手上，与众不同的握笔方式，却依然能够写出工整的字迹。

　　“看什么？”察觉到男生的目光，雪染问道。

　　“看你写什么。”故作镇定的回答。

　　“说起，你比以前聪明了。”看着女生解题步骤，安然若有所思。

　　“不。是勤奋了。”雪染说道。

　　如此简单的回答倒是令祁安然愣了愣。

　　“你的成绩现在很好了？”

　　“差不多吧，”雪染说道又觉得过于谦虚斟酌了下字句：“比以前好倒是真的。”

　　停顿几秒，女生笑笑：“但是物理太差了。”

　　闻言男生挑眉：“语文还是一如既往吧。”

　　五

　　“为什么选择直升？按你的成绩应该能够考一个更好的中学吧。”男生不解。

　　雪染瞬间想起那天的事情，苦笑了笑：“因为累了，不想学了，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你不会理解的，参加中考存在着某种目的和私心，那天之后，那些都失去了，还有着什么意义在这路上走太久。

　　雪染转移话题：“为什么问这些啊？”

　　“为你感到不值。”男生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意料之外的答案，女生张了张嘴。

　　电梯在此时打开了门。

　　六

　　曾经的同学，仍为你的未来挂心。

　　无法说是朋友，却在你选择对自己无益的条件，他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一些无谓的阿谀。

　　“为你感到不值。”意思简明易懂，有什么心思在其中无意流露。

　　七

　　雪染和祁安然一起挤进了电梯。

　　不一会儿，电梯发出滴滴声响示意着超载了。

　　男生站在电梯门口最近的位置，见此状况，不好意思笑笑，退了出去。

　　电梯在瞬间就关上了门，没有留下一秒给女生反应的时间。

　　八

　　本来这次相遇就是偶然。

　　明明清楚知道以后很难再次相见。

　　却没有时间把握住刚才。

　　雪染手指抵住紧闭的门，随着电梯上升，心里仿佛还有什么东西遗留在原处——在最初的位置，校园。那种感觉叫失落。

　　记忆是在这时候突然活跃起来，那些忘记的全部都一点一滴记起。

　　还记得是谁，在回家路上，消失了几分钟之后，手里提着蛋糕给你。

　　还记得是谁，在一次表演里，莫名成为了和你拌嘴的对象。

　　还记得是谁，手里拿着你写的演讲稿，深情并茂的朗诵给全校同学。

　　还记得是谁，在参加了某个学校的考试后，对你说道：“如果我考起了奖学金，就分给你。”

　　…

　　那些很遥远的记忆，那个因为优秀离你遥远的男生，几次无意的交集，也改变不了分岔的轨迹。

　　只是还在刚刚你离他的距离有点儿近。

　　“啊？作文57分，你怎么写的。”男生因为错愕，大跌眼镜迅速演变成了现实。

　　没有听错，语气的不可思议里有着佩服。

　　雪染摸了摸鼻梁，不好意思笑笑：“我不知道，明天拿给你看好了。”

　　“这水平，这情节，写小说没问题啊。”男生看完作文感叹道。

　　“本来就是我写的小说改编的。”

　　反应过来女生没有开玩笑，大跌眼镜又一次演变成了现实。

　　也许之后就是背道而驰。

　　就像以前，每天放完学之后，陪他绕了远路，也免不了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只是那时说的是“再见”

　　此时却是很难再见。

　　好像电梯里黑的看不见四周，唯一的光线只有手机的那一束。

　　屏幕上显示的是时间，没有未读短信，没有未接来电。

　　手指触到电话簿那栏。

　　无数的联系人，唯独没有他的。

　　忘了是哪一年，无意丢失了留着他联系方式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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