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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生日这种日子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至少苏纪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面对姚菲,这种认知就不得不被打破。
毕竟之前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却因为一件小事而折腾到不可开交到最后谁都拉不下脸和好的地步。似乎是女生之间常存的问题。
苏纪用力地两只手合作地握紧手中的抹布,水滴滴答答的从她的手指缝中漏出来。“哎~”女生先是这样轻叹了一声。“真烦心~”随后又是一声小小抱怨。
“要我说,你还是送吧。”旁边的顾宁清出谋划策道。
苏纪是在一瞬间小吃惊了一下的,嘴巴“啊”了半天,最后却脱口道:“其实我就是怕她不要啊,到时候多丢人啊,”随后咬咬嘴唇一副深思熟虑的摸样“哎哎哎,没脸啦。”苏纪连连摆手。
顾宁清看着眼前这个踟蹰不定的人,心里真是不耐烦到不行,她可是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不敢作为的个性了。“你想想,如果是你,你会拒绝吗?根本没必要嘛!”她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导。
女生听到这番解剖似觉有理,“唔。好象是哎,要是我的话,一定会不忍心拒绝吧。”
顾宁清笑笑:“这就对了嘛。你都不介意了,还怕她心眼比你的还小啊!”
然后两个人嬉闹着回班。到达门口时才一前一后地分开进去。刻意维持了距离。
姚菲与苏纪决裂之后,便与顾宁清走得很近。说不介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以前那个位子是自己的,现在却变成了其他人,虽说顾宁清并不讨厌,可是看上去还是很碍眼。苏纪这样想。甚至某次,苏纪无意之间与顾宁清交谈甚欢,又无意之间对上了姚菲的眼神,一股脑的接收到了所谓的愤怒、嘲讽、嫉妒、怀疑、不解的那些眼神。这样敏感的关系,是这样的吧。既害怕失去又担心流言。所以以后就刻意保持了距离。
2.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
分班考结束后班主任进行了座位调动。自己被调到了倒数第二排,苏纪既觉得吃惊又感到羞耻。而与自己相识甚好的几个女生虽然成绩并不如自己,可却依然凭借其家长与班主任的交情,风雨不变的占据着班级里的绝佳地带。这其中也包括姚菲。有嫉妒吧。
她是这么回去跟母亲发牢骚的。母亲无可奈何的说:“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成绩就半桶水。我跟你爸都无权无势的……要不,我去找你们班主任谈谈?”苏纪只好摆手作罢。她可不想事态发展到伤及自尊的状况。
这种压抑不安的状态就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前。苏纪与姚菲准备去吃晚饭,脸上摆出的极其不悦的样子溢于言表。姚菲早就注意到了,她也清楚缘由,只是不能理解,怎么这么小心眼呢?这是未说出来的话。其实自己真的不算是能听人牢骚的。因为是那种极其讨人喜欢的女生,身边也从不乏朋友这种生物,大家几乎都是在打闹中来来回回,并不需要承受什么压力,然而与苏纪在一起却承受了莫名的压力感,自己真的没有必要要忍受这些啊。真的很累啊。
“也许,老师已经放弃我了……”没头没脑无缘无故有气无力冒出来的话。
女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哎哟,我觉得没什么吧,还好啦!”
姚菲说说话的语气就是可以永远保持这样的语调,“还好吧”像这样子的语气。这样高明的做法苏纪却显然无法承受。不同种类的两个人,永远在别处活着,心灵不通。就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话,不知道对谁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明明知道无谓将自己的血痂撕开供人参观,她明明知道有时候自己的悲观无助忧愁伤痛只可能是别人眼里的丑态,他们永远无法领悟这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
“诶,”她顿了顿,她只是垂下头来像做错事又执拗的小孩一般,“可是我觉得有什么,我觉得有什么哎。”她重复两遍。虽是极力暗示镇定,却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了不满情绪。
她记得《重庆森林》里有这么一句台词——有时候,耳朵比眼睛还重要,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一个人可以假装开心,但声音就装不了,仔细一听就知道了。
姚菲只是斜睨了女生一眼,然后扬长而去。姚菲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风范,苏纪知道自己永远学不来。
此后二人开始了长时间的冷战。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呢?就好像是忽然冷却下来的两块铁,也不要硬碰硬,却只是这样兀自冷却着。苏纪觉得自己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还是一样风平浪静循规蹈矩地生活。至于内心嘛,谁去管那档子事儿啊。本来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实在不够,但是后来无意间看见姚菲在空间里写道:你应该过得很心安理得吧。起先有什么,愤怒委屈不明不白,后来却只是想“自己每天装作若无其事怡然自得的样子还真的可以蒙到人哦。”本意也不是想这样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习惯了做出一副“我很好”的架势。不知道可以骗到谁也不知道可以骗到什么。
3.
座位调动之后,苏纪的同桌变成了一位“风云人物”。因为入校后进行的什么体检项目,此人被测出胸围达97,一时间在年级造成轰动,此后大家便私下称之为“九七”。她自己也应早就知道,却还是装作浑然不觉地样子。不知者无罪而且无忧。虽然谁也没有当面叫过,但也不存在某种矛盾,因为除老师之外也没有人叫过她。似乎人际关系很差。
其实应该算是很惹人嫌恶的吧。比如上课时突然脱鞋子把袜子握在手里啦,在教室里随地吐痰啦,上课睡觉还打呼噜超响啦,抽屉里常发出酸臭啦……就连一件外套一个月没换也是惹人嫌恶的理由之一。也有人碎碎念说过她几句,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也曾经有过一次。苏纪因为某次实在无聊,就盯着九七的胸部看了半天,然后又低头观摩自己的,之后就笑得一副要撒手人寰的样子。止都止不住。自己也不明所以。
就算是身边的人也不会与她多言。苏纪亦然。第一次的接触是在某节数学课上,苏纪习惯性的肆意走神,突然就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她一脸莫名奇妙侧过脸去找到感觉来源。九七正笑吟吟地对自己说:“哎,你是不是很无聊啊,我借书给你看啦!”然后一边从抽屉掏出几本杂志,苏纪侧目看了看那些恶俗的言情杂志封皮,不禁撇撇嘴:“呃……我不看这些的。”说着又一副嫌弃的样子把“花花绿绿”从自己桌子上推开。估计这样的表现在九七眼里看来多少有些清高自命不凡的意味吧。她用嘴角轻轻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然后隐匿式地发出了一声“嘁”。
这也是第一次苏纪对于这位新同桌产生的一种厌恶感。
4.
九七之后又流露出了更多在旁人眼中看来甚为怪异的举止。
某日清晨,苏纪又惊奇发现九七正在用小刀不住地切割一大摞书本的边角,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她忽然想到几天前九七莽莽撞撞将笔尖戳到自己脸上的事情就倍感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反方向挪了挪身子。她还不想把命搭进去。坐在另一侧的女生J不满地抱怨:“喂,你又在搞什么,发神经了哦!”而她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目不斜视地捣鼓自己的事业,“哎呀,烦死了,怎么这个样子了啊!”好像是对女生J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一副恼怒的样子。
这种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前。女生J由于忍受不了九七身上传来的异味,于于是大嚷道:“哎哟,坐在这里就吃不下饭哦。”说着便拿着便当盒和几个女生转移到了前排的空座位上吃吃闹闹。而苏纪依旧秉持着小人物不作为不惹眼的作风埋下头吃饭。之后依稀听到从左边传来的微笑嗫嚅声——“我看见你也吃不下饭。” 哼,微小的声音。苏纪在心里念道。
晚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九七终于与女生J发生了细微口角,本来事件很快平息。但九七却突然像一匹脱缰野马冲过去对女生J推搡。于是场面失控——地上散落一地的原本摞得高高的书本,什么文具盒啦,水杯啦,前排无辜被砸到的男生正捂着腰哇哇叫疼。
后来的事情以九七与周边所有女生树敌告终。也有平时并不熟识的同学过来找苏纪询问情况的,因为没看到热闹所以很遗憾,苏纪还是耐心的讲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他们哈哈大笑着“原来是这样哦,哈”的走掉了。
5.
从前排传过来一张小纸条。苏纪把它平展开来——小心点顾宁清,她不简单!
苏纪立马抬头与姚菲相视一笑,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呵,这就是女生表示亲密常用的方式之一吧。
嗯!苏纪下笔回复道。
然后传给前排的男生。姚菲很聪明地传纸条时绕开了顾宁清,但是苏纪就没比较笨了。传回去时恰好经过了顾宁清。她眼睁睁地看着顾宁清把纸条摊开然后表情一点点黯淡下去,一会工夫之后她把纸条传给了姚菲,继续面不改色地玩手机。苏纪一拍脑门,在心里呐喊一声“死了!”
事后苏纪只有跟姚菲道歉,后来是怎么结束的,也并不是因为姚菲的原谅与释怀,反而是因为顾宁清的若无其事。
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6.
那那次大规模战争结束之后,由于身边人的自动忽略,她更像一团空气了。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了啊。苏纪想。
然而她那晚哧哧喘着粗气的狮子形象让苏纪领略到“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力量之后的两天,她就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
“今天是不是该我们做大扫除了?”不知道是在向我和女生J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总是那个样子。
过了一会她抬抬头,发现没有回应。女生J目光闪烁地不屑地扫了她一眼,苏纪亦乖乖地把脑袋向反方向撇去。
真的是很令人佩服啊,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啊。苏纪暗自思衬。
大扫除结束之后还剩很多时间只有小部分人还留在教室里。这其中理所当然的有苏纪,并不是因为太乖,仅仅只是没有同伴。如果形单影只地在街上荡,看上去一定会像个孤魂野鬼,就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摆在什么地方吧,感觉一定怪异极了。四五月的天都已经让人觉得热得不行,更可能是因为做完清洁的关系,背后都是一层粘稠的汗液。窗帘更是因为常年未打理的关系从天蓝色变成了蓝灰色,苏纪本来想将它放下来遮阳的,结果硬是呛了一鼻子灰,靠边的桌子上还遗留了一小层细密的灰。
太阳落山都晚了许多了。苏纪想,对于自己来说这真是没意思,她更希望太阳早点落山。
苏纪看过教室大门,九七正晃晃悠悠地进来,这是她走路惯有的姿势,或许是因为身体过于笨重的关系。然后又费了很大劲儿从苏纪身后进去。这样的气氛更不妙,如果说是要多这样一个人的话,苏纪更宁愿一个人。她又想知道每每独自行走的九七内心会有与自己一样的不安和尴尬吗?总之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啊,可是似乎又很相近了呢。苏纪这样想着,忽然感到局促。
“诶,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九七坐下后并没有自顾自取乐的意思,她握着笔对苏纪说。
女生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从抽屉抽出书包,却一无所获,她并没有想从书包里找到什么,也没有什么供她寻找,总之所有的事物都是虚虚虚空虚。她的饱胀的快要爆炸的灵魂却与她的生活不成正比。
“诶……”她继续不依不挠地询问,“我问你呢。”
女生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似乎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说,”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找合适的语言,“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讨厌和喜欢的……”不明所以,她说不出毒恶的句子,即便明知这样的九七也许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她依旧说不出。可是她亦不想与她亲近。表现得就像是要躲避病毒与敷衍。
其实她想说,自己这样不敢面对又每天装作漫不经心地细细观察着这个女生。她其实想说,是因为相似吧,她与九七是很相似的吧,可是她担心的是什么呢,她只是善于隐匿自己,然而九七却把她内心的一面展露无遗,并无限放大,她内心里那个自卑敏感的角落。讨厌一个人也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上放大了你的缺点。一直都不愿坦诚的内心啊。
“你这样多好啊,要是我是你就好了。”九七笑着说。
教室里一点点被注满,也越来越热闹,沸反盈天。与一小时前的宁静对比强烈。姚菲也和顾宁清挽着手从寿司店回来了,这是她们之间的习惯。女生之间的宁静美好也好,争斗冷战也好,都是过程,没有定数,只有未知。
只是苏纪一直都不明白的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是不是真该用在姚菲身上。就像她永远想不通那个跟自己说着“小心顾宁清”的姚菲此刻在想什么。《重庆森林》里另外一句台词——其实了解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因为这样讨人喜欢的姚菲无论做错什么都能轻易被人用单纯这个理由原谅,而自己慎行慎言地不敢行差错步却依然深陷泥藻,无人相救亦不能自救。是嫉妒吧。
苏纪与姚菲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曾偷偷学过姚菲隽秀的字,也曾经学过她招人喜欢的讲话方式、语气,她笑时嘴角的牵扯……这些就是她的行走方式保护姿态吧,她也很想成为她。
7.
姚菲的生日比想象中来得快,但是自己费尽心力准备的生日礼物应该不会让人失望。价格和心意同时送到了。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小肚鸡肠啊,其实释不释怀也不过是嘴上的一句话。时间流动的时候每一份疼痛都会时轻时重,直到时机适合它们之中的某一个才会消失不见吧。
“喏。”苏纪把礼物递到她面前,手心里还残留着汗渍呢。好像是要去赴死般的大义凛然与决绝。也并不是非想与姚菲和好不可的,毕竟已经拖了几个月了,生日还是郑重其事一点告诉她还没被忘记吧。
姚菲似笑非笑地起身拎过小巧的似乎经过精心准备的袋子,不屑一顾地将可怜巴巴的小东西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坐回来面如死灰地继续拆着其它的包装袋。在苏纪眼里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因为你跟垃圾桶离得近吧,要是坐在我那个位置,你一定扔得没有现在潇洒。苏纪想。旁边看见了的同学也发出了不小的唏嘘声。也没有人会责怪他不懂事吧,顶多是责怪她太过单纯吧。她一向是最会为人处事的,苏纪跟她在一起的一年也学到过很多。女生S推搡着苏纪说:“你一会再来吧,哎呀,算了算了……毕竟今天是她生日。”害怕场面失控吗?自己还没有落魄到那种田地吧。她忽然觉得,现在就好像是《杀手莱昂》里的指环游戏一样,对方笑盈盈地说:“嘿,我们来玩个指环游戏怎么样!”然后就是一声巨响四分五裂宇宙洪荒。
她也清晰的看到顾宁清在旁边颇为得意地说:“傻逼。”冷漠而挑逗的模样。
“你想想,如果是你,你会拒绝吗?根本没必要嘛!”
“唔。好象是哎,要是我的话,一定会不忍心拒绝吧。”
可惜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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