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西洲曲续,天涯隔世。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晴溦 ┃ 配角:萧怡可 ┃ 其它:英国,萧家,侯爵,吸血鬼

一句话简介:西洲曲续,天涯隔世。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961   总书评数:3 当前被收藏数:3 文章积分:413,11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传奇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醉颜酡 之 西洲
    之 西洲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247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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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之 西洲 别篇 悠悠海

作者:vag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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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醉颜酡之 西洲别篇 悠悠海

      怡可
      我见过她,这个神秘而绝艳的女子。
      第一次是在哪里,我已经记不清楚。爱丁堡?巴黎?还是我永远不愿再次回忆的阿姆斯特丹?每一次,她都在那里。一个修长清瘦的女子,苍白而妩媚,衣饰优雅奢华,遥远地伫立着,在繁华的街角,在河流的对岸,在擦肩而过的刹那,甚至在我午夜梦回的窗外。
      她在那里。遥远地,带着那种无限寂寥和漫不经意的神情注视着我,那神情让她看上去美如蔷薇。
      她的美丽足可以教人刻骨铭心。她应该不是正常的人类。
      我知道。自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
      只是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你在好奇我是谁吗。
      我就是英伦萧家的萧怡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身世暧昧飘零,身份神秘莫测。
      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是时,我只有五岁。
      不要问我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2010,纯白郁金香如雪飘落。月光幽蓝。那一年,那一夜,阿姆斯特丹滨海大道上的惊世车祸,令我失去了我的母亲,还有我五岁之前的记忆。
      2010,我,Echo·Glitter·Soar,萧怡可,英伦萧家第二十三代首席继承人的一切,重新开始。
      英伦萧氏,神秘而古老的混血家族。那场震惊世界的事故之后,祖父将我接回伦敦,置于他的守护之下。事实上这是代价——某种我的父亲同祖父秘密达成的交易。事隔多年,我仍旧无法对此释怀。
      他的自由,代价便是我的羁留。五岁开始,我被置于祖父的羽翼之下,守护,教养,直至长成这样的一个孩子。
      我是这样成长的。怀抱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痛,背负着绝世的秘密。事故之后,我经历了整整一年的自闭和失语。一年之后,我恢复成一个年少精灵得近乎诡异的孩子。而那个名叫萧怡可的女孩的人生,就此启程。
      那一年的时光苍白淡薄如纸,在那奇妙而恐怖的一年里,我阅读了所有萧氏族史和那些自三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老文献,每一纸有关我的家族的纪录。
      那时我只有五岁。一个小小的孩子,带着那种鬼神附身般诡秘的沉静和严肃,终日端坐在萧家宅邸古老的书库里,默默地阅读浩如烟海的卷帜,聚精会神,纹丝不动。
      只有五岁的孩子。
      而我的记忆,从那一刻开始分外清晰。
      我记得她的出现和消失。

      晴溦
      那天我的确是去了那里。
      而今想来,尽可不甘。倘若我无所不知或者一无所知,一切的一切,后来的后来,应不会如此纠缠。
      我一直习惯了在这宅邸深处无声地行走。二百年了。光阴飞渡。我熟悉这座宅邸胜于所有萧家子孙。二百年,我的存在始终是个阴暗传奇。然而我停留在这里,那么久,那么久。我注视了一代又一代萧家主君的诞生与消逝,照料了这个家族二百年来生生不息的繁盛。我唯一的希望,也不过是它可以继续优雅而高贵地传承下去。
      萧晴溦的宿命,不过如此而已。
      那个夜晚我离开怡伶的房间,穿过开满淡紫色苦涩丁香的庭园。来到书库。我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不久之前,第二十二代主君带回了她。
      那个孩子。那个不满六岁,却寂静淡定仿佛六十岁的孩子。她坐在这间古老的书库深处,宁静地,无声地浏览萧家的藏书。那些古老尘封的书籍和文件,那些即使是这一代的继承人也未必有兴致查阅的中古文献。我轻轻拂开额前的刘海,发丝流丽,薄薄地飘散在肩颈。一时高兴剪短了长发,虽然明知不消二十四小时又会恢复从前的样子。
      我安静地站在门外凝视这个孩子。
      这就是第二十二代族长选中的人吗?
      这个孩子,这年少多舛,身世飘零的女孩。自闭,并且失语。这样一个美丽得过分,脆弱得教人担心的孩子。她真的接得下萧家的权杖吗?从这个孩子的身上,我隐约闻到某种奇异的气息。是血的味道,淡到不可察觉。是血族固有的气息,与尘世的怊怅相距。那种超自然的,仿佛氤氲般驱散着凡人的烟火生气。这奇异的气息,在凡人的感觉里,便是清逸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淡定,而只有我们这些经年老鬼才会察觉,这是血族后裔难以掩饰的特质——这孩子,这孩子的身体里流着某个吸血鬼的血脉!
      我寂静无声地凝视着她。她的容颜。我凄凉地微笑起来。
      这个孩子,她太像我。我在她年幼的容颜上看到自己五岁时的神情。静寂。空蒙。苍凉。诡异。与世无争而又杀机暗伏。
      那么,就是她了吧。
      给她残酷,还是给她未来。全凭我一手而定。
      Baby, let me teach you how to believe yourself.
      And forget yourself.

      怡可
      她穿着领上缀满珠子,微光闪烁的丝绸长袍,凝立不动时也仿佛随风蹁跹。水波般的光彩在她身上荡漾飘舞。那修长窈窕身材,绝艳容颜,还有那种奇异的,高雅而淡漠的气质,也许任何人都会把她看作一个公主,名门闺秀,或者国际顶尖的模特儿,那些仿佛羽毛绮丽的鸟儿般,惯常出现在这种场合,装点纸醉金迷的气派的美人中的一员。
      然而我知道她不是。绝对不是。
      她来到这里,无声无息地停留在这里。无形之间,她已经用她那种非同一般的美和诡异征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知道她是为我而来。
      然而我也知道,在我清醒地逼迫自己去直面这个现实的瞬间,我会发现她已经从这里消失,一如她神秘的出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晚宴或者舞会上见到她。这一次她甚至没有戴任何首饰,除了左手腕上那只碧绿的玉镯,那似乎是永远不会摘下的一种记号。
      我远远地同她对视,不接近,不远离。如是的无用功做一次已足够。我知道她不会同我有任何交流。甚至不会让我近她身边半步。无论我如何试图靠近她,都会在动念的前一秒钟,发觉她已无声无息地自我眼前消失。
      简直形同鬼魅。
      不过这一次,这一次我做好准备。扬眉,授意门口那两名保镖提神提防。我以右手擎高一杯酒,中指上一枚不起眼铂金戒指,镶单粒蓝宝,我悄悄将那椭圆戒面对向她。
      然而不出所料,棕发美人立刻转身而去,行不到门口便被保镖拦下。
      突然之间,经过他们身边一名侍者脚步一滑。我皱眉,知道这一次又是前功尽弃。
      他托着的整盘酒杯碎落在地,厚重地毡不碍事,悚人的是,酒水泼落的瞬间竟有串串火苗腾起。
      我禁不住曲起手指敲自己的头,该死,到底仍是困不住她。我笑意依旧,心头却缕缕生寒。
      这是什么?我自然不会相信是巧合或者意外。可是……她?
      白衣的她早已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众人惊惶失措时,侍者已将火苗扑灭,幸好还不曾惊动自动消防系统。否则一众绅士淑女统统落汤鸡,有够壮观。
      保镖惴惴不安地上前,我挥手止退他们。没来由地气上心头,亦是因为那莫名挫折感。天晓得,我受够这般困扰。这女子,她究竟是谁?跟随我,探究我,窥视我,神秘而恐怖,若是我的敌人有这身手,萧家首席继承人不晓得已见了几番上帝。
      喧乱平息,我依然微笑对周围人客,一派镇定自若。一一领略各人眼光中不由自主掠过的赞许神色,是的,萧怡可定当如此,镇定,沉稳,优雅得从容自若,教人自惭的漫不经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是他们要我做到的一切。
      我暗暗地在衣袖中握紧手指。
      爷爷,这就是你要我承担的一切。如果我做到……
      如果我做得到,你是否会给我一个坦然的答案?
      我,已经等待整整十三年了。

      晴溦
      就是她了。
      这个纤细脆弱,天生妩媚的孩子。她还不晓得自己的力量,不过已经懂得如何地施展那宿命的魔力。
      可是过分地早熟,极限的逾越,终究会带来什么。我最清楚不过。
      微微叹息,届时,一切的发生都不会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她要的是,只不过是一场担当。更多的,明明知道是得不到也给不起的。她也聪明地选择沉默。
      我想我明白,同她做交易的代价,会是什么。
      那夜的舞会上,放任她拍下我的形象。是时候了,该让她一点点意识到真相的存在。这样冰雪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教人失望。
      我相信,自己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对手和答案。

      怡可
      我将怡伶自摩洛哥急召回伦敦。
      我风尘仆仆的堂兄刚下飞机,便被带到萧家宅邸。
      书房的灯光向来幽暗,这一刻却大亮,我开亮了所有的灯,安静地等着他。
      怡伶出现在门口,同我一般的白衣胜雪。自傲,自负,甚至还有几分自恋的神气,向来是他那张秀丽面孔的注册商标。
      我把那叠照片摔在他面前。教我气不打一处来的照片,嵌在戒指中的微型相机拍下了她,那个绝色的女子,只是除了几张背影尚算清晰之外,其余的一律无法呈像,全部作废。
      怡伶声色不宣地拿起照片,一张张翻过,面不改色。
      我静静地望着他。许久。然后说,坐啊。
      他安静地坐下。我继续盯着他的眼睛。
      怡伶。
      我们的家族中,是否有过这样一个修长妩媚,绝艳如蔷薇的女子。
      如我设想一般,他远途而来的疲惫刚有些许缓和,放松之下,突然一击,谨慎的面具终于破裂一角,我看到他那双碧蓝眼眸微微闪动。
      我逼视怡伶,我这清瘦秀丽的堂兄,仿佛柔弱纯净不堪一击。只是我比谁都更明白他那双优美白皙的手上沾染过多少血迹,我们美其名曰为罪恶。
      他不过大我五岁。我十八,他二十三,如此年轻。在萧家,除了怡憬,这一代中他是最抢眼的存在。当然这衡量中不包括我,我只是萧家最怪异的一个惊奇。而已。
      这是怎么说的。他微笑,表情镇定。
      我突然扬手便摔碎一只玉石镇纸,看着他,眼光咄咄逼人。对他,唯独如此奏效。怡伶气势阴柔,是不经意的凛然透骨。想制住他,循序渐进毫不管用,只有开场便彻底压倒他,还有希望得出些结果。
      怡伶想不到我如此动气,微微一震。
      如果我告诉你,她有和我一样的头发和眼睛。我们是那样相像,只是我的瞳孔除了黑色和蓝色,还继承了属于我母亲的绿色。
      我们的发色都是那种接近于纯黑的青棕,会在光线折射下闪烁银色的晕辉。
      难道你能说这只是个巧合?
      我冷笑。不,那是不可能的。我命人用电脑分析过照片上她头发的色彩和质地,人工无法调配那种天赋的颜色,那是遗传因子特有的轮回。
      那女子,她一定是萧家的人。我同她之间纠缠的暗合,只怕不只是血缘这样简单。
      我有预感。

      怡伶
      我几乎愤怒。如果我真的有资格对薇葛——这个教我无法抗拒的女子质问的话。
      她不该去招惹Echo。无论如何都不该。
      好容易走出那间书房——那是萧家主君专用的书房。固然,我喜欢这个形势,我心甘情愿扶持的女孩而今可以入主其中。然而我不清楚,薇葛的自作主张,一意孤行,究竟会带来什么结果。
      她怎可以擅自侵入她的生活。纵然Echo是那样像她,容颜,神韵,气度,风华——二百年后,另一个惊才绝艳的萧晴溦。
      也许。
      我等待她至午夜,她迟迟不现身,不过到底还是到来。我目瞪口呆。她剪了头发,削薄短发,骤眼看像个十五岁男孩,还,还染成淡金色。滑板裤,运动鞋,渔夫帽,我几乎昏倒。
      “做什么露出那副样子?”她微笑。我定下神来,是的,她并非常人,外形改变再大,不消多久也便轻松恢复。何必在意。
      可是这样一打岔,我已经提不起神来质问她。
      “为什么要招惹Echo?”我问得有气无力。
      “因为应该。”她回答简洁。
      我气结。“在她面前现身吓她,这是应该?”
      薇葛伸出纤长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不,亲爱的,她并未被吓到。”
      [被吓到的人会去求神问卜,不会想方设法拍下我的照片研究]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去了趟荷兰。”她答非所问。
      “做什么?”
      “讨债。”
      我盯着她,终于确定一个事实。
      薇葛,她是真的想要掌控怡可的未来。
      “是的。”她应声,悠然微笑。
      “别读我!”我没来由地气恼起来。
      她忽然逼近我,苍白如玉的面孔几乎贴上我的,我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后退。十八年了,我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坦然面对这个女子。那张从未改变分毫的十九岁容颜,美如蔷薇。那是教我矛盾到痛楚难言的美丽,而她却没半分自知。
      “荷兰第一公主同前英国驻荷大使的独生女儿。”她慢慢地吐字,吹气如兰。“这个孩子如此残缺。”
      “同你一样?”
      她猛然抬手,中指威胁地点在我的下颏,轻轻托起。“你给我注意一点,怡伶。”
      我冷笑。
      她放开我,悠然转身,我发誓那一瞬我在她眼底找到某种明亮尖锐的直觉,清冷如钻。
      那声音低柔恬郁如千年琥珀。
      “她要答案,我就给她。只要萧家的未来,有她。”
      我不由自主后退,再后退。而薇葛的笑意清凉似水。“给她答案,怡伶。这也是你的期望不是吗?
      十年之前,我便得到了你的回答。如果你愿意,今天坐在那个位置,指点萧家江山的人,是你。但是你拒绝。”她的脸色忽变冷冽。“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对我而言,如果她要成为这一代的主君,就必须面对一切。
      给她解释,怡伶。告诉她,如果她能给我满意答复,我就在这里等她。”

      怡可
      怡伶要我跟他去爱丁堡,萧家的封地,那名为雨苑的庄园。
      立时起程。
      我二话不说便随他登机。怡伶古怪地看我。
      “Echo.”他欲言又止。我笑,“只要你给我满意答复,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去。”
      怡伶面色微微一变。我叹口气,“在萧家,我能彻底信任的人还有几个?”
      他同样叹口气,于是不语。
      古堡森然,纵然年年整修,仍然摆脱不了浓郁阴气。毕竟是搁置多年的古宅。在萧家,没有人肯到这里来哪怕小住。据说是百年前流传的禁忌,这座古宅,缠绵着不祥的诡秘。
      山林黯然。我掀开一线窗帘,俯视旷野,突然有种悸动仿佛烈风,席卷心头。
      这间华美的房间,如此熟悉,如此不安。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发生。流转。
      怡伶将我带到这间卧房,他径自拉开一边墙上的紫色帷幕,露出一张精美油画。
      我的手指轻轻凌空拂过那幅行猎图。看得出,这无疑是百年古物。连画框都精美绝伦,亦是出自名手。然而画布上有一处显眼破损,裂口周围郁积暗色痕迹,十分古怪。
      “是血迹。”
      我转头,怡伶手中握紧一柄小太刀,姿势冷然。他突然一刀向画上劈下,古老画布裂开,露出里面另一番面目。
      另一张古老华美的油画。肖像图。嵌在外层画布之下,出奇新净。
      画上的女子,清瘦修长,白衣似雪。她眉目如画,无限冶艳。长发有一半松松地斜挽了髻,插一支串珠嵌玉的琉璃簪,余下的散披如瀑。她穿着雪白丝绸衬里的长裙,覆着银色镂花网纱。刺绣紧身上衣的长袖轻轻包裹着手臂,宽大袖端垂腕而下,掩住半边手掌。
      那气韵,何其飘然不群。
      眼底眉间,尽是不羁。
      她侧身端坐在贵妃椅上,两条高大凶悍的阿富汗猎犬左右蹲踞,驯服地守护在她身边。她如玉的手指轻轻抚在它们身上,漫不经意的姿势,那种与生俱来的淡漠光彩,缤纷缭绕着她,无限夺人。
      傲慢。清贵。洒脱。不羁。
      然而有如天仙化人。
      画角有银粉写下她的名字。
      Vagary·Soar。
      萧晴溦。
      1763-1782。
      她只有十九岁。这芳年早逝的绝色美人。
      就是她。我望着画像无法言语。就是她。二百余年后出现在我面前的神秘少女。活色生香的幽灵。
      “那是她的血迹。”怡伶轻声地说。
      “二百年前,1782年的夜晚。她的手腕被剑锋钉在这幅画上。”
      族史中的记载霎时掠过我脑海。
      1782年,萧家嫡长子萧晴游阴谋狙杀第十三代主君萧晴洲,计划失败,死于非命。
      在那场血腥争逐中,有一个女子的名字稍纵即逝。
      传说中,神秘地终结了那场争斗的人。
      在二百余年后的今时今日,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容清澈,容颜鲜丽。
      仿佛她根本就不曾离开。
      我想起白笛,那一朵绝世的妖花,还有她身边陪伴的那个男子,她的渚薰,那个永远不会苍老和死亡的男子。他守护着她。白笛,她曾经那样对我轻轻微笑,带着某种绝望的轻蔑和痴迷。她说,谁能够,谁可以伤害一个由吸血鬼守护的孩子。
      这些奇异的生物,同我并不缺少渊源。
      三年前,阿姆斯特丹。我为母亲守灵的那个夜晚。最后一夜。那神秘地来到我面前的生物。那个忧伤地叹息着的银发男子。同我母亲毫无相差的银发。天知道,我该捉住他,该留下他的。难道我母亲最后唤出的名字便是他?
      Enigma。一个不解之谜。
      我微笑着想起渚薰初见我时的惊悸。而我远比他想象中敏感。我知道他在我身上察觉了什么。可是,是什么呢?
      也许这个美丽的女子可以给我答案。
      我要找到她。一定。
      而我要的,只是一个不堪回首的答案。
      十三年前,究竟是谁葬送了我的母亲。

      晴溦
      知道了一切,也就原谅了一切。他们说。
      我不知道。
      我不能了解。
      丝质的衣袖洁白如水,飞扬,瑟缩,如末世安琪儿璀璨的羽,终究是落回如玉的腕上。那是一弯葬玉。带着刻骨华年固有的憔悴与辉煌,绝望与不甘,轻轻地,然而优雅地扬起。
      袖中的刀锋凉如静水。
      我爱它的光彩。终生终世。
      霞月出袖的刹那,我凝视黛薇迩的明艳容颜。这个二十二岁的德国女子,霞月轻柔地抵在她下颏,于是那颗柔媚栗色短发下的头颅被逼微微后倾。她注视着我,眼神中除了虚无,仍有不甘。
      我轻轻叹息。
      你要如何?你又能如何?
      亲爱的,我不管你美丽的灰色瞳孔中有怎样的金辉闪烁如星。我甚至不去关心不去在意那是否是我们拒绝千年的泪水洗湿怨悔。我信什么。在薇葛蕤的世界里,霞月的光芒是唯一的神。
      早已是伤痕累累的,疲惫的灵魂。哪里还有什么神。
      你怨恨我吗?是真的怨恨我吗?我注视面前这个不足百岁的女子。同为血族之身,不死的生灵。我们的目光在亘古不变的寂静里窥视彼此。我可以放开手吗?
      我不能。
      黛薇迩。我轻轻地默念她的名字。是你的错。是你。你知道,你分明了解。从十三年前阿姆斯特丹的那一夜开始,从你把载有那个尊贵美丽的女子和她那年幼女儿的皇家座驾撞向滨海大道护栏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就已是今夜这个结局。
      你不该对她出手。不是因为她是葛丽特·曼斐儿,荷兰皇室第一公主。而是因为,她,是我家族中最优秀继承人的亲生母亲。
      你毁了她,毁了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个她爱的孩子。
      自私嚣狂如我,又怎能不要你付出代价。

      怡伶
      我不知道怡可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当她注视我,一瞬间我无法言语,无力抗拒。
      她的眼睛,让我想起盲目沉埋在海底深渊中的琥珀。已经因时光的辗转失去了透明的光泽,却仍然保持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
      她有一双琥珀般弥深的瞳仁。三色的眸子。青。墨。碧。是摄人心魄的清透与绝艳。
      我如此迷恋这双眸子。对着那面古董水晶镜子,我放任自己的心事沉湎如高山上澈骨的湖水。我一次又一次地将脸孔沉埋在冰冷的镜面上,我亲吻那毫无温度的倒影,嘴唇掠过冰冷和光滑的水晶,仿佛枯萎着爱情的尸骨。宿命荡然无存。我亲吻自己镜中的倒影。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狂热潮湿的双眼,癫狂暴躁的神情,扑身在一面墙壁上,死死地捕捉和凝望着那水仙般美丽虚无的镜中世界,刻骨铭心而又声泪俱下。
      我爱他。广袤光影对面的那个男子。他同我心头深深镌入的那个女孩是如此的相像。他们有相似的发色,相似的唇形,微笑的时候眼角微微掠起的弧度都如此绝妙地一模一样。
      我爱他,因为他太像她。镜中的那个男人。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我,是我自己。
      英伦萧氏,萧怡伶。

      怡可
      我想要什么。如果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切都只会更加痛楚。
      林的声音仿佛仍如细雨和风,轻轻撩拨在我鬓边耳畔。
      “Baby. ”会那样轻声唤我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我的小女孩。他会这样柔和地召唤我,俯下身,他的高挑于我而言并不构成压力。他只是轻轻握住我的脖颈,修长温暖的手指缓缓滑动,令我情不自禁产生某种痛哭和依赖的欲望。
      可是我是萧怡可。萧殊遐与葛丽特·曼斐儿的独生女儿。英伦萧氏的首席继承人。萧怡可只有凛冽只有高傲。我的娇媚和脆弱,只是某些隐匿阴暗的时刻,出现在他怀中的颤抖和□□不能够隐藏。
      原谅我。我亲爱的。原谅我,时辰未到。我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总有一天,让我们一起离开。
      当我的宿命,真正把我推上那个不胜寒的位置,我的未来,就已经确定。

      晴溦
      我放任自己在真相之中,一次又一次地沉沦下去。于我而言,那仿佛深黯无极的海洋,置身茫茫暗夜之中,唯一能够看到的水面,是那样的漆黑寒冷,背离我记忆中的蔚蓝。我记得多年之前,我们族类中某一个知名的家伙曾经发出一模一样的感叹。
      时光远离,自从告别了日光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已经同当年,同曾经的自己背道而驰。
      无法原谅。无法放手的,是我如今的灵魂。
      我注视着那个容颜同我无比相似的女孩,一十三年。萧怡可。我知道她马上就会长成同我毫无相差的女子。萧家第二十三代继承人。优雅的君王。
      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已经到了尽头。
      那年她五岁,一场灾难的劫后余生。琥珀般澄明冷静的眼,一言不发,气息淡定。他们说她惊吓,失语。然而我明白,这个女孩,她心中的计算已经缓缓地展开,天衣无缝,她面对着自己的未来,无嗔无喜,冷静地接纳了所有绝望。
      我喜欢她,她比当年的我更为凶猛,更为冷酷和任性。
      而怡伶,那张和晴游酷似的面孔,令我恍然觉悟命运的强大和诡谲。
      我,和我的同胞哥哥。她,和她的嫡亲堂兄。
      宿命果然流转下去,登上重复的台阶,光阴垂落,然而这一次,我不会放任崭新的我,被什么人再次地推上祭台。
      我要保护这个女孩。我爱这个女孩。就像保护和照料当年的自己。我的命运,纵使我无法重来,我也不想抱怨它是否圆满,然而这个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我不要她重蹈我覆辙。

      怡可
      我在苏黎世遇见了丽璃丝。或者不如说是她找上了我。
      夜色醉红,我面前的金发碧眼美人浅笑吟吟。那张瑰丽至恍惚的脸,令我几乎无法叫出她那个熟悉的本名。
      颜瑙。颜家珍宠的瑙儿。暗夜之光的嫡系后裔。相比之下,后一个头衔更教我头痛。我们之间结过的梁子,想必都没有忘记。我不想答对这个诡异的美女。她的奇诡,我十五岁那年就已领教,可以同她抗衡的,大概也只有白笛和原藤家的那一位主君。
      这个身赋某种强大魔力的混血少女,她找上我的目的,居然是为了一个我无法想象的人。
      伊霓葛默。那个银发的鬼魂。
      我冷笑。上一次,是渚薰,为了那个他,她几乎要了我的命。若不是白笛及时揭破我的身份,只怕我早已见不到今夜的月光。
      颜瑙,精灵妖魅的克星,但我深深怀疑,在强大魔力之下,她的存在,是否也是一种令世界尴尬的与众不同。我不想琢磨这个貌美如梦境的少女,她袖中的波斯弯刀斩下过多少头颅。唯一能令我仍然心平气和地坐在她面前的原因,只是那个男人。
      伊霓葛默,唯一能够打动我的名字。我母亲临终那一刻喃喃唤出的名字。而守灵的最后一夜,出现在我面前的银发男子,那又是谁?
      亏欠着我的人,抑或是遏制着我的人。他把我推下楼梯,却令我毫发无伤地沉睡到被人发觉。他警告我,叫我不要再去追寻当年事故的原因。蛛丝马迹,一切的怀疑。他痛楚的眼神。努力地,告诫着我,要我,一定去信任那个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却改变了我一生命运的男人。
      萧殊遐。我的父亲。
      没有理由。要我如何能够相信。十八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教会我时时刻刻不忘对自己询问:到底什么才是真?是否没有人可以相信?
      林。我的林。给我毫无保留的宠爱,给我心甘情愿的一往情深,我的男人。我又如何可以补偿你的牺牲。
      我的亲王殿下。女皇陛下一生中永远亏欠的男人。

      怡伶
      我知道。是她做的。一切。二百年前,二百年后。时光辗转多久都是一样。她的任性都是一样。一意孤行的骄傲。
      十三年了,她们到底不肯放过一切。我不明白,一切的主宰,究竟是今日的萧怡可,还是萧晴溦?究竟,是谁不能够释怀?
      她们,一样的容颜,肖似的性情,同样是在璀璨流光中被摧残了华年的女子。容色清莹无瑕,一颗心却早是千疮百孔。
      自我真正拥有权力的那一日起,我便致力于寻找那一夜的真相。那是薇葛交付我的使命吧。起初我并不晓得原因。然而二十岁那年,那个女孩回到我们中间,以英伦萧氏第二十二代主君亲自选定的继承人之身份。
      见到她那一刻,方才明白。薇葛,你果然天衣无缝。
      一见,然后放任自己倾心。
      虽然那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那时她神情憔悴,气息落寞。然而仍然深深吸引了我。
      虽然我的确明白,她,是我血脉相连的嫡亲堂妹。
      萧怡可。
      萧怡伶。
      我注定无法同她并肩。
      那也许是我们萧家命定的毒药。我们,总是太容易恋上自家的人,难道是血液中相似的气息缭绕,逼迫了我们沉沦。我最年长的堂兄,庶出的萧遣眠,我们这一辈中少见的人才。已近不惑,却至今未娶。晓得外界对他的猜测纷纭,然而我们都明白他的心事。
      他心中唯一的女子,早已嫁作人妇,儿子的年纪同怡可都约摸相仿。
      那个幸运又不幸的女子,就是萧家第二十三代嫡长女,萧怡熙。
      我们的嫡亲堂姊。
      他为了她,二十年的孤独。
      家族中如此的暧昧情节,我早已不愿细数。事实上,也许一切都只能归罪于我们的自恋。自恋,和骄傲。过尽千帆,择尽寒枝,永远就是找不到那个人,无法填补胸口那一条骨骼被活活抽离后留下的空白,于是在许久的隐痛和绝望中,把目光投向那些同自己无比相似的人。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一株软弱的,没心没肺的水仙。
      我知道,一切的一切,总有终局。

      怡可
      让我看破,但不说破。我知道的,我看到的,远比所有人希望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我知道那个女子是谁。我也知道她是什么。
      怡伶从来不知道这个秘密。我对他隐瞒一切。萧晴溦,萧怡可,某些时候我们的彼此相对仿佛水晶镜子两面的鬼影幢幢,叫我如何能够不明白。
      族史之中,记载一切。那些我自六岁起便熟悉的往事,那些我自白笛和她的渚薰身上得来的一切记忆,令我早在初见那一刻便明白。她,一个吸血鬼魅,一个超凡的妖魔女子。
      而她说,我的身上,亦饱含那掩不去的血族气息。
      我镇静,然后悲哀。我的父亲是谁?是什么?是萧家第二十二代的爵爷长子萧殊遐。还是……
      伊霓葛默。那个乱世鬼魂。
      伊葛。伊葛。
      那是母亲的声音,清丽纤弱,淡淡的□□,终于绝望成深谷游丝,化入风中。
      她于日出时分停止呼吸。我甚至可以看见日光淡入窗帷,缓缓抹过她惨白容颜,依旧绝色。
      十年的沦落。十年的忧伤。十年的沉睡。苏醒的刹那,是她最后的呼唤,最后的梦境。
      然而其中没有我。
      妈妈,你最后想要相见的人,不是我,不是我的父亲。
      是那个银发的男子,那个午夜来临的悲伤鬼魂,那个,面对着我无言无泪的人。御花园中夜风飘忽,赶不上他摇曳步伐,顷刻无形。
      这就是荷兰皇室的秘密吗?外公外婆口中无论如何无法探听出的,那个名字。我知道他们隐瞒,天生的直觉。
      难道一如我的家族,一如……她。
      “就算是,也无可厚非。”薇葛一抹笑懒散得倾国倾城。她轻轻走近,抚摸我的脸庞。手指冰冷如玉玲珑。但我习惯。白笛的拥抱,渚薰的双手,同她,一样的温度。我并非大胆的女子。只是早已熟悉了,这些,盛世的妖魔,孤独的鬼魅们。
      这,也许只是因为,我太像他们。
      对她,最初的疑问,起于六岁。族史之中关于1782年的那场浩劫,已经惊心动魄。然而之后的一笔诡异记载,却真真触动了我。
      九年之后,十五岁的我,重新翻阅那一段记录,于是我终于明白。
      不是遭遇过白笛和渚薰,还有颜瑙,我也不会如此确定她的身份。薇葛,我家族中独一无二的传说。
      1802年,萧氏第十三代主君萧晴洲病逝,年仅三十九岁。守灵之夜,一名身着丧服的蒙面少女神秘前来拜祭。而就在此时,诡异情节流转。
      以下是萧家女眷,萧晴洲的堂姊萧晴渘的亲笔记述。那一夜,她亲历了一切,然后因极度惊惧而昏倒。事后,将一切原原本本回忆。
      “我看着她走进来。没有人通报。没有人宣布她的身份。这已经是不同寻常的事。她戴着面纱,即使在灵前也没有取下。这更奇怪。而且她穿着丧服,披一件长及地的黑色外氅,风帽遮住头发。只是从她行走的姿势辨认出她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年轻的少女。
      她走到灵前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她。已经午夜,大厅里沉寂一片,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悼念。我很疲倦,但是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我突然浑身发冷,一瞬间恢复了理智。这个女孩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人。然而在这个神秘女孩面前我突然想起了她。
      她走到棺材面前才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注视晴洲的脸。没有表情,我不知道面纱下她的表情是怎样的。但那一瞬间,她的姿势,她的身体,她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感觉,她伤痛欲绝,然而又如释重负。那情绪是那样强烈,无法克制,像重重迷雾,不仅笼罩了她,也深深感染了身边的人。我只在想,难道这女孩是晴洲秘密的情人,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也无可厚非。
      但在她抬起头来那一瞬,我推翻了自己所有的猜测。我知道她,我知道她是谁。我无法相信然而这是事实。她那让人无法抵达的神韵,不敢碰触的气息,那种遗世的优雅和神秘。那是令人恐惧的美和绝望。今生今世,我只在一个女孩身上感到过这种气息。那个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死去的女孩。
      她抬起头,目光正好同我相对。黑纱遮住她的脸孔,风帽垂在额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相对的瞬间,我看清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青墨双色的眸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感到那种寒冷。二百年前那个寂静夜晚的冷意和恐惧,透过她温和平静的叙述徐徐前来将我包裹。
      “那一刻我知道是她。无论这有多不合逻辑,多么诡异和恐怖。然而那就是她。我站起来,向她走去,她后退,那种速度和姿态,仿佛她是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瞬间已经远离我。而在我眼中她根本就不曾动过。她站在那里,用一种黯然的姿势垂下头。而我突然无法动弹,我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定住我的步子。她侧了一下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毅然绝然地向门口走去。
      其实我已经无力动弹,我扶着厅柱,注视她的背影。我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我突然大声叫出从前那个女孩的名字。我叫她,‘薇葛蕤。’
      她居然真的停住了步子。纤细高挑的身材笼罩在黑色外氅下,我看到那微微的颤抖。大厅里没有一丝风。我太熟悉曾经的那个女孩。她的身姿容颜,清楚地在我眼前掠过,然后契合于面前这个神秘的黑衣女孩身上,一无相差。我知道我目睹了前所未有的诡秘。
      然后她回过了头。
      她只是侧身,用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把风帽从头上拂落,那头青棕色的长发,笔直如水,发丝上有淡淡银辉飘舞一如当年。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然后她摘下了面纱,转过了身,面对我。
      不要问我看到了什么。你们不会相信。然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那是真实的。我看到了她,就是她,我的嫡亲堂妹,萧晴溦。那个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孩。那个在她十九岁那一年陨落的女孩。而那一夜我眼中的那张脸,仍然是当年的容颜。她一点都没有改变,仍然是那样年轻。她那令人绝望的美丽毫不褪色,仿佛一切都只是虚无,二十年风霜根本只是幻影,她根本不曾离开。那一刻,我几乎崩溃。知道事实,然后确认事实,哪一个更恐怖,我终于知道。”
      “我终于知道。”
      我喃喃地说。
      为什么我常常感到那种异乎寻常的悸动。不眠的夜晚,日夜交错的凌晨。我一个人赤足潜行在荫寒露重的庭园。桂婴树轻轻摇曳,声如低语,簌簌惊心。洁白的丝绸睡袍被夜风吹起,像柔软的鞭子抽打我□□的肌肤。我知道自己这一刻的行动仿佛幽灵,然而无法自制。我不能自如地掌控自己。转头凝望愈来愈浅的天色,朦胧中有某种期待和渴望,伴随着恐惧徐徐前来。玉色的天宇,日光尚未泛起波纹,林木的清香透明丝线般缠绕,我飘浮的身体和神志,在那一刻格外清明。我想,我在领略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触,然而那并非我的意愿。冥冥之中,有些什么遥远地注视着我,体验着我,伴随着我,教我重蹈某种覆辙。
      直到桂婴赶来,将我带回寝室,我也始终是微笑着的。
      那是十五岁时候的我。自中国大陆的昭陵中学返回英伦,可园中一年的居住,与世隔绝。可园原名桂婴园,栽满这种奇异的树木。而我身边陪护的女子名唤桂婴。
      那一年,重新的自闭。沉入光阴深处,我几乎无意返来。十五岁,我爱过的男子,我的母亲,那些我眷恋,依赖和信仰着的生命的骤然而逝,我已经对生命彻底失去信心。我要什么。什么都给不了我。生命什么都允诺不了我。
      直到我遇上了她,薇葛。
      沉沦的灵魂,终于自千寻深海之渊徐徐醒来,终于。我的心漫过月光下光泽明亮的礁岩,流转,流转。
      她说,她可以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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