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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李宸妃回到凤藻宫后,立即屏退所有的宫人,包括雁儿在内,一个人孤寂地坐在梳妆台旁,一动不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后抬起手来,将发上的饰物一件一件慢慢地卸下来。一甩头,高高挽起的乌发顷刻间泻泄下来,铺满了她的整个后背。李宸妃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象牙梳,低下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起头来。梳着梳着,眼眶中聚满了泪水,眼睛一眨,流了下来,之前忍住的泪水,如泉涌般从她的眼中倾泻而出。她越哭越伤心,扔掉了手中的牙梳,伏在梳妆台上,似乎要将一生的悲苦全部痛哭出来。
日头高起,凤藻宫当值的宫女们,全都守在殿外不敢进去,只因为昨夜李宸妃说过,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去。这些宫发太监们,因为霓裳公主意外死去,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相互间也不敢谈论什么,只在殿外小心翼翼地侯着,深怕里面的人一声咳嗽没有听见,白受责罚。
雁儿远远没有受到宁寿宫的小宫女,名唤坠儿的,慌慌张张地一路跑来,还未及到跟前,就被凤藻宫的一个太监拦下。太监上下打量着坠儿问道:“怎么这么匆忙,有什么事吗?”
坠儿回答说:“当然有事了,宸妃娘娘起了吗?”
太监白了坠儿一眼说:“我们家娘娘还没起呢。”
坠儿急急地求道:“那,麻烦帮我去通传一声,我们宁寿宫又出事了。”
太监奇道:“又出事了?小公主殁了的事,大家都知道,现如今还能出比这更大的事。”
坠儿急道:“出大事了,赶紧……”话未说完,看见对面雁儿走来,就绕过那个太监,朝着雁儿快步走去。
雁儿瞧见坠儿忙问:“是宁寿宫又出事了吗?”
坠儿点了点头。
雁儿又问:“什么事?”
坠儿为难地说:“侯嬷嬷说了,只能告诉娘娘,等你跟娘娘到了宁寿宫,你也就知道了。”
雁儿一听是侯嬷嬷有嘱咐,也不再问,说:“娘娘还未起,你等一会儿。”
雁儿叫坠儿在凤藻宫殿门外等候,自己独自进去,到了寝室外面,也未敢入内,寻思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在外间轻声唤道:“娘娘起了吗?”等了等,听见里面没有响声,便鼓着勇气接连地唤,声音是一声高于一声。终于李宸妃应了一声说:“何事。”
雁儿听李宸妃的语气里满是倦意毫无怒气,提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柔声道:“宁寿宫的宫女坠儿急急忙忙地跑来,说宁寿宫出事了。”
卧在床上的李宸妃悲苦交加,心神不灵,卧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东方发白时才睡着。朦胧中听到宁寿宫又出事,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满脸地惊恐,颤着声说:“雁儿进来。”
雁儿快步走进,一抬眼瞧见李宸妃脸上的神色,竟在一瞬间变换了无数,不禁唬在原地没有不敢动弹。
李宸妃已经离开床榻坐在梳妆台前,回头看了看立在原地的雁儿,不耐的说:“还杵在哪里做什么,赶紧给我梳妆。”
雁儿喏了一声走了过去,拿起梳子为宸妃梳起头来,一时间两人无言以对。雁儿从镜子里偷偷地看了眼李宸妃,宸妃脸色惨白,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雁儿心里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雁儿弱弱地问道:“娘娘,要不要传坠儿进来问话。”
李宸妃轻嗯了一声,说:“不用了。”
坠儿见雁儿进去许久,而李宸妃还不传她进去,人在殿外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几次欲闯进去,都被立在殿外的宫人们拉住。
当坠儿再度要闯进去的时候,李宸妃与雁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坠儿大喜,跪在地上嚷道:“娘娘……”话还未说出口,李宸妃冷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随我去宁寿宫。”说完不等坠儿起身,径直向前走去。
雁儿拉了拉跪在地上的坠儿,向她递了个眼色,坠儿正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明白怎样做好一个合格的宫女,赶紧站起来紧跟着雁儿后面。
李宸妃一踏进宁寿宫的寝室,整个人惊得跌倒在地,雁儿本想扶住宸妃的,不过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双手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叫出声来,双目圆睁的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紧接着是太监高呼“皇帝驾到”的声音。呼声未消,一身戎装的皇帝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皇帝看见寝室门口跌坐在地的李宸妃,满面悲凄之色,面色清冷的他,不禁皱了皱眉,悲伤之情充斥二目。宁寿宫中的一干人等,见皇帝驾到,无不下跪三呼万岁,而李宸妃恍惚闻所未闻身边的变化,还一动不动的跌坐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床。
皇帝也没有太过再意李宸妃的状况,急急地越过她,径直进了寝室,只见侯嬷嬷放下手中的碗与汤匙朝他下跪,最爱的霓裳公主,身着隆重的礼服,妆扮得只有死者才会有的妆扮,目光空洞,呆呆地倚坐在床上。
皇帝一抬手让众人站了起来,强压着情绪问道:“有谁能告诉朕,这宁寿宫出了什么事吗?”
侯嬷嬷抬眼看见李宸妃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指望不上这位主子,万事只能靠自己了,于是小心的应对道:“回皇上的话,昨天傍晚时分公主泛舟太液池上,想是公主玩得太过尽兴,谁也没有料到,这一不小心,就落入水中,等众人奋力将公主救上来的时候,公主的气息已经非常的微弱,经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们奋力诊治,公主却没有起色,气息也是越来越弱,后来大家以为,以为……”侯嬷嬷一边说一边寻思着,话该如何地说,才能说得不会太诡异,却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言辞。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说:“以为什么?照实的说。”
侯嬷嬷赶紧说道“以为公主不治,殁了。”侯嬷嬷说“殁了”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是轻飘飘,似有似无,听在耳中甚是没有什么底气,显得很心虚。侯嬷嬷停了一下,赶紧往下说:“奴婢便大着胆子给公主换了衣服。谁承想这神佛显灵,或是这只是公主的一劫,天色大亮后,奴婢进了这寝室,便看见公主已经醒了。”
皇帝点了点头,问:“传太医了吗?”
侯嬷嬷说:“奴婢该死,只想着请宸妃娘娘来,未传太医。”
皇帝侧了侧头说:“传太医进来。”
皇帝脸上的神色已经缓了下来,面色如常,双手负后,继续问道:“公主醒来就一直这个样子。”
侯嬷嬷小声地说了声“是”。
皇帝又问:“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手里端着碗。”
侯嬷嬷闻言,知是皇帝已经不会追究她了,赶紧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那时正在侍奉小公主喝粥。”
皇帝点了点头,“公主知道饿,好,好,好,你就继续侍奉公主喝粥吧。”说完一个转身,看见李宸妃还在那里,还是那个姿势,那个表情,那个样子。不由得心愈烦气愈燥,说:“送宸妃回宫。”就这样李宸妃被一群宫人半扶半搀半架半抬的送离了宁寿宫。
太医院里只来一位太医,便是昨晚的吴太医,吴太医从昨晚起,一直没有回家休息。通晓世事的他,深知李宸妃的一番怒话,并非是子虚乌有。留在太医院里只是为了能得到宫里最新消息,谁承想却等来了霓裳公主无端的死而复生的消息。
太医不是巫医,神鬼之说对于吴太医来说,根本就是唬小孩子的玩意,根本没有可信的理由。
当他看见侯嬷嬷一勺一勺在喂,他已确诊无误,身死亡故的霓裳公主喝粥的时候,他这一生构造的无神观点就此完全崩塌下来。他跪在皇帝面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低头不语。
皇帝看跪在地上的吴太医一言不发,问道:“现在公主的身体如何。”
吴太医说:“启禀皇帝,刚才臣给公主诊过脉,再看公主的气色甚好,已无大碍。”
“公主既无大碍,为何是这样的痴傻状。”皇帝拿起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
吴太医磕了一头,跪直身体后说:“臣学医不精,实不知公主为何会这样。”
皇帝冷笑了一声:“吴太医学医不精?”说着挥了挥手,“吴太医辛苦了,归府休息去吧。”
皇帝这金口一开,对吴太医是大赦,吴太医赶紧地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这时门外的传话太监低头走了进来,说:“启禀皇帝,青宁宫的洪妃在外求见。”
皇帝站起身来,缓步踱向寝室,“传话给她,朕得空就去她的青宁宫,叫她先行回去吧。”说完人便进了寝室。
此时侯嬷嬷已经为霓裳公主换了身平常穿的衣服,头发也已经重新梳过,人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皇帝轻轻地唤了一声“皇儿”,霓裳慢慢地转过头去。
皇帝的眼睛对上霓裳的目光,忽得全身就是一震,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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